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他们被众星捧月走出体育馆。乔洋眉飞色舞地回顾最后一场比赛时惊心动魄的环节:“顾唯当时就站在三分线外,大老远地,球在空中旋转,当时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担心那个球剑走偏锋,然后我们又输了。幸好这球没歪,竟然给进去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运动会上赢了年级赛,个个都觉得自己的身份敞亮了。一伙人出来时,刚好有风吹来,顿时气场打开,走路时像携着超强台风。
几个小迷妹已经在体育馆外面的石梯等候了,见顾唯出来,纷纷迎上去表达仰慕之情,并且要加他的微信。乔洋以当家做主之势把顾挡在身后,把顾唯和美眉们阻隔开,一脸笑意地说:“你们也可以加我的呀,顾唯是我们同学,也是我们哥们,你们加我就等于加他啦。”
几个女孩犹疑地往乔洋身后瞄了一眼,顾唯好像不太喜欢搭理人,只好另辟蹊径,于是点开手机纷纷加了乔洋的微信。
手机上都是微信频频加好友的声响,乔洋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好了,都加好了,回头我建个群,把你都拉进我们的群里。”
几个女生将信将疑地走了。
方楹和林好她们相携出来,看某些人总是招花惹草就冷冷地走过,招呼也没打。和他们擦肩而过。
“方楹……”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是个男生,是个长相酷酷,个子高高很有文艺气质的男生。
刚才在比赛的时候他是文科班蓝队的队长,他叫程蕴。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方楹面前,笑得有点腼腆:“恭喜,你们班赢了比赛。”
方楹和林好面面相觑,一脸茫然,觉得好莫名其妙,三班赢了比赛这家伙来恭喜他们做什么。林好想了一会才想明白一个问题,忽然恍然大悟地冲这男生嘿嘿一笑:“谢谢啦,你们班男生也好厉害的。你是来找方楹啊?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拜!”
方楹还傻傻的没反应过来,林好一眨眼就溜大老远去了。
“方楹,我送你回教室可以吗?”
方楹没拒绝,脸上也没任何感情色彩:“你教室就在我们隔壁,那就一起回去吧。”
方楹不擅长交际,性格没有林好那么练达,嘴巴没路晴那么能说。姿态也没梦甯那么能端。
程蕴忙着和她找话题聊天,方楹忙着找话应付。
他问:“高三学习比较紧张,有没有觉得压力大。”
她答:“还好。”
他说:“我看到学校年级排名表,你的名字永远都排在第一,我想你在学习上要比我们轻松很多。”
她应:“也还好。”
“那你平时玩上网吗?”
方楹差点又把“还好”那两个字吐出来。话到舌尖又咽回去,顿了顿,换句别的回答:“我朋友少,没什么人聊天,所以很少上网”
“那我们加个QQ吧,这样你就多了一个朋友。”
身后的几个男生早就竖起耳朵偷听俩人讲话了。
赵之昂不识趣地介入进来:“程蕴,女孩子的QQ能随便加的吗?咱们认识这么久了QQ都没有,战场上从高一杀到高三,打不过我们班就来泡我们班的妞,你们文科班女生最多,我们理科班就十几个,你还要拐走一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程蕴气定神闲,姿态儒雅地笑笑。
后来程蕴被赵之昂他走,Q没加成,眼睁睁地失落地看着她走远。
“怎么样,和文科男相处是不是很有意思。”方楹一回教室,林好就八卦兮兮地凑过来问。
“有什么意思。”
“有没有觉得文科男很有想象力,很有文艺气质。”
理科男和文科男不同之处是,理科男一开口满嘴都是的杠杆原理和方程式。干啥都要计算一通,文科生就比较有意思了:有文艺,有联想力,而且才艺方面也比理科生厉害一点。最重要的是会说话,会哄女生开心。
“我跟他不是很熟。”
林好好崩溃,方楹就是简直就是话题终结者。一两句就能把天聊死了。
“你还真是个书呆子,脑子一点也儿不开窍。”
方楹不否认,在跟林好发展为朋友之前,她就是个没有任何交集,只会闷头学习的书呆子。如果现在身边没有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乐天派她现在还是个闷闷的书呆子。
林好之所以和方楹热络起来是因为她是唯一没有和她分班的女生。从小学一年级高三一直同一个班,这等缘分上哪找去。
方楹这个人生活圈子太寡淡,不交朋友,不喜欢跟人说话,除了上厕所就很少离开座位,一天就知道看书,刷题,研究习题。
高一开学的时候,方楹看到方楹又和自己分在同一个班上,当时感到很意外,感觉有种特别的缘分。也许当时就只有她一个人有这种想法。
方楹太孤僻,林好第一次跟她寒暄还得小心翼翼的。
“方楹,真巧啊,我们又在同一个班。”
当时方楹在看书,听见她说话只是缓慢地抬头,呆了呆,然后不冷不热地回应:“是挺巧。我们很在一个班。”
后来,每次都是林好主动找她说话,主动叫她陪她去上厕所,也不知道她到底需不需要去厕所,反正每次都是叫她去她就去了,话也不说几句。
林好一直觉得她性格很内向,也不在乎她的冷漠,反正她一个在她旁边咋呼,说东说西,拉她去这去那。好像方楹也是从那时候慢慢地,慢慢地,和她熟络起来的。林好时不时地喊她呆子,她好像也不生气。
乔洋回来就气愤填膺道:“隔壁文科男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个班这么多女生还来泡我们班的女生。女人对我们班来说简直就是珍惜动物啊。”
他说完把视线锁在方楹身上,方楹一脸懵:“你看着我干嘛。”
“刚才要不是我们把那家伙拉住你是不是要加他QQ了?”
“当然咯,你不是最常说的一句话‘有妞不泡大逆不道’吗。我这都有帅哥主动送上门来了我还要拒之门外是不是有点不合常理啊。”
“看来你这辛辛苦苦维持的清纯玉女形象快晚节不保了。”乔洋说:“你的心都飘到文科班那去了。放学后我们几个要聚餐庆祝,到时候顾唯也要去。”
“哦,那你还跟我说个屁。”方楹满不在乎他们的聚餐。反正那是他们球队的事。
“你心都长到文科班那去了。”他词不达意的,方楹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有两个女生跑来窗口,目光搜寻着什么,寻了几圈露出失望的表情。转身欲走,又不甘心地折回过来,刚好看见方楹在窗户那里要关窗挡风,一个长头发的美眉就对她说:“你好,顾唯是在这个班的吗?”
“是呀,你们来找她?”
“他不在吗?”
“应该没回来吧。”
“我……”美眉欲说还休地支支吾吾着:“那你能帮我把这信交给他吗?”
方楹答应帮她把信送到顾唯手里,小美眉才放心的离开。
顾唯没多久就回教室了。方楹把信给他:“刚才有个女孩让我把信交给你。”
顾唯看着她手里的粉红色的信帖,没接,眼里不见任何情绪。他不假思索地说:“不要,你要不帮我还回去吧。”
“这应该是情书,人家可能倾慕于你呢,你确定你不要吗?”
他冷淡道:“不感兴趣。”从抽屉里拿了一罐可乐,扯开盖子,递给方楹:“要喝吗?”
居然帮她开可乐!方楹又感动又开心地伸出手去接,笑眯眯地说:“谢谢!”结果抓了个空。
转眸,顾唯悠然自得地喝着可乐。
“你耍我!”方楹瞪大眼看他。
顾唯嘴角动了动,一丝笑容溢出来。
方楹想,他也会这么幼稚,居然也会跟女生玩这种小把戏。
为了报复,方楹想窥探信里的秘密。“这信你不要的话我就打开看啦。”
“随便。”他说。
老师从小教育学生,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方楹刚打开一半,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虽然对信里的内容挺好奇的。
及时收手,老娘不干这种缺德的事。
“现在还写情书玩这种小把戏,好幼稚!”方楹嫌弃地把信丢在他桌上。“我也不感兴趣,如果你不要你自行处决吧”
方楹刚说完,突然有一个长得一点点帅的帅哥给她送情书。帅哥把窗户推开一点,冲着方楹的方向嘴巴一张一噏的,他说:“嘿,那个美女,你来一下。”
班里的十几个女生都在看着帅哥,刚开始方楹没反应过来,也不确定他叫是谁,只听见他诶诶半天,方楹一脸狐疑地指着自己:“叫我?”
帅哥开心地点头。
方楹说写情书这种小把戏太幼稚,不感兴趣。其实她又非常感兴趣地打开信瞧瞧。
寒窗十年载,第一次收到情书,方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顾唯见她信看得专心致志:“这是你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吧?”
方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嘚瑟的炫耀帅哥送给自己的情书:“难怪理科生都喜欢文科生,写情书都这么有水平
从此,见山不再是山,见水不再是水,都是你呀都是你!”
顾唯鄙夷不屑:“这都老掉牙的还有人抄来送人,太不真诚了。”
“嘁~”
看完才觉得情书没什么意思,方楹也没有兴趣回。于是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去了。
运动会这天所以项目活动结束后,学生们基本自由活动,五点放学就可以回家了。
没放学前的一个小时,有几个书呆子人在埋头刷题。
方楹帮顾唯复习。如果不是顾唯成绩太落后,她承诺要帮助他考上重点大学,方楹也懒得这么费力。
方楹教导的方式并不复杂,思路清晰,通俗易懂。顾唯也很快就能掌握她的技巧和方法。
其实顾唯也没那么难教,方楹觉得可能他从小到大没养成一个好的学习习惯。有些人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这很正常,大多数男孩性格都风风火火的,性子又急,很少有可以专注做一件事的男生。
入深冬,温度一天比一天低,窗外开始飘起了雪花,像棉絮一样轻盈,落到地上又没了痕迹,飘了不到半个小时又停了。
方楹看着窗外,有点失望。她希望雪可以下大点,哪知道这么快这么快就停了。
她喜欢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的样子,一眼望去,像个冰雪王国。
下午天幕有点暗沉,温度骤降,个个一边抖着身体一边喊着冷。黄昏时分,惊喜来得很突然,天空转而下起了鹅毛大雪,像撒下了无数的乱琼碎玉。
大家都兴奋趴在窗子上看着窗外连连惊呼:“哇,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好漂亮。”
下了晚自习,雪依旧不停地下着。路边停着的车子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着。树梢上的枝丫都裹上了银装。
在白雪皑皑的小城里,如果在晚上看到的雪夜或许就会原谅了冬天的寒冷。在无尽的雪夜里那第一盏亮起来的灯就像一个是会发光的精灵。
地上也积了厚厚的雪,方楹在雪地里踩过的地方留下她的脚印。背书包,抬头望着天空,细细感受轻盈的雪在脸上的肌肤悄悄滑过,伸手打开手掌,让雪落在手心里,很绵软的,摸起来没有任何感觉。
雪花纷飞的景色真美呢。
“你不冷吗?”后面传来男孩的声音。
方楹回头,是程蕴。雪落在他的头发上,眼睫毛还沾了些雪花。
这雪下得可真大呀!
“不冷。”她说。
“你很喜欢下雪吗。”
“是呀,下雪很漂亮。”
她校服外面穿着白色连帽羽绒服,帽沿是白色的绒毛。她在漫天飘雪的夜里,一下子又伸出手打开手掌,让雪落在手里,一下抓树枝上的雪,捏成圆圆的雪球砸在路边,像个幼稚又烂漫的孩子,乐在其中。
程蕴看她玩得不亦乐乎不好意思打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她好像也不把他当存在。
突然从后面飞来一个雪球砸在方楹后背上。方楹不高兴地回头,就看见乔洋和顾唯,乔洋两只手还搓着雪球,再次朝方楹砸过来,方楹急忙躲开,没砸中。
“找死呀你。”方楹骂了一声,从地上抓了一把,搓一个更大的雪球朝着乔洋扔过去。
哪料剑走偏锋,砸在顾唯身上。顾唯拍了拍粘在胸前的白雪,胸口被砸得有轻微地疼,无语地说:“你这什么水平,他这么大一块头在那你都扔不中。”
程蕴看他们一如既往地打成一片,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就这样默默地越走越远。
乔洋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发现某人走远了:“你们家文科男走远了,还不赶快去追。”
“什么我们家的,胡说什么。”
方楹走在他们前面,乔洋那家伙手痒,老是拿雪球砸她背上,方楹警告他:“你再扔信不信我揍你。”
“我好怕怕哟!”
方楹气不过,上去打他,这家伙跟泥鳅一样狡猾,躲着顾唯身后当庇护,还小人得志地冲她做鬼脸。然后撒腿就跑了,方楹在后面追,不曾想雪地滑,跑几下就滑倒,摔了个狗吃屎。
乔洋突然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她脸上沾了一脸的雪,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方楹知道自己这一摔有多狼狈。顾唯赶紧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
他用手帮她抹掉脸上的雪,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然后帮她拍掉衣服的雪。
“别跟他闹了,下雪地滑。”他的声音低沉,像个父亲安抚摔倒的孩子,让人安心。
方楹耳朵发烫,低声说:“我自己来。”
乔洋在那还笑得快要断气的样子,方楹看他就很欠扁,越看越生气,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乔洋跟他们不同路,到了路口分别。
俩人继续向前。方楹忽然走得更慢了,落在顾唯身后。在路边抓了一把雪朝顾唯扔去。散开在他头上和衣服上。顾唯回头,她无所畏惧地笑着像个调皮的孩子:“好玩吗?”声音没有起伏:“你真像个小孩。”
方楹捉摸不透他说她是好还是不好,她依旧调皮地笑,时不时在他后背扔雪花。反正又不疼,顾唯随她高兴。
玩够了,方楹跑到他跟前说:“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你想吃什么?”
“适合冬天吃的。”
“吃火锅?”
方楹很想吃,可是她穷不拉几的,顾唯也好不到哪去吧。:“早知道不让乔洋就这么回去了。”
“老是让他请客不好吧。”
“他乐意,他也占了我不少便宜。”反正蹭那家伙的饭吃方楹从来没羞愧过。
“我请你吃一顿。”他没有犹豫地说。
可想吃的人却犹豫了,她想起他妈妈的工作,收入并不高。
“算了吧,下次吧。”
顾唯没再说话。方楹也没说话,手里还幼稚地玩着雪球,手被冻得红红的,大家都觉得好冷,但她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冷的样子。
走到正街,下雪的夜里,火锅店里人满为患。经过门口,方楹闻到一阵阵香味,但没有特意去想。
走到下一家,也是火锅店。顾唯拉着方楹拐了进去。
方楹突然反应迟钝,他拉着她进店里是要吃火锅吗?
里面客人也多,但还有位子。微胖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眼神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们俩。方楹这才反应过来一只宽厚的手握着她。脸一红,心虚地抽回自己的手。顾唯淡定得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问方楹:“你想吃什么?”
“听你的吧。我不挑。”很漂亮的回答,比‘随便’这两个字听着还让人舒服。
顾唯看菜单,很快就下决定,对微胖的老板娘说:“那就涮羊肉吧。”
俩人认识时间长不长,短也不短,但却是走得最近的,彼此的习惯和喜好也有大致了解。刚好方楹和顾唯都不太挑剔,能吃到一块去。涮羊肉火锅也一定方楹喜欢的。
吃完好火锅顾唯去埋单,俩人吃得不多,对顾唯来说没多少钱。
接下来把她送到家门口,叮嘱她门窗锁然后再离开,这渐渐成了顾唯的习惯。
但在顾唯眼里,她只是一个麻烦,需要保护的人。
如果不是当初得罪了韦骏他们,她也不会怕随时会被人盯着。
方楹刚到家,正准备要去洗漱就听见有人敲门,心不由咯噔一下。
不知道什么开始的,每到晚上有人来敲门她心里就突然不安宁。
眼睛望进猫眼,看到来的人方楹倍感意外。
“这么晚有事吗。”
站在眼前的中年男人是他继父,陶沛东,陶天磊他爸。
两个月前她在学校里看着父子两站在阶台上卑躬屈膝地向被欺凌的学生公开道歉。那天她站在人群里地麻木地看着他们,然后没跟他打照面就走了。
不过他们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法律关系。方楹妈妈已经去世几年了,她也从陶家里搬出来四年了。
“我一个小时前就来了,看里面灯没亮,敲门也没应,就知道你还没回来。”他也不等她同意,像主人一样不客气地坐沙发上,目光打量着四周:“你就打算一个人住下去呀。”
方楹对待这继父没有热情,更没什么感情,只是不冷不淡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我已经习惯了,自己住着也挺好。”
“可你还是个学生,一个女孩住这不安全。”
“我已经住了四年了,现在好好的不是么。”
“好吗?”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眼神有些怀疑:“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的是谁。”
“跟你没有关系,而且我很安全。”
“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搬回去跟我们一起住,虽然你妈妈已经去世,但在法律上我还是你的监护人。我有义务照顾你。”
“你有没有记错,我已经满十八岁,我可以独立自主了,不需要什么所谓的监护人来监督我。”方楹有些疲惫:“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我要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她一副铜墙铁壁的样子,看来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劲头。陶沛东有些不甘就这么离开,可方楹的性格执拗他又不是不知道。
突然想起一事,陶沛东不说出来心里不痛快:“那次学校来传播的视频是你干的吧。陶天磊在法律上也算是你弟弟,你那视频一传让你弟弟和我怎么做人,特别是你弟弟,他还要上学,现在每天在学校里被人指指点点,头都不敢抬,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你不知道吗?”
弟弟……方楹只觉得这称呼很讽刺,冷冷地说:“那个视频想你应该也看到了吧,那可是校园暴力视频,你儿子可是霸凌者。再说他也从来没把我当成姐姐看待,还跟别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以前没底线地惯着他,虽然了你培养他盲目自信,任性轻狂的性格,但还挺是欺软怕硬。我觉得他这样就挺好,有卑微感和挫败感至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方楹”那双略显疮痍的眼睛随即蓄满愠色:“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学生说话怎么尖酸刺耳,你怎么就没继承你妈半点温婉,你妈还从来没这么说过天磊呢。”
“你别再跟我提我妈”方楹激动起来,每次一提到到妈妈,心里像被刀开了一口子,痛得她要喘不过气来,嘴唇微微颤抖:“她已经死了,我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只有飘零的雪花洒洒而落,一眼望去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像个玉砌的洁白如玉的世界。远处小庭院里的小房子屋顶上好像被厚厚的积雪罩着像一座雪堡,暖色的光从玻璃窗映出来。方楹想起在于一本杂志上看到瑞士雪夜的小镇。大雪过后白雪铺天盖地,晚上却是万家灯火,像茫茫天际的白川光瑠,寂寥却美如仙境,美得像童话世界般梦幻。
她一直向往这样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方楹背着包下楼,看见几个邻居站在楼前叽叽喳喳地说话。
张阿姨眉开眼笑地对方楹说:“方楹,阿姨先跟你打个招呼,我们家要搬家了,我们楼层就剩你一户了,我们不在没人照应你了,你一个人要多注意安全啊。”
方楹有点意外,恍惚地说:“怎么就搬了?”
“我儿子在新区买了大房子,我们就搬过去一家人住——我们就是提早一点,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很快就轮到我们?”方楹疑惑地睁大眼,张阿姨说:“你还不知道?这片老区拆迁政策已经公布出来了?小区公告栏贴着呢,应该过年后就正式实行。”
方楹跑到入口公告栏,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七嘴八舌的。看来这老单元真的人都得搬了。
拆迁的事早就有消息传出来,已经传了两年,那么长时间光打雷不下雨,刚开始还沸沸扬扬地议论拆迁的事,时间长了都人没有再提起。
这小区是六十年代的高档公寓楼,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方楹的外公年轻时混得风生水起,外婆又是国企单位的办公室主任,整个小区也就外公家的户型是最好的,而且面积大。
方楹的房子客厅有个阳台,主卧有个阳台,采光也很好,住得也舒服。只是年岁久远,今日已不如往昔。这些单元楼外面看起来很老旧落魄,一些小区设备也陈旧不堪,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方楹不禁冷笑,难怪昨天晚上陶沛东突然找上门来让她搬回去,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回想起来,她过去总觉得自己失去得太多,一无所有。
方楹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她的潜意识里她也只有妈妈。
五岁的时候方楹妈妈嫁给了很普通的陶沛东,他也是独自带一儿子,比方楹小四个月。
陶天磊从小就浑,上小学就经常闯祸,主要是打打架,欺负小女孩,破坏别人的东西,经常有家长找他们理论。陶天磊学习成绩不好,又爱惹事,老师也烦他。每次开家长会陶沛东都不好意思去就叫方楹妈妈去。
方楹现在依稀记得妈妈每次家长会那边为了陶天磊在老师面前低声下气地愧疚自责,这边因为优秀听话的女儿和老师笑盈盈,在方楹同学老师面前好有底气的样子。
陶沛东这人除了不打老婆这点优点之外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管对错什么都向着他亲儿子,方楹作为姐姐,不管对错什么都理所当然让着弟弟。
那时候妈妈是在一家纺织厂上班,为了多挣点钱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一天三顿饭都在厂里吃,晚。从十岁开始,方楹就开始做家务,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还要帮他们父子俩一块洗。
方楹性格从小好强,心思又敏感,陶天磊有时候招惹她的话她也会打回去,打重一点了么他又哭着去找爹,方楹肯定要挨打几下陶天磊才找到心理平衡。
十三岁那年方楹妈妈生病去世。可能知道自己病重怕熬不过。有一天妈妈趁屋里就只有母女俩的时候时候从一个带锁的木箱里拿出一个文档纸袋,里面是一本存折和房产证。
那时候方楹才知道,原来她不是真的一无所有,她拥有外公外婆去世之前转在她名下的房产和存款。
外公外婆在世时是心思比较谨慎,知道方楹妈妈早晚都要嫁人,给方楹找个爹。这世道也没几个后爹愿意把继女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为了方楹的将来考虑外公外婆和妈妈商量把房子过到外孙女名下,妈妈也十分赞同。这样的话将来如果夫妻俩有什么纠纷,或者过不下去了都涉及不到方楹的财产权。
突然一把雪花突然从头顶落下来,头上和脖子里凉嗖嗖的,方楹惊愕地抬头,原来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她用手拨开头发上的雪和衣服帽子上的雪。
从后面传来轻慢地笑,方楹循声回头,顾唯步履矫健地走到到她跟前,说:“想什么呢,走路都快撞树上了。”
“哪有”方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刚才是你拿雪扔我的吧。”
“傻乎乎的。”
“讨厌,我还以为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呢。”她手在头上拨了拨,被梳得齐的头发被弄乱。
顾唯看了她一眼说:“别弄了,没有了——刚才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她在想以前和妈妈凄苦的日子,但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顾唯一眼看穿:“骗人,你脸色不太好,有黑眼圈,昨晚没睡好。”
方楹看着早晨空荡的路牙子上,意味深长地叹口气:“高三狗果然是最苦的,人家都放寒假了我门还得补课。”
“再坚持几天,我们也放假了。”
方楹仍然无精打采,扫兴地说:“然后我们还得提前回校补课。”
这个时候头顶的白雪哗啦哗啦的撒下来,方楹再次抬头,头顶没有树枝。有人在后面得意的哈哈大笑。
又是乔洋那家伙!
昨天晚上的仇还没找他索讨今天又得寸进尺了。
方楹从路边捧了一把雪,准确无误地朝着那讨厌的家伙扔过去。
他用手挡着脸,然后飞快地脚步冲上前去。
下雪的冬天,童心未泯地人都喜欢打雪仗。看似无聊,却乐在其中。
第一学期在下着雪的寒冬里进入尾声
云川是属南方气候,却每年都会下雪,不过鹅毛大雪很少有,今年应该是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一些棚子都被积雪压倒了。
树变成了雪树,矮房变成了雪垒,车变成了雪车,河变成了冰河,在室外的人也变成了雪人。整个世界白雪皑皑,像个冰雪王国。
今年真的好冷呢。比往年还要冷。
小年夜那天,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家都给自己的房子张灯结彩的。老单元区的住户在这里过的最后一个年,比往年还要花心思来布置房子,门口两边都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很漂亮。
方楹看见左邻右舍都在张罗自己的老房子,她也心血来潮,也想在家门口挂大红灯笼。
这么想着,她打电话把林好约出来陪她逛街买东西,可惜林好去她外婆家了,地方有点远,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独自一个人去逛集市,在商贸城一楼有一条街都是办喜事和过年用的商品,走进去,红红火火一片,都是红色的。
红色的对联,红色的蜡烛,红色的结彩悬灯,红色的流苏装饰挂件,红色的大灯笼,红色的鞭炮,红色的装饰花……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每家店里都挤满了人,连老板都满面红光,忙得像个陀螺也是心情也是高兴的。
方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走停停,忽然看到穿着黑色外套的顾唯就在前面,方奋兴奋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刚要走过去才看见她身边有个女孩,披着乌黑的长发,拿着一个悬灯巧笑盼兮,眉眼娟秀。嘴唇一张一噏,好像在问身边的男孩好不好看。男孩很有耐心地拿在手里,指头轻轻拂过悬灯的流苏,微笑着点头,女孩满意的叫老板装起来,男孩随后付钱,然后甜情蜜意地相携离去。
方楹一颗火热热的心一下子跌到冰谷里。失魂落魄地继续逛。
突然电话响起,方楹看到这个号码心情更加阴郁了。
“喂~”方楹的声音都透着不高兴。
“方楹,明天晚上回来一块吃年夜饭吧。”
“不用了,我们明天晚上有同学聚餐,不去不行。”方楹说假话说得很熟练。
她想,她这么说陶沛东应该不会勉强了了吧。
他果然无奈道:“大年夜的还聚餐,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会玩!”
方楹继续自圆其说,溜得像个说荒专业户:“想到还有一个学期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所以大家就聚在一起过个年。”
挂了电话,方楹不禁冷笑。这人真会打如意算盘,她从他们家搬出来的时候才十四岁,却一点也没想着留她,往年也没叫她回去吃年夜饭。今年倒是想起来了她这个人。不就是因为拆迁的事嘛。
想从她这里捞到一点好处?想都别想。
方楹一个人忙前忙后,把家布置得喜气洋洋的。从楼下的大妈那里借了一个梯子,在门口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还贴了精心挑选的对联和门幅,楼上的邻居看见她笑盈盈地和她打招呼,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摇头说不用,她一个人也可以搞定。
下午,路晴和楚梦甯提着大包小包来,方楹开门时都大吃一惊:“你们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给你一个惊喜呀”路晴笑说:“不是惊吓吧。”
“我胆子大,你们还惊吓不了我呢。”方楹疑惑地看着两个女孩手里提着大袋沉甸甸东西问道:“你们刚才逛街了吗,买那么多东西。”
梦甯说:“这是菜,都是吃的,晚上我们要在你家吃饭,你看我们都自己带材料来了,你不会把我们赶走吧。”
方楹被她们搞得哭笑不得:“你们来就来呗,还买东西来!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好在回来的路上,晚上她也来吃饭。”
“不是吧,她不是说明天下午才回来吗?”
“估计四点半才能到,她来乔洋那家伙肯定也屁颠屁颠地跟来”路晴嫌弃地皱鼻子:“跟屁虫似的。”
即使那俩人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乔洋对林好的心思。
路晴朝方楹暧昧地眨眼:“乔洋来了是不是顾唯也会来?”
“那他还是别来了。”
“那让文科男来?”
“fu le you!”
是不是年少时的爱情都是这么神神秘秘的。
雪天路面较滑,车速都慢,林好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
她是跟她妈妈去的外婆家,本来打算明天下午才回来。想到方楹一个人难免太孤单,就一个人提前回来了。
虽然她们都没说,但方楹知道她是怕她一个人太孤单,所以才约好一起来陪她,热热闹闹地吃顿饭的。方楹心里很感动,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有路晴,梦甯,还有林好,还有属于自己的家不是么?
这天就只有四个女孩在,没有乔洋也没有顾唯,也没有文科男。就只有她们四个女孩一块洗菜切菜下火锅。除了方楹,她们几个都拍了照片发朋友圈。她们吃完火锅又风风火火地杀去KTV,还包夜的。KTV从明天开始也放假了。
不过大家习惯了过早睡早起的生活,唱到凌晨一点就走了。林好最能唱,什么歌都能唱出气氛来,个个都唱得嗓子都哑了就只有她还不知疲倦。路晴都说她将来是要当歌星的人,还拿着麦跟她说:“林好,以后当明星要是红了可别把我们给忘了。”
林好大方地笑着:“如果我将来当了明星你们一个当我助理,,一个给我提包,一个给我煮咖啡。”
“靠,你把我们当成保姆了。”
从KTV出来林好她们并没有回家,又去方楹那里,晚上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还没体会过有人暖床是什么感觉。”路晴色眯眯地抱着她旁边的梦甯。
梦甯心里发麻,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嫌弃把她地爪子扯开:“你抱就抱,还说这么恶心的话。”
“恶心的话和恶心的事,你选哪一种。”路晴的话大有意味。林好和方楹捂着嘴闷闷地笑。
梦甯就性格比较含蓄,脸有点儿红:“我一脚把你踢下去。”
“梦甯姑娘,你也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怎么还听不得成年人的私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