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众众问:“要不要给朱晓打个电话?”龙龚子没有说话,但看表情十分犹豫。李众众说:“你没有勇气拨通,我帮你拨通。”龙龚子说:“不用,事情不都过去了吗?”李众众说:“你朱伯伯是入土为安了,但你赵阿姨和朱晓依旧难过,陷在痛苦的深渊中需要人拉一把,你是那个顶合适的人选。”龙龚子默不作声。李众众看了他一眼,说:“算了,我不能强人所难。”龙龚子说:“你别管我跟朱晓,叶德铭两个人怎么样?”李众众说:“行,可以的。”
过几天朱晓打电话给李众众,约着一起喝酒,说知她酒量好,想挑战她的酒量。李众众说她应战了。
两个人见面后,朱晓说:“我怕喝不过你,找了一个帮手,叶德铭。”李众众说:“意料之中的事。”正说着,叶德铭来了,有点生气的样子。朱晓问:“怎么了?”叶德铭说:“叫我加班,我拒绝了。”朱晓说:“你越来越牛了。”叶德铭说:“说我明天不用上班了,我说谁到时打电话给我叫我过去上班谁是孙子。”朱晓笑说:“你老板不介意当孙子,他能屈能伸。”叶德铭皱眉说:“有时候真想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李众众说:“那你得先把自己弄成重感冒,不重感冒是没有浓痰的,买都买不到。”朱晓笑说:“是的。”叶德铭挥手说:“不提那个贱男了,影响我心情。”李众众问:“要不要提龙龚子那个‘贱男’?”朱晓,叶德铭愣了一下。叶德铭说:“那可是你老公?”李众众说:“老公也绝不偏袒。”朱晓,叶德铭都笑了。
三个人喝了很多酒,这时龙龚子打电话过来,说电视好像坏了,看不了。李众众问:“怎么坏了?是不是乱动了?”龙龚子说:“谁没事动电视?就是坏了,你能不能打电话叫人过来修?”李众众说:“现在吗?”龙龚子说:“现在,爷爷奶奶要看。”李众众说:“这个点,明天吧。”龙龚子说:“那今晚怎么过?”李众众说:“早点睡觉。”龙龚子说:“睡早了睡不着,他们已经习惯了,看两集电视再睡觉。”李众众说:“放电脑给他们看吧。”龙龚子说:“电脑上面没有更新,明天才会更新。然后电脑屏幕那么小,他们也看不清楚。”李众众说:“真是难伺候。”龙龚子说:“什么难伺候?我爷爷奶奶提过什么要求吗?他们什么要求都没提过,一般你说什么他们就是什么。”李众众说:“他们嘴上没有提,心里已诸多不满了。”龙龚子说:“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李众众说:“他们要不是不满,不会三天两头的回老房子或去姑姑那里。”龙龚子说:“年纪大了,就想跟家人呆在一起,就想跟熟识的人呆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你要理解。”李众众说:“我岂止理解,我还配合。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是了,我没有把那套房子送给你表弟。”龙龚子大声说:“他们要你送吗?他们只是要跟你买。”李众众说:“好了,不就是电视吗?我马上叫人买一台新的。”龙龚子说:“不用买新的,修下就好了。”李众众说:“万一修不好呢?那不耽误爷爷奶奶看电视吗?进而影响他们睡觉吗?还是买台新的保险一些。”龙龚子不悦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李众众说:“我说的实话,好了不说了,就这样。”说着挂断电话,转身又打电话,叫小刘马上去商场买台电视送过去。
挂断电话,叶德铭笑说:“有钱就是这么牛叉叉,两个叉。”李众众笑了一下,将手机扔在桌子上。朱晓说:“你们刚在吵架?”叶德铭说:“你没听出来吗?你真的喝多了。”李众众说:“吵架是我们的日常。”叶德铭说:“那你们不会离婚吧?”李众众说:“我没想过离婚,不知道龙龚子想没想过,不过他倒是说过不会跟我离婚的。”朱晓说:“男人的话不能信的。”叶德铭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李众众说:“在龙龚子眼里,我才是那个骗人的鬼。”朱晓向后靠在椅背上,说:“我爸死,他居然都不来。我爸为了我们能有机会和好都死了,他竟然都不来。是不是哪天我死了,他才会来?”叶德铭说:“可能也不会来。”朱晓说:“我从来没想过我家里谁会死,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跟我爸的关系不像我跟我妈的关系那么亲近。我爸从来没说过我,考试考零分他都没有说过我,还笑,说我肯定是故意的,不然怎么考得出来?”叶德铭说:“你爸爸人很好。”朱晓说:“好人怎么不长命?”叶德铭一时语塞,看着李众众。李众众说:“好人上帝想让他早点去天堂享乐,像我爸妈,已经去天堂享乐几十年了。”朱晓说:“没有天堂。”李众众说:“你不要拆穿我,不然我得多难过啊。”叶德铭说:“难过也得过,来,继续喝酒。”
最后三个人都喝多了。朱晓,叶德铭算是醉了,而李众众算半醉,她叫服务员买了单,又叫了两辆车,送他们两个回去。
朱晓回家,一家人都还没有睡,纤纤在写作业,徐君芳陪赵美玲看电视。纤纤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见爸爸那个样子,愣住了,因为以前没见过,这第一次见。赵美玲站起来问:“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徐君芳看着他说:“妈问你话呢?赶紧回答。”朱晓说:“李众众太能喝了,我跟叶德铭两个人都喝不过她。”徐君芳说:“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朱晓笑了,过去那边,又招手示意纤纤。纤纤也过去,喊了一声“爸爸”。朱晓张开双臂,尽量抱住她们三个,说:“现在剩咱们四个相依为命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能分开。”赵美玲当即就哭了。徐君芳也哭了。纤纤说:“爸爸,你把奶奶妈妈都说哭了。”朱晓说:“你坚强,没有哭。”纤纤说:“我是小女汉子。”一家人都笑了。
叶德铭回家,一家人都睡了,但因为他动静大了一些,所以首先把一骈给吵醒了。一骈吵醒之后就开始哭,刘阳对此十分生气,说:“你动作能不能轻点?都在睡觉。他不肯睡,我好容易才哄睡着。”一面说,一面哄一骈,但他好像被惊着了,哭个不停。叶德铭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没看到才撞上了。”刘阳说:“我不管了,你哄。”叶德铭不满说:“动不动就不管?”刘阳说:“你试一下带他一天试试?”叶德铭说:“每次都这样,不依不饶,没完没了。”刘阳说:“我没完没了?那你别惹我,别惹他。”叶一骈还是哭。刘阳吼道:“你哭什么哭?每天就知道哭!”叶一骈哭得更厉害了。叶德铭生气说:“你吼他做什么?拿孩子撒气算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段桂兰,叶在理都被吵醒了,起身过来这边。叶德铭说:“没什么事。”段桂兰说:“还没什么事?屋顶都快被掀翻了。”叶德铭笑说:“夸张了。”叶在理紧皱着眉头说:“又怎么了?就不能消停一下?我们明天还要早起。”段桂兰说:“衣服也不给他穿好,想再感冒?感冒才刚好。”说着找衣服,但找不到,转而哄一骈不哭。刘阳挎着脸拿过一件厚衣服,先给一骈裹上,然后又一把抱起他,说:“好了,不哭了。”叶在理说:“不能喝就少喝一点,你们大人吵架不要紧,别把孩子吓到了。”叶德铭说:“不怪我,是他胆子小。”胡阳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怀里,一骈停住了哭泣,头埋在她脖子里。段桂兰说:“好了,早点睡觉。”
再说李众众回家,见电视已经换了新的,但却没人看,就说:“没人看电视。”龙龚子说:“你让爷爷奶奶怎么看?打电话叫人过来修,修不好他们也能理解。你非要买台新的?买给谁看呢?”李众众说:“买给爷爷奶奶看啊。”龙龚子说:“爷爷奶奶可以选择不看。”李众众说:“我是不是要求他们看?”龙龚子说:“你会这样对你爷爷奶奶吗?”李众众说:“我没有对他们不好,我还要怎么对他们好?”龙龚子说:“你要真心对他们好,他们又怎么会怕你?”李众众冷笑说:“你意思我假意对他们好?”龙龚子说:“你只是有钱,舍得花钱。”李众众说:“我没带着感情花钱,我花钱就像是花纸。”龙龚子说:“你就像是在大街上碰到乞丐,随手扔几个钢镚给他,你并不是真的同情他,只是觉得他既然讨,那你就给,反正你有钱,不缺那几个钱。爷爷奶奶他们,你并不爱他们,但因为他们算你的家人,所以你愿意为他们花钱。事情就是这样。”李众众说:“那他们爱我吗?你都不爱我,你喜欢的只是我的钱。你喜欢我的钱,那我就给你钱,我是不是非常配合,值得大家为我鼓掌?”龙龚子看着她,眼睛里似有火。
李众众像没看到一样,说:“晚上朱晓,叶德铭喝多了,朱晓很难过,叶德铭一旁陪着他。我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朋友,而你是个假朋友。不得不说,你演技挺好的,演了那么多年,他们一点都没有怀疑,以为你是真正的朋友。他们虽然不愿相信,但却也不得不接受那个事实。他们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你有没有感到吃惊?你会不会感到难过?不会的话,我替你难过一下。好难过,几十年的友谊说没就没了,像放在了股市里,一夜间蒸发殆尽。”说着笑了一下。龙龚子没理她,擦了一下眼睛。
李众众说:“怎么沙子进眼睛里了?要不要我帮你吹一下?”龙龚子说:“你可以走了。”李众众走过去,轻轻抱住他。龙龚子一脸的懵。李众众说:“我答应你妈要对你好一点,但我却经常对你很坏。”龙龚子说:“你不吃亏,你玩命的反击。”李众众笑说:“我以后尽量对你好一点,毕竟婆婆开口求我了,我当时也答应了,做人要言而有信。”龙龚子忍不住笑了,问:“你打算怎么对我好?”李众众说:“先从不反击你开始吧。”龙龚子笑说:“你做不到的,你反击那是本能,是天性。”李众众喃喃说:“你也要对我好一点。”龙龚子紧紧抱住了她。
第二天早上,李众众打电话叫人过来修电视。那人很快过来,检查了一下,说小问题,几分钟就能修好。几分钟过后,果然修好了。龙龚子开玩笑说以后两个电视换着看。李众众说姑姑那没有电视,可以送一台过去,无聊的时候看下,消磨时间。龙邦成,张秀云听了十分欣慰。
李众众上班走后,龙邦成对龙龚子说:“你跟众众有时吵得很凶,有时又相处得很好。”龙龚子说:“夫妻之间就是这样了。”张秀云说:“每次你们吵架,我们都很不自在。”龙龚子说:“没事,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有吵架。”龙邦成说:“少吵点架,和和睦睦的不好吗?”龙龚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今天有什么安排?”张秀云说:“去你姑姑那里,给她送电视去。”龙邦成问:“你每天在家写写写的,挣钱吗?”龙龚子说:“挣钱。”龙邦成说:“挣钱就好,不能完全依靠众众,你也得担负起养家的重任来。”龙龚子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