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我差点忘了一件事!”车内,白孤烟猛不丁的正经看着喜儿。
喜儿一下收了笑容,看着小姐伸手就往衣袖内使劲地摸,使劲地摸,忙问:“什么事啊?”
白孤烟摸出一叠银票,在空中欢乐地甩动着,笑得眉眼灿烂:“当当当!你猜这是什么?”
喜儿一头雾水,皱着眉,小脸纠结:“小姐,你当喜儿是瞎子么?这是银票!”
笑意在精细的眉眼之间,只增不减,白孤烟伸手就向喜儿梳得有棱有角的发髻,就是一阵乱揉。感觉掌下终于有了较为熟悉的触感,她才拍拍她的发顶,点着头笑:“不错,不错,嫁进豪门祝家,倒也没能泯灭你对银钱的认知度,居然还认得银票长啥模样!”
额头飙过一阵狂汗,原来她喜儿的智商,在小姐的眼中,居然是如此的低下。
感受着头顶那比鸡窝好不了多少的发型,她有种很深的无力感。
她并不清楚白孤烟突然抽疯的模式,双手撑着小脸,靠在角落,目光幽幽而略显无奈。
“小姐,这荒山野岭的,你拿出银票,喜儿也帮你买不到东西奥……”
白孤烟拿起银票,又是一个习惯袭来,没有忍住的就将银票的纸张,敲在对方的头顶,“你想什么呢?你现在可是宣乐的贵夫人,你真当本姑娘,这么没劲,还当你是曾经的喜儿呐?”说话间,她已经沾起唾沫,数好了二万五的银票,伸了过来。
“拿着,这是我们俩人一块赚的,虽然它来得是迟了点!”
银票被按在喜儿的手中,喜儿更显困惑,“小姐,这是……?”
清幽的眼中,掠着欣喜,欣喜得白孤烟眼角都闪烁着泪花:“你拿好,这里面可是,有小姐我的劳动成果!凛着见者有份的宗旨,你我一人一半!”
喜儿看着手中,数额不低的银票,又问:“小姐,你上哪弄了这么多钱?”
白孤烟忙着,将剩下的二万五放进她的衣袖内里,连头也没抬,“这是宇文成双兑的欠条!”
原来是欠条!
了解着事情前因后果的喜儿,极度零乱,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小姐,普及一下,什么才叫做劳有所得,而非趁火敲诈,勒索什么得来的银子,也称之为赚!
看着小姐,笑得双目放光,一副理所当然,颇有成果的嘚瑟模样,她只得把到嘴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白家有着殷实的家产,兴许,宇文成双这样的事,于她白孤烟一生之中,就这么一次例外。
她如此的高兴,就由她好了。
就在这时,马车悴然停下。
俩人,差点给撞了个头碰头。
白孤烟捂着被撞疼了的脑袋,正要开骂,车外,传来阮经亘那冷沉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好奇地掀开车帘子,一举跳了下来。
这时,她才发现,大军正行使在一片空谷的山野间。
而,阮经亘的车驾前,站着一个身着盔甲的男人,想来就是刚来那声“报——”的声音主人。
她和旁人一样,静静地站在马车旁,听完了几人简单的对话,知晓了队伍被迫停下的原由。
她和阮经亘一样,没有料到,李阳居然还活着。
但是,她却意外,阮经亘最后会在沙坚白的怂恿之下,会选择放弃李阳。
就在她为李阳的忠心错付的时候,却看到阮经亘,径直的走向一顶华丽却不失柔美的紫色车碾前,上了马车。
她奇怪,什么时候,队伍中,多了这么一驾颜色异样的马车!
她更纳闷,车中所坐何人,阮经亘为何在遇上了一点的困难之后,哪里不去,偏偏上了那马车?
车里,不用质疑,她也知道,定是个女人!
阮经亘不消片刻,便从马车上下来,从下属之中,拉过一匹黑马,一跃而上。
“俞文武,速跟上!”他在马背上,对着身后之人交待。
俞文武得令,纵身一跳,驾了马便飞奔跟上。
得闻前方很多的人,被魔头控制了心神,白孤烟体内的那股仗义因子,早就开始叫嚣着,让她的主人,快点,快点!
在见到阮经亘这样的首领人物,都亲赴前方,她也不在多做思考,回头,于喜儿交待一句:“我去前面看看,你小心一点!”便飞身上了一辆就近的马,扬长而去。
百万人的队伍,是庞大的,长长的队伍,像神龙一样,见首不见尾。
火急火了的白孤烟,一路快马加鞭,巍峨的大山群,越来越近,她的内心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激昂。
长长的队伍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缓缓的前行,踏着荒芜的枯草,穿越人迹罕至的峡谷。
面对这样的队伍,白孤烟有些震憾。
这一次,天道院,为了降服祈月山里那头,据说长有十个脑袋的大魔头,可是下了重本的。
越往前走,道路就越难,千姿百态的地势,气势磅礴的山谷,山势雄伟,悬崖峭壁,是一种望之便生退怯的大自然神功的杰作。
厚厚地云雾缭绕在冰硬的山石巅峰,美轮美奂得似块无人问津的仙境。
突然,身下的马,一下子焦躁起来,悲鸣一声,便再也不肯听令的往前走。
白孤烟翻身从马背下来,这时,她才注意到,前面的阮经亘两人,也弃了马,徒步穿过队伍,快速向前。
就在这时,天幕忽地变了脸,乌云密布。带着暖意的太阳,一下子被遮盖了去。周围的空气,骤然下降,眨眼间就降得非常的低,低得很是诡异。踩在足下的,似乎是寒冰。
低温伴着一下子便暗黑下来的天色,骤然的大转变,十分的骇人。人群一下子便炸开了锅似的,沸腾不安起来。
“大家淡定,别被魔头的邪功,给控制了心魂。咱们大人,有乾坤镜在手,此次绞魔,势在必得!多想想家里的妻儿老母,多想想我们那些被迫害的亲人,朋友,我们一定要手挽手的团结一致,众志成城!不收魔头,不回头!”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不知是何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是很好听,但是却成功的让庞大的队伍,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人群受了蛊惑似的,继续向前徐徐行驶。
空寂的山间,虽然暮然多了数不清的人,却也不能给人一份安定。
天幕越来越沉,路也越来越不好走,艰难的条件,容易给人一种恍惚不安的心里压力。
呜咽的风声,卷着落叶,飞沙带着碎石,在空中诡异的盘旋,让人有种透心凉的恐惧。
白孤烟想起那次,孤独冷月带她杀的那只虚幻的狐狸影子,有些想笑。
那里的条件,与此时身处的环境一比,简直是笑话。
前面的那些山脉,才是真正的祈月大山。
而她所站之地,距离祈月大山还有近五公里的路程。
此地山阴石凉,那种寒意从头都能凉到脚底,这里有一种能让人恐惧到骨子里的阴寒之气。
想来,真正的祈月山,又会给人怎样的一种惊骇?
隐隐地,有种不安突然生起,攥着桃木剑柄的掌心,居然能感觉到血液的跳动。
连她都滋生了一种退堂的怯意,更何况身无法宝傍身的那些人。
目光幽邃地看着庞大的队伍,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向那传言中代表死亡之地的山中挺进。
深吸一口气,白孤烟便不在多做停留,握着桃木剑,快步向前。
终于看到了阮经亘的背影。
“阮大人!”她在后面唤道。
阮经亘站在一块半人来高的石头之上,并没有回答她。他目光幽深,两眼发直地落在对面山谷之中,交战在一起的几张面孔。
那里面,有李阳!
还有多年前,替他画过大魔头幻成人样,第二日便莫名失踪了的能人——昴以熨!
还有那个能听得到,祈月山鬼哭狼嚎的异人——偌影之!
还有,拥有一双能透空暗夜,拥有鬼眼的怪人——唐净尘!
还有,那个天生哑巴,却不是聋子的大力士——齐世尐!
还有,一谈物种变异就兴奋的疯子老头——叶羽阳!
还有,俞天武的哥哥,俞天文!
一张一张的面孔,浮动在人群里,没有半点的生气,却又那样的熟悉。
一个个的看过去,年长的,年青的,斯文的,粗狂的,长的,圆的。一张张,一面面,多得他阮经亘已经想不起,他们叫甚,名谁,于何年何月跟着自己,又于何年何月失踪的面孔!
这些人都与李阳不同,他们全是他花重金,从五国之中挖到手的奇人异士。昨日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可转眼,原以为已经死亡的他们,一下子全都涌现出来。
他似乎看到了他这些年他一一走过的路,他十年如一日的奔赴在这条艰难的道路。
前方晃动的面孔,有多少张,于他来说,就有多讽刺!
他弄了多少人来,如今就有多少人与他对抗!
冷沉的目光,复杂多变,隐在袖内的拳头,几近用了全身的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他的微微波动的思绪,平静的面容,带着坚定的望向祈月山的方向。
“大人,我看到了我哥,我,我——”俞天武,带着惊喜的声音,显得有些浮躁。
阮经亘似乎是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俊逸的目光,沉静得异常:“你去吧!小心!”
人与傀儡的交战,是残酷的,残酷得几近没有人性。
举刀必杀,毫不留情。
俞天文机械似与人杀在一起,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双臂却犹如注射了激素一般,刚劲有力。
傀儡们的杀伤力是强大得逆天的,他们看似笨拙,但是内里,却蕴藏着惊骇的力量,更为恐怖的是,他们不知累为何物。
死在它们手中的皇城军,那是一个接着一个。
训练有素的皇城守卫军队,以及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却在这群傀儡的手中,比蚂蚁都还要弱小。
整个的山谷,上演着万年以来的一场死亡大戏。几十万的大军,对抗着以李阳为首的二十万傀儡。
场面宏伟,气势磅礴。
悲壮的呐喊声,兵器的交响,响彻在荒凉的山谷,极好的掩去了,那若有若无,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阵阵笛音。
尸体越来越多,一层累叠着一屋,越来越高。好在人们誓魔的决心,哪怕一死,也无法撼动半分。
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队伍换上。
俞天武东躲西闪,好不容易挤到一棵光秃秃的菩提树下,看着一名同胞,举着一只长矛,正向他兄长的前胸刺去。
“不要——”心头一急,大喝一声的闪身上前,抱了他的傀儡兄长,倒身一偏一滚,才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他惊魂未定的盯着身下,面无表情,神情呆滞的兄长,并没有着急的爬起来。
他把着俞天文的两肩:“哥,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是谁?我是天武——啊!”他痛苦着脸,双眼瞪得快凸出了眼眶。
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于他来说,最亲最亲的人,在他的后背,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汹涌的血液从喉间溢了出来,漫过了齿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他处在震惊中,俞天文已经鲤鱼打挺的站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向旁人袭了去。
又是一口鲜血涌来,俞天武一股脑的倒在那棵菩提树之下,不甘的双眼,瞪着那个了结了他性命的亲生兄长。
白孤烟没敢冒然行动,毕竟她的肚子里,还孕育着一条小生命。
她不为自己着想,但是她却要顾全小家伙。更何况那些傀儡,只是被控制了心魂,并非真正的妖魔鬼怪。要杀他们,她也下不去手。
阮经亘立在石块之上,梨花般雪白的长袍,迎风而动。刚毅的脸上,是岁月沉淀下来,浑厚又沉稳的气息。
他面色不改,立在山谷中,似乎被眼前残酷的杀戮,给隔离出来。
呜呜的风,夹裹着纷纷的雪花,将他笼罩在其中,是那样的独特,那样的遗世,那样的卓然超群。
山谷中吼声震天,尸体满山遍野的堆满了山野。
这是一场不敢退缩的战役!
哪怕他们还在祈月大山的外围,也不能退!
残杀同胞,比杀怪杀妖杀变异物种,更为残忍。
白孤烟忍不住心头的悲恸,这大魔头的手段,不是一般的残忍。
她有些理解,阮经亘的固执了。
像这样疯癫又变态的魔,人人得而诛之。
寒冷的风,咆哮着空气中,像极了来自地狱的召唤,阴暗的天,森冷的空气,大片的雪花落下,却掩盖不下,山谷之中那一地的触目惊心的红色。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才得以结束。
“大人,那些傀儡已经被全部诛杀,李阳将军——”石彥踩在厚厚的尸体之上,话音微顿,观察着阮经亘那细微的神色。
在确定大人,并无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时,他才继续的禀报:“也没有幸免!是小的无用,还请大人恕罪!”
阮经亘眉目微蹙,似乎李阳的结局,早就已成定局。
“算了,想必你也尽心尽力了!即刻整顿大军,向祈月山出发!”
队伍翻过了雪白的大山,大山之下,弥漫着浓郁的雾气,雾气将白雪的世界,与祈月山诡异的风景给隔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忽地,阮经亘停下步伐,莫名的看着白孤烟。
“烟儿,如果你是她,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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