这场雪下得真大。雪花把树枝盖得满满的，压得弯弯的；空中上粉白粉白，积雪曾经有几寸厚了；小木屋顶上，像铺了一条厚厚的白绒被。不过，到晌午时分，雪就慢慢地停了。
小木屋里住着兔妈妈一家。这一家也不过两口人：除了免妈妈以外，就是她的孩子——小白兔了。如今，兔妈妈乘着雪停，打算上外面去找些吃的回来。她对小白兔说：
“孩子，家里萝卜没有了，妈……”
兔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小白兔就抢着说：“妈妈，萝卜还有着呢！”说着，他移动小板凳，爬了上去，伸手在墙上挂着的篮子里取下半个胡萝卜来，递给妈妈。
“这怎样够吃呀！孩子，”兔妈妈将胡萝卜放在桌上，“妈妈该到外面去找几个大萝卜来才行。”
她随手从墙上取下篮子，“骨碌碌……”从里面滚出来两颗晶亮。漆黑的龙眼核。小白兔赶紧拾了起来，心疼地说：
“妈妈，这是雁姐姐从南方捎来送给我的。到了春天，我要把它们种在屋前，左边一棵，右边一棵，长出两棵龙眼树来呢！”说着，他把龙眼核当心地藏在胸前的衣袋里。
“噢，”兔妈妈一面应着，一面挎起篮子就往外走，“孩子，乖乖地在家里烤烤火吧……”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白兔一把扯住衣角。
“妈妈，我也去，我也去！”
“不，你不能去。”兔妈妈哄着小白兔说，“外面冷，冷得尾巴都会冻掉哩！孩子，家里多暖和！”说着，她蹲下交往火塘里添了几根柴。
“不，我要去，我要去！”小白兔扯住妈妈的衣角不放，并且哭起鼻子来了，“妈妈，你走了，我独个儿在家多寂寞呀！”
妈妈拉开屋门，凝望着外面一片白茫茫的积雪，突然快乐地说：“小宝贝，妈妈给你堆个雪人，你有了伴儿就不寂寞啦！”
“好，堆雪人！”小白兔揩着眼泪笑起来，跳着、蹦着。
于是，兔妈妈放下篮子，搀着小白兔走到外面，手忙脚乱地堆起雪人来。小白兔当小助手，捧着雪传送给妈妈。
不久，一个胖鼓鼓的、漂亮的雪孩子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了。他的头顶上还长着几根褐色的头发，那是冬天仅有的野草。兔妈妈退后一步，对着雪孩子左看看，右看看，笑着说：
“多心爱的雪孩子，可惜没有眼珠儿，要不，他就活啦！”
小白兔摸摸胸前的口袋，突然说：“有，有眼珠儿啦！”说着，掏出那两颗龙眼核，攀住雪孩子的肩膀，当心地把它们安进他的眼眶。
雪孩子的眼珠儿刚刚安上，就转动起来了，他的鼻子和嘴唇也动起来。这时分，一只翠鸟飞来，站在他的头顶上喘着气。雪孩子摇了摇头，举起了右手，想去抓住头上的东西——他怎样能晓得那是一个受不住冰冷、没法飞回家去的不幸朋友呢？——翠鸟只得费劲地飞走了。
这一切，小白兔和兔妈妈都没留意，由于他们正低着头在扒开四周的积雪，好让雪孩子站在一块干洁净净的空地上。小白兔随手抬起一根小竹竿，想把它插在雪孩子的手里。
雪孩子的右手抓了抓头，刚想放下，小白兔就曾经来到他的面前。
“妈妈，快来！”小白兔奇异地嚷着，“雪孩子的右手怎样举起来啦！方才不是垂着的吗？”
趁小白兔回过头去说话的时分，雪孩子赶忙把右手放下。
兔妈妈走近一步，抬着头，对雪孩子认真详端了一会儿，对小白兔说：“小宝贝，方才你说什么来着？雪孩子的右手不是好好地垂着吗？”她笑着继续说，“不过，我说得并不过火，他真像活了一样！”
雪孩子眨眨眼，淘气地笑了笑。
小白兔似乎在雪孩子的脸上又发现了什么怪事，他注视着。他并没有看到雪孩子的眨眼和笑，却发现了雪孩子的脸上短少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一个鼻子，于是拔腿就往屋里奔去。
一会儿，他取来了半个红红的胡萝卜，往雪孩子的脸上一安，变成了一个往上翘的红鼻子。
雪孩子早就看到，安在他脸上的是半个胡萝卜，短短的。这个鼻子一点儿也不神情。趁小白兔背转身去的时分，他把鼻子拔下，呼地一声扔进来，恰恰扔在小白兔的面前。
“咦！鼻子怎样掉了？”小白兔拾起萝卜，回转身躯又安在雪孩子的脸上。
雪孩子瞪了瞪眼，又把鼻子拔下来扔了。
小白兔再一次拾起萝卜，想了想，对雪孩子说：“噢，我懂了，雪孩子，你赚鼻子太短，是吗？不要紧，妈妈会给你找个最好的鼻子回来的；如今，你暂且用一用这个鼻子吧！”一面说，一面把萝卜又按上了雪孩子的脸。
雪孩子不再扔鼻子了，并且还称心地点了点头，固然小白兔并没有看到。
兔妈妈早就上屋里去了。这时分她正挎着篮子出门，对小白兔叫道：“孩子，回屋里烤烤火，别着了凉！”
“噢！”小白兔大声说，“妈妈，给雪孩子找个最漂亮的鼻子回来！”
“晓得了，快回屋去吧！”兔妈妈容许着，慢慢地走远了。
小白兔回到屋里，推上门，向火塘里添了一大把柴，这才坐了下来。
火苗热烈地腾跃着，火光给小白兔添上了一层玫瑰色。他浑身暖乎乎的，打起哈欠来。
二
屋外，雪孩子伸展着腿和臂，开端跳起舞来。他跳着、跳着，慢慢地分开了那块空地，跳到树边去了。他踩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也不会发出“吱吱”的声响，由于他是雪孩子呀。
突然，从前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声音里还夹着喘息：“哎哟！哎哟！我的腰给压坏啦！”
谁？雪孩子迎着声音悄然地走近去：原来是一棵小树。繁重的积雪压在他的枝条上、树干上，把他的腰压得弯弯的，像个驼背老公公，看样子真实是够累的。
“哎哟！我的腰杆儿直不起来啦！”小树嗟叹着。他并没有看见雪孩子，由于雪孩子在他的背后。
雪孩子悄然地用手里的竹竿把小树上的积雪悄悄刮去了，小树的腰就挺了起来。
“这可好了，我的腰挺起来啦！”小树悄悄地吐了一口吻，“不过，是谁帮了我的忙呢？”
当小树回过头来的时分，雪孩子却悄然地溜走了。干吗要让小树晓得呢？帮他这一点儿小忙算得了什么！
一棵老松树上有个松洞。小松鼠从树洞里探了探头，马上钻了出来。大雪天，他在洞里闷坏了，如今需求出来活动活动。当他跳上树杈的时分，冷不防脚下一滑，打从半空里摔下来。这时分正好雪孩子来到树下，他赶忙甩掉小竹竿，用双手把小松鼠托住，又立即悄悄地把他放上树干。
小松鼠往上爬了两步，突然想起，方才他是从半空里摔下来的，怎样会站在树干上呢？他似乎觉得是谁把他托住似的。
雪孩子正抬起右脚迈步，突然听到小松鼠说：“大约是你帮了我的忙吧？”就立即不动了。那右脚还抬着呢。
“是你，是你！别装假了！”小松鼠笑着说。
雪孩子不动，也不吭声。
“噢，我明白了，你做了好事不想叫人晓得，是不是？”小松鼠说，“好，我不看你，你去吧！要不，你的右脚抬着太累啦！”说着，连奔带跳地爬上树去，一头钻进了树洞。可是，他马上又从洞里探出头来，睁眼瞧雪孩子到底怎样着。
雪孩子快步向前走去，他一点儿也不晓得全被小松鼠瞧见了。
雪孩子走着，突然又停住了，由于他看见洁白的雪地里躺着一只美丽的翠鸟。雪孩子赶忙把她抱起，悄悄地拂掉了她羽毛上的残雪。
她冻僵了，如今该让她得到暖和才好。可是，雪孩子的怀里却很冷。
前面是一带灌木丛。常绿树叶掩盖着下面的一块泥地，干洁净净的。让翠鸟躺在那儿去吧！雪孩子打定了主见。
当他把翠鸟安放在泥地上的时分，又觉得还需求给她盖上一些什么才好。
一阵风吹来，把无数枯叶卷在空中，忽上忽下地翻飞。雪孩子的晶亮、漆黑的眼珠儿一转，立即就想出一个主见：去追捕那飞卷着的枯叶。那是多么好的被子呀！
枯叶一片片飘落下来，全到了雪孩子的怀里。他高快乐兴地捧着回来了。
泥土上，垫着一层厚厚的枯叶。雪孩子抱起翠鸟，悄悄地安放在上面，然后又用枯叶一片片地给她盖着。
当他盖上最后一片枯叶的时分，风又吹来了，把盖着的枯叶全都卷走。雪孩子立即追去。
风刮着，翠鸟的美丽的羽毛在索索颤动。灌木丛的枝叶突然慢慢地合拢，像帷幕那样严严地罩住了她——或许是雪孩子的仁慈的心打动了每一株灌木，他们也要尽本人的力气来维护翠鸟，为她挡住寒风。
当雪孩子重新捧着一大堆枯叶回来时，灌木丛的枝叶又慢慢张开。雪孩子将枯叶厚厚地掩盖在翠鸟身上。
翠鸟轻轻地睁开眼睛，但马上又合上了。在这一霎时，她曾经瞧见了雪孩子。
雪孩子笑了，他为翠鸟的清醒而快乐。但是他却立即往后退去，只是悄然地在树边凝视着。
翠鸟的眼又睁开了，身躯转动了。她扑了扑翅膀，飞了起来。她绕着雪孩子飞了三圈，叽叽地叫着，似乎在说：“谢谢你啦！谢谢你啦！”
可是雪孩子却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他什么也没听见。
翠鸟飞走了。但是，或许是由于还没有恢复的缘故吧，她刚想往高高的树上飞去，回到本人的窝巢，却又跌落在雪地里了。
雪孩子立即赶上前去，又突然停住了脚步，由于他看到翠鸟动了一动，生怕被翠鸟瞧见；但是他终于奔到翠鸟眼前，悄悄地把她抱了起来。
那高高的树上就是翠鸟的窝巢。可是怎样把翠鸟送到窝里去呢？他在树下呆呆地仰视着。
“雪孩子，别焦急，我来帮助！”小松鼠从松树上呼地一声跳了下来，蓬疏松松的大尾巴像顶降落伞。
雪孩子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小松鼠背向着雪孩子，蹲着说：“来吧，翠鸟，快快爬上我的背脊，我送你回窝去！”其实，这话是对雪孩子说的，但是他懂得雪孩子的脾气，所以只能对翠鸟说。雪孩子听了这话，果真把翠鸟悄悄地抱上他的背脊。小松鼠驮着，当心地爬上大树去了。
雪孩子马上就溜开了。他趁着小松鼠不留意的时分去捡枯叶。没多久就捡了一大堆，悄然地回到大树下——小松鼠看不见的中央。
这时分，小松鼠曾经把翠鸟驮到鸟窝边，让她在温软的窝巢里躺下。小松鼠刚要分开，突然看到一片枯叶飞来，就一手接住，盖在翠鸟的身上。他低头一瞧，马上就明白是怎样回事了。
树下，雪孩子又将一片枯叶往上悄悄一抛，枯叶冉冉上升，飞到鸟窝边，又被小松鼠接住，盖在翠鸟身上……没多久，厚厚的枯叶就像一条大棉被那样盖在翠鸟的身上了。
翠鸟慢慢地清醒了，“叽叽”地叫着。这叫声传到了在树下静静地守着的雪孩子的耳朵里。雪孩子放心肠笑了，这才悄然地迈步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一棵红梅树被白雪掩盖着。雪孩子用嘴连连吹着气。花朵上的雪，化成粉末扬在空中，满树鲜艳的红梅花呈如今眼前，给雪地添加了美丽。雪孩子心里欢欣，一路跳着舞向小木屋前的那块空地走去。那就是他原来站立的中央。
三
小木屋里，火塘在吐着鲜红的舌头。小白兔在塘边烘得浑身暖洋洋的，一连打了几个呵欠，伸伸胳臂，站起身来懒懒地走到屋角的小木床前，扑上床，一会儿就睡着了。
火，熊熊地熄灭着。火舌舔着旁边的干柴堆，“僻僻啪啪”地熄灭起来。可是小白兔还在甜甜地睡觉呢！
雪孩子刚刚回到屋前的空地上，就看见小木屋的窗口窜出火苗来，不由得惊惶起来。
小木屋着火了，可是小白兔还在屋里呢！雪孩子心里好不焦急，拔脚就向小木屋奔去。
“小白兔！小白兔！你快出来呀！”雪孩子喊道。
屋里没有答复，只听到“噼噼啪啪”的声响。
他用力把门一推，一个火舌猛地从里面卷来。雪孩子呆了一会儿，他感到非常难受，满身流汗——其实那是他消融的水——他瘦多了。
火舌呼呼地迎面扑来。他不由得退后几步。虽然这样，他还觉得非常难受，不住地喘气。可是，眼看着屋里的火越来越旺，他的心也像被火燎着似的灼痛——小白兔还在屋里，怎样能不焦急呀！
雪孩子又英勇地冲了过去。火，像猛兽般扑来。他的头发燃着了，浑身湿淋淋的。可是他顾不上这些，猛地钻进了烈火。
屋里浓烟洋溢。他四处摸着，摸着，终于在小木床上摸到了小白兔。这时，烈火正在向他们包围。
雪孩子张开了两条细弱的臂膀——他的臂膀原本是粗壮坚固的，可是火在消融他，使他的臂膀也越来越细小了。不过，它们还是那么有力，并不费多大劲就把小白兔抱起来了。他用身体抵挡着烈火的攻击，不让火舌燎着小白兔，一面探索着往外跑。当他冲出被火焰封住的门时，被问坏的小白兔在他冰凉的怀里清醒过来了。小白兔睁开眼睛看了看，又轻轻地合上了。
那只曾被雪孩子救活的翠鸟飞来了——是这场大火把她召唤来的。如今，她所看到的雪孩子曾经又瘦又小，随着汗水淋漓地流淌，他还在变，变得更瘦更小。翠鸟绕着雪孩子飞着，叫着，可是雪孩子连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也不能了。他怀里抱着的小白兔慢慢往下沉，往下沉……终于，他把小白兔稳稳地放在空地上，喘了最后的几口吻，就很快地消融——变成了一摊水，一摊干净的水。那两颗漆黑、晶亮的龙眼核——雪孩子的眼睛，在干净的水里闪着光亮；还有那半截胡萝卜——雪孩子的鼻子，竖立在两颗龙眼核的下边，就像一个鼻子应该在眼睛下边一样。
翠鸟着急地来回飞着，突然向远处飞去。她是去找兔妈妈的，或许兔妈妈回来会有方法吧？
小白兔完整醒来了。他想起，是雪孩子把他从烈火里救出来的。可是雪孩子呢？雪孩子到哪儿去了呢？
兔妈妈篮子里装着个大红萝卜，还有一个大胡萝卜——那是准备给雪孩子换上的漂亮鼻子——却还在雪地里找别的食物。翠鸟飞来，绕着圈儿叫着又往回飞。兔妈妈看了翠鸟一眼，又低头找她的东西。可是翠鸟又飞回来叫着、绕着圈儿。兔妈妈觉得很奇异，说：
“噢，或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就跟着翠鸟“咯吱咯吱”地踏着雪回来了。
她远远地看见小木屋在熄灭，就慌张地奔去。可是曾经迟了，小木屋曾经快烧完了。
“我的孩子！你在哪儿呀！”她跺着脚在雪地里叫喊。
“我在这儿哪！妈妈！”
兔妈妈一听是小白兔的声音，就放了心；回过头来，小白兔正向她奔来。她慌忙放下篮子，张开了两只手臂迎着小白兔奔去。
“孩子，你没有被火烧伤吗？”兔妈妈抚摸着怀里的小白兔问。
“妈妈，是雪孩子把我从火里救出来的！”小白兔指指雪孩子原来站立的中央，“可是，妈妈，雪孩子不见了，他到哪儿去啦？”
翠鸟在空地上的那摊干净的水的上空打转，鸣叫。
兔妈妈搀着小白兔走到空地边，眼望着那摊干净的水里，两颗漆黑、晶亮的龙眼核在闪着美丽的光。这两只美丽的眼睛似乎还在快乐地看着世界上的一切。
“雪孩子最怕热，他消融了，变成了水！”兔妈妈叹息着，“多么好的雪孩子！多么英勇的雪孩子啊！”
云儿全都消散了。蓝天里挂着个大太阳，把暖气散给大地。那摊干净的水化成了慢慢上升的水汽——那就是雪孩子啊！不过，他的身体曾经变得很轻很轻，在空中飘呀，飘呀……
“妈妈，快瞧，雪孩子在那儿！”小白兔说着，飞奔过去，将雪孩子一把抱住。可是雪孩子却悄悄地从他的怀里飞向树梢去了。
小松鼠飞快地爬到树梢头，一把抱住了雪孩子，却扑了个空，雪孩子早已从他怀里袅袅上升了。小松鼠张开疏松的大尾巴，降落到空中上。
如今只要翠鸟能赶得上雪孩子。她想用翅膀把雪孩子紧紧抱住，结果还是落了空。他直向蓝天里飞去了。
蓝天里立即呈现了一朵白云，一朵十分美丽的白云。
“妈妈，你快瞧！”小白兔指着白云说，“雪孩子在天上呢！”
是的，那朵白云，那朵纯真的白云正是雪孩子，又壮健，又漂亮。兔妈妈用手背擦掉了两滴留在眼眶里的泪珠，笑着说：
“雪孩子是在天上呢！他如今变得更高大、更美丽了！你瞧，他……”
雪孩子在高高的天空里向小白兔他们挥手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