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那天是初五,是毕业以来聚的最齐的一次。本来设计只容纳三十个人的包间一下挤进四十个人,好像又回到了毕业派对那天的激奋和热烈。啤酒,饮料,小吃,源源不断地搬进来。
这些人当中混得最好的就是顾唯和林好了,顾唯现在是上市公司的老板,可谓是风光无限,日进斗金。林好当了明星,大红大紫,出了几章销量排行榜的专辑,也拍了几部很有影响力的电影,年纪轻轻的,几乎大街小巷都认识她。
既然大明星参加同学聚会,那些曾经的同学也会以她为荣,必须要和明星同学叙叙旧,林好性格依旧热诚爱笑,完全没有一点明星架子,还和老同学欢闹成一片,豪气万丈的说一些荤段子。只有乔洋形同陌路地和其他同学坐在一起聊天。以前他可是最喜欢挨着林好献殷勤了,一点也不避讳别人的闲话,大家都知道他对林好的心思。如今俩人见了面,却没了往日粘腻,大家都看出什么来了,只是大家都只装聋作哑,只字不提,也没人去扫兴。
还有韦骏也在,顾唯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和他没有任何交流。顾唯能和得来的人很少,在四十几个人也就寥寥两三个,以前篮球队里的几个男孩也会和他寒暄几句,顾唯也只是场面上应和而已。
过了一会,有人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蛋糕和一捧鲜花问道:“请问,哪位是娜娜。”
林好举手说:“我是。”
“这是你在我们店里定的蛋糕和让我帮你在花店买的花。”他递来一张票和笔客客气气地说:“麻烦在签收人上面签个字。”
林好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娜娜”两个字,把一束花抱在怀里,一只手提着蛋糕说:“谢谢你,辛苦了。”
包厢里一干人面面相觑,一俨然一头雾水。路晴问道:“你怎么成娜娜了?”
“这是我外号,使用方便。”
“这好漂亮的花,还有这蛋糕,今天是谁过生日吗?”
林好故弄玄虚地笑笑,就是不说话,把蛋糕放在桌上,欣赏着这捧漂亮得能勾人的花。这是各种花组合在一起的,五颜六色的,相当漂亮。
没多久,门再次打开,来人是个女,还是个披着长发年轻的漂亮的美人。
路晴离门口最近,她看得很清楚这人的面目,当即兴奋地扑上去抱住她喊道:“方楹!”
所有人都吃惊不已,怔怔地看着她。
方楹无奈地笑笑:“你快勒死我了。”路晴抱着她细细打量,满脸不敢置信地惊叹:“天哪,那个黑瘦的小黑鸭变成白天鹅了。”
方楹笑说:“你也是,美若天仙的大美女!”
林好把花递给方楹,满脸堆笑说:“生日快乐!欢迎你学成归来。”
方楹愣了一下,犹疑地把花接过来,问:“这是送我的?”
“当然,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林好张开双臂:“来个久违的拥抱。”
有男同学在后面大声起哄:“原来是班长回来,我们也要抱抱!”
林好回身扫了男同学一眼:“你想得美。”随即跟方楹说:“先玩一会,再切蛋糕。”
“谢谢你呀林好。”方楹没想到她这一回来就有这么大的一个惊喜。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就没再过过生日了,也没几个人记得。
方楹走到沙发上去坐的时候看到了顾唯,顾唯一时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方楹只是平淡地朝他微微一笑,他才如梦初醒,竟突然一激动就变得口拙,也只能对她点头一笑而过。没有语言交流。昔日关系亲近的两个人也变得如此生疏,以前大家都喜欢喊她顾嫂现在也没人好意思再喊了。
乔洋主动给桌上的杯子全部倒满了,然后酒端起一杯举起来吆喝:“来来,大家都把酒酒杯举起来,给班长庆祝一下。”
一干人纷纷端着酒杯,热热闹闹地和方楹碰杯:“祝班长生日快乐!欢迎回归!”
“谢谢大家!这杯我喝了,你们随意。”方楹端着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酒过三巡,重逢酒喝过后,几个昔日亲近的美女坐在一起聊天,陆陆续续有人点歌唱起来,后来路晴去给林好点了一首镇压全场的金曲。她绝对是个专业歌手,唱功非常好。虽然今天说是同学聚会,但方楹才是今天晚上的主心力,她今天生日,去年研究生毕业,这次回来也算是学成归来。
方楹只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听他们唱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后来林好给她点了一首“香水有毒”拉她起来唱,还吆喝大家鼓掌欢迎班长唱两首。
盛情难却,方楹看大家都玩得很兴奋就没拒绝,拿着麦缓缓唱起来:“我曾经爱过这样一个男人,他说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我为他保留着那一份天真,关上了爱别人的们,也是这个被我深爱的男人,把我变成世界上最笨的女人,他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当真……”前奏是低音舒缓,方楹开口缓缓地低吟浅唱,歌词有点暧昧,方楹唱着唱着忍不住笑场,她硬着头皮唱下去,唱到高潮部分一干人万众一心般配合大合唱“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一边唱一边低低地笑。一曲完毕,大家还意犹未尽,嚷嚷着叫方楹再唱一首,方楹给自己点了一首维塔斯的俄语“星星”方楹最喜欢的一首歌,这首歌有太多含义在里面,歌词意境深远,在异国他乡孤独的八年这首歌陪着她无数个日日夜夜。
很多次都在问自己
同样的问题
这一生我的意义会是什么
云起云涌为何这般漂浮不定
震风陵雨为何这般翩然而至
苟活于世
你自我的活着
我向着你的世界飞入云端
我却没有翅膀怎能高飞
繁星闪烁
召唤着我
尽管我们近在咫尺
却又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不知道我
是否会有足够的勇气
决然的离你而去
我仍会等着你
但也会迈向新的旅程
为了梦想和希望
在震撼人心的歌声里,已有人悄悄泪眼模糊,有人思绪已飘远,歌词的美妙之处于往往让人产生共鸣。
方楹知道,八年前她的一转身,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她学了很多知识,见了很多世面,认识了很多不同人种,学会了不同的语言,可是她还是不快乐。如今她满腹经纶,可她用了一双清润的眼睛为代价,在生死攸关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再多的知识远不如一双健康干净的眼睛重要。
方楹站在洗手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连她都觉这一双眼睛是充满哀伤的,她再怎么笑也无法遮住它的晦暗。镜子里,方楹看到韦骏也从厕所里走来洗手池。他打开水龙头低头洗手却跟方楹说话:“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方楹不动声色:“你为什么要道歉。”
“后来的很多年,你就没有一想到我就咬牙切齿吗?”
“当时我真的挺怕你,可是后来偶尔想起,觉得也没什么。”
“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国外过得好吗?”
方楹这才讶异地扭头看他,她真没想到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浑蛋居然有一天会心平气和的以这种友好的态度问候她。
“挺好的”她说:“一直在读书,没什么不好。”
韦骏也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是真的好吗,你这双眼睛好像不会骗人。”
“我换过眼角膜,这双眼睛不是我的。”
韦骏直接愣住了,半疑半信地打量着她。
方楹回到包厢的时候,有几个男同学已经喝醉了瘫在沙发上,乔洋也醉得不省人事,后来大家都走完了,只有方楹,乔洋,顾唯,林好四个人在落在最后,因为林好也醉得迷迷糊糊,有时候不知道她口齿不清地叽咕啥。方楹留下来照顾林好,顾唯留下来照顾乔洋。这里两个醉鬼醉得意识不清,两个清醒的人不经意目光相触,又不着痕迹地快速移开视线,这样的气氛无端有中诡谲促狭感。
静默了半晌,顾唯才低沉地说:“你什么回来的。”
她说:“我小年夜就回来了。”
“回来怎么没告诉我。”
“怕打扰你的生活。”
顾唯缓缓吐了一口沉重的气息,局促不宁地别开炬熱的眸光,沉声说道:“我以为你读研继续考硕士。”
其实已经读了半年的硕士,后来自主退学了,不过她觉得没必要告诉他。
“我把林好带回我家住一个晚上”方楹看着两个麻烦的家伙说:“乔洋就交给你负责了。”
这时顾唯的手机响了,顾看着显示的号码微微迟疑了一下才接。
包厢里停掉了音乐,安静得可以听到从手机话筒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孩的声音,方楹即使不特意去听也能从顾唯的语气,内容和表情判断对方身份。见顾唯仓促地结束通话方楹也不去关心打电话给他的那个人是谁。
初八的那天,方楹和林好一块去格林小镇探望苏老师,没想到这么凑巧撞了个尴尬,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尴尬,是非常非常的尴尬。
当时顾唯和他妈妈以及他的女朋友也在,他们一大家子热闹得不得了,简直就是合家欢啊!方楹和林好本来想给苏老师一个惊喜,结果两个女孩被那场面给吓到了,更显得她们两个是多余的不速之客。
但苏老师见到方楹和林好还是非常高兴的,方楹怎么说也是他的得意门生以及最喜欢的学生。
苏老师和苏师母很热情好客地招待两个女孩,水果糖果饼干茶水像摆售似的堆在他们面前,苏老师一脸和蔼地笑着说:“我已经带了两批毕业生,特别是带你们这批人才辈出,四十个学生,有几个考上了重点,林好也考上了最好的艺术学院,现在事业腾飞,我们家苏澄可喜欢你了。”原来苏老师现在还是跟班主任。
方楹顿时羞愧地红了脸,说:“现在混得最可怜的就是我了,我们班的同学当大老板的大当老板,当明星的当明星,当CEO的CEO,结婚的结婚,我连工作都没着落。”
林好笑道:“谁让你学习这么好,当初你不是说的吗,你都承认你自己是个只会读书的呆子,怪不得别人混得比你风光。”
苏老师对方楹说:“不急,还年轻,现在开始计划也不晚,你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
方楹不假思索地说:“我想教书。”
师母这时从厨房里出来:“方楹你也要当老师,你是要继承苏老师的衣钵啊?”
方楹说:“哪敢和苏老师相提并论,我只想当个小学老师。”
苏澄听见这番话后兴高采烈地蹦到方楹面前说:“方楹姐你要当老师的话,要不你去教我们班,我们班一个女老师都没有,男同学上学都没劲。”
苏澄今年已经上五年级,性格天真烂漫,童言童语说洋话,一下子就把大家逗笑了,方楹很喜欢苏澄,很爱惜地摸摸她柔软的头发,笑着说:“可你已经上五年级了,我去教你们班也交不了多久啊?”
“那你可以跟班啊,我上初中你就教初中,我上高中你也教高中。”
顾妈妈说:“澄澄是要把方楹姐姐吃定了吗?”
苏澄竟诚实的点头:“是的,我觉得方楹姐很漂亮,而且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顾妈妈说:“那你要得努力才行,以后才能赶得上你方楹姐,她可是每年考试都第一的。”
苏澄想到自己的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瞬间沮丧:“哇,这有点难度。”
方楹循循引导:“没关系,你可以在自己的兴趣爱好方面认真努力。林好姐姐虽然学习成绩不是最好的,但她比我更厉害,这都是离不开她的努力的。”
正如路晴,她以前学习一般般,但她有外语天赋,现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翻译官。
苏澄经常跟远在国外的方楹通电话和视频,即使不见面俩人的关系也很好,苏澄打心底也喜欢她,坐这半个小时,她经常有话跟她说,也因为好奇会问问国外新鲜的人和事,方楹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和她谈论。
顾唯大多数时候陪在倪露身边,几乎很少开口说话,他向来是个话少的人,大家也都觉得习惯了。
他们顾家一大家人待会要家庭聚餐,方楹和林好呆了没多久就匆匆道别,苏老师和苏师母苏澄都要挽留的意思,但看顾唯他女朋友在俩人也不好留下来。
方楹离开之前把从法国回来带来的礼物交给苏师母。另外一份方楹亲自交给苏老师。
离开的时候是顾唯送她们出门的,林好一向跟顾唯话多,反而方楹这次好像跟顾唯没什么可说的样子。
“你女朋友挺不错的”林好随口问问:“准备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现在还没定。”
“有空我们几个聚聚,你回去吧,不用再送我们了。”
倪露察觉到顾唯自从在他舅舅家回来后就不太对劲,以前的沉默是性格问题,如今沉默加上沉默更加显得反常。回家后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出神,倪露几次以端茶送水,端水果为由进书房,她都忐忑地想开口问他。
以女人的直觉反应,倪露感觉方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跟顾唯舅舅一家关系都很好,就连顾妈妈都对她敬几分,从这方方面面来考虑,顾唯应该是跟刚从国外回来的方楹见面后状态就不对。她几乎可以确定顾唯和方楹过去有过什么。心爱的男人因为别的女人魂不守,倪露心里很不是滋味,堵得慌,而且莫名有种危机感。她几次想问问顾唯寻找答案,可她怕跟俩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一不小心就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而破裂。倪露几次情绪躁动不安的时候都躲在一边深呼吸调整心情,小不忍则乱大谋,静观其变,她就是想要问清楚也得找个最好的方式和时机跟他谈谈。
倪露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看电视,时不时心情复杂地看向书房的门。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唯才从里面出来,拿了一件外套穿上,倪露从沙发上站起来:“已经天黑了,你要出去吗?外面好像下雪了。”
顾唯没有看她,淡淡地说:“嗯,我出去一会,如果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倪露看着拿到门关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隔绝开,看不透,摸不透,却令人绝望。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了他也是冷冰冰的令人感到绝望。
房子里开了暖气,倪露却莫名感到很冷,是一种孤独的冷。电视剧里还放着她喜欢看的电视剧,平时都喜欢追剧,可今天晚上她一点也看不进去。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距离他出去已经两个小时,倪露把电视关掉回房间,躺着床上翻来覆去的,顾唯在家的时候他会把床捂得很暖,倪露觉得睡得好舒服,她今天晚上一个睡好冷,自然反应地卷着身子睡。
顾唯到了十一点回来,倪露听到开关门的动静就从房间里出来,顾唯没有开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几乎要隐没在黑暗里。倪露把灯打开走到他面前,还闻到了一身酒味,他单手撑着额头俯在腿上。
“你喝酒了吗?”
“我没事”他没动,淡淡地说:“你先去睡吧,我在这坐一会。”
“你是不是因为有烦心事”倪露语气转冷:“你在你舅舅家状态就不对了。”
她是个有什么烦恼不吐不快的人,她不喜欢一股闷气憋在肚子里,顾唯的反常她已经憋了一个晚上了,天知道她憋得有多难受。所以她要趁这个时候让他把话说清楚。但同时她怕激化矛盾,于是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问:“顾唯,我看出来你妈妈和你舅舅他们对方楹很不一般,你可告诉你们的关系吗?”
顾唯没打算瞒着,如实告诉她:“方楹她是我高三的同桌,我跟她同班的那一年也是我复读的一年,我学习一直不好,而方楹的成绩一直很好,我能考上重点大学都是有她的帮助,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
倪露听明白了,这么说来那个方楹和顾唯有很深的渊源,可倪露还是不觉得不对劲,事情不仅于此,便继续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顾唯某跟神经像被攥住了一样紧绷着。如果以前他想不明白的答案,倪露此次亲口问他这个问题,答案已经很清晰明朗,他的确太过在乎方楹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但他对她在乎的程度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只是倪露才是他的女人,他怎么能当她面告诉他喜欢另一个女孩。
顾唯在沉思和挣扎的时候倪露已经在他的眼神里得到答案了,一种恐惧感从脚底满到头顶,眼泪不由地涌出来,沉痛地低吼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倪露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哭泣的女孩,顾唯看着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接连往下掉,心里像被针扎一样有一丝丝的痛。这一幕也让他想起方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她性格很要强,那天被人欺负她心里一定是既害怕又脆弱的,那从右眼留下的一滴珍贵的泪水是她徒劳的强忍的,他依稀记得那倔强的嘴唇紧紧地咬着却不受控制地发颤,但她始终没哭。那时候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怎么关心一个人,更不懂得怎么如何爱一个人,他竟也不懂那个外表强悍的女孩其实心里是非常脆弱无助的孤独弱小的女孩,如果那时候他懂了也许就不会让彼此错过。且她为他付出的一点一滴都是她对他的希冀,那时候他为什么可以笨到忽视她的心意。
他想过要等候,也想过去寻找,可一个有意躲避的人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事实上忙碌了这么多年一些念想也随着流年渐渐淡了。倪露带给他的快乐和关心让他心动了,他喜欢倪露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他不是没想过妥协,不是没想过给她一个家,可俩人明明在一起了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还是空荡荡,像少了什么东西,怎么做都无法丰满起来。他究竟为何对自己的人生这么困惑徨然,挣扎了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找到答案。直到方楹回来,他终于找到答案,可他既懦弱又无奈,心里被再多的思念和情绪缠绕他都想不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方楹是在餐厅和萧风黎子容吃饭的时候遇到的程蕴。还是他最先看到的她。方楹对第一个曾经不厌其烦地追求自己的帅哥是印象深刻的,方楹对程蕴没有男女之情,但对他并不反感,可以当成普通朋友来发展。
第一次见面留了联系方式,第二次见面一起吃饭,第三次见面一起看电影,是程蕴主动约的,但方楹没拒绝,看的是一部文艺片,方楹开始看得很认真,可看了一半就睡着了,等电影结束了程蕴才叫醒她。
“是电影不好看吗?”他问她。
方楹摇头一笑,一脸歉然:“不好意思,我眼睛不太好,我看一样东西连续看的时间太长眼睛会不舒服,所以只好闭眠缓解。”
很多高学历的人都有不同程度近视,眼睛不好,程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他释然道:“没关系,我之前不了解,你能答应跟我一起看电影我已经很高兴了。”
程蕴把送方楹送到小区门外,方楹要走进小区的时候就看见了林好,她带着一顶鸭舌帽,戴着口罩,方楹只消看她身材的形态就认出了她:“你在这干嘛呢?”
“在等你呀”她虽然戴着口罩,但一双漂亮的眼睛会笑的:“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呀,远看模样挺不错的哟!”
“程蕴”
林好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噢……我想起来了,文科才子程蕴”她笑得大有意味地拍拍方楹的肩膀:“你们什么时候碰上的,这么晚才回来,干嘛去了。”
方楹面无表情地说:“上次在餐厅里吃饭碰巧而已,今天晚上他约我去看电影了。”
林好捕捉到词句里的重点:“你答应他去了,这家伙还真专情,都隔那么久了还惦记着你,如果他跟你表白了你会不会答应。”
回到家了,方楹熟门熟路地去打开灯,房里骤然明亮起来,她说:“我答应他前提是要先了解他,我现在连他性格脾气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
“这么说你想谈恋爱了?”方楹陷入沉思,林好深深地探究她的眼睛:“你确定吗?我知道你心里是有顾唯的,虽然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但你可别因为一时赌气就随便找个人代替他呀。”
“我最爱的人不可能属于我的了,但我还是要过我的生活”方楹的讷讷的表情有微微变化:“如果他真的现在就跟我表白,可能我还是很纠结的。”
林好俨然把方楹的家当成自己家一样,她说她晚上要住这里,方楹幽幽打量着她说:“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家里就一张床,你不介意就行。”
林好笑吟吟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小楹楹,你真好。”
方楹皱眉地推她脑袋:“你别恶心了,你就没心事跟我说吗?”
林好笃定:“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八卦的。”
方楹的确不是八卦的人,她很少过问别人的私事,虽然林好是闺蜜,既然不想说方楹也不好勉强。
“你不会把那些狗仔队私生饭都招来吧。”
四人党聚餐那天是在晚上,地址定在餐厅的包厢,只是遗憾的是四个人再聚在一起同一桌上吃饭气氛有点硬邦邦的,林好和乔洋变得陌生,顾唯和方楹尴尬,林好和顾唯叽叽喳喳,方楹和乔洋聊天,方楹尴尬,因为乔洋实在忙,电话一会来一个一会来一个,方楹经常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被迫停止,不过方楹并没有责怪,乔洋接电话并没有避讳,而且说的都是工作的事,他现在在他爸公司上班,因为职位摆在那,业务繁忙也是理所当然。乔洋倒是性格变了很多,笑容少了,话也少了,在电话里跟人说话经常用敬语,他的确成熟稳重了很多。
后来乔洋有问到方楹回国后的打算。方楹说:“我想教书。”
“要当老师呀,那有中意的学校吗。”
而方楹的回答令人吃惊不已,她说:“我想去贫困山区支教。”
林好反应很大:“什么?你要去那种贫困地区支教?那里条件那么苦,上个厕所都不方便。你好歹是美国名校大学毕业,法国研究生毕业,人家恨不能往城市走,小学初中文化的都不愿意去那里当老师,你倒好,尽把自己往山旮旯那里送,这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方楹不以为然:“就是因为谁都不愿意去那教书,那些贫困地区教才会导致教员贫乏,这是我打算去那里的原因。”
林好气到没话说,只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你还真是回来报效祖国的。如果只想把自己的人生定格在一个看不到出头小山村里,何必读这么多书呢。”
乔洋目光冷淡地看向林好:“这样说就不对了,读这么多书不一定是为了融入物欲横流的世界,只在于自己的精神丰满而已。”
林好冷笑:“呵呵,原来响当当的乔少爷这么高风亮节呢。”
气氛直降到冰点,顾唯扭转局面:“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思想当然也会不一样,不能把个人的价值观强加于人。”
林好冷着脸看向顾唯:“那我问你,如果你女朋友去那儿,你会放弃一切去找他吗?”方楹一旦真的去那里,她会失去很多很多,说不好对她穷追不舍的程蕴都失去了。
“林好”方楹看到顾唯脸色有点难看,尴尬地阻止她继续说,悻悻然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伟大理想,我也只想平平淡淡地过一生而已。”
林好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差点被踢倒,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期期艾艾好朋友:“平平淡淡?既然你想平平淡淡你何必要回回考第一名,你考六十分不好吗?既然喜欢平平淡淡,你何必去帮一个吊车尾考清华,你有空睡睡觉,看看帅哥不好吗?既然想喜欢平平淡淡,你去什么美国法国,中国有大把能让你平平淡淡的工作。既然你自甘平庸,我也管不着你,你爱怎样就怎样,我懒得理你!”
林好大大发泄一通,气呼呼地大步流星走出去,方楹顾不上难过就追了出去,林好走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停车场开车走了,方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单薄的身子在路边像一棵树一样定在那里不动,心里五味杂陈。
身边这么多人,又有谁知道她才是精神上最孤独的,她想要的不过是安稳的生活和能让人温暖的爱情,可是这世界上谁能给她,谁能理解她,既然谁都不能给她,她自己去找,哪里都一样。
顾唯从餐厅里追出来,就看见方楹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停车场入口路中央不动,像个茫然失措的小孩。后面有车来,狂按着喇叭她像听不见一样,顾唯跑上去把她拉到边上,车里很没风度的人冲着她骂骂咧咧,还骂她神经病,脑子有病,找死之类的,顾唯冷冷地往车里瞪了一眼,那人才讪讪闭嘴。
顾唯抱着她胳膊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方楹摇头不语,但她脸色不太好,沉默地转身就走。
顾唯跟着他走,把手机递给她:“你手机落在包厢里了。”
方楹接过手机,轻声说道谢:“谢谢!”
“我们就只有谢谢这两个字了吗?”顾郁闷地说:“为什么我们会变成无言以对的地步。”
“你就不懂我们要避嫌吗?”她一跟他说话都是面色冷淡的。顾唯拉着他的手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副驾驶,用力关上车门又绕到驾驶座,干脆利落的系上安全带,看了方楹一眼说:“你也系上。”
豪华的酒店房间里,方楹恼火又困惑地看着顾唯:“你有病吧,你把我带来这里干嘛?”
顾唯喘了一大口怒气:“有病的是你,你哭一次就这么难吗?”他不喜欢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喜欢什么都要强忍着。
方楹愣住,嘴唇紧抿着。他也沉痛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我也知道你不开心,可为什么你总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子让我很心疼。”
方楹依旧很平静地看着他,眼睛却是干涩得不舒服,她心里很受伤,但她眼泪一滴也流不出来。
静默了好久,方楹才缓缓开口:“我不能流眼泪,我眼睛会痛。”
顾唯抬手捧着她的脸,低头细细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以前这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一样弯弯,好像有光芒缓缓流动,现在却变得有些黯淡,像被污染过的湖泊,心里突然难受起来,沉沉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一段时间因为重度失眠,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一直看书,后来因为用眼过度引发的眼部疾病,正好那时候抵抗力下降,引发眼部疾病,不得不换掉眼角膜。虽然做了眼角膜手术,但没什么影响,只是我眼睛本身有点毛病,容易感到不舒服。”
听她说这番话,顾唯既是惊讶又是心疼,没想到她在国外发生这么严重的事。生病的时候就这么孤苦伶仃的渡过,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他,还和他断绝一切联系。
“为什么你一点都没跟我说,为什么也不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经常打电话给你,却没有一次是打得通的。”
“告诉你又怎样,你已经有女朋友,我老是缠着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男人算是怎么回事。”
顾唯最后哽咽地抱住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方楹只有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是放松的,便情不自禁伸手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温暖的胸膛里,静静地享受此刻的安宁,听着他心跳的声音,听着他从喉咙里发出的惊叹。
没想到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突然一阵突兀的铃声扫兴地惊天动地响起来,顾唯郁闷的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迟疑不接,方楹也猜出他心里正左右为难。
她离开他怀,抱后退两步,说:“接吧。我先走了!”
她的每一个含泪转身都是毫无退路的。就像妈妈一样,有一对风光的父母,却没有好的人生,她也是如此,她活成别人羡慕的样子,却活不成自己想要的生活。
林好还在生她的气,方楹打电话给林好的时候是关机的。以前在一起不是没有过冷战,但林好这次真替方楹感到失望。她从小就这么努力要强,什么都要争取做到最好,可现在竟然自暴自弃,如果不是自虐谁会去那种地方找苦吃。
林好近几年来事业心很重,满世界飞来飞去的参加节目和工作,几乎没把一点点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面。一个只疯狂赚关注量和吸眼球的美得无法形容的女人往往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每次林好出现在某一访谈节目上,乔洋当着父母的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美丽动人的脸看。乔爸爸看那些都是无聊的闲唠,见儿子看得正专注不屑地说:“你一个从小到大只爱看动画片幼稚的人什么时候换口味了,竟然这种节目看得这么认真,是不是看人家漂亮,都要二十七了,竟然没谈过恋爱,光看着人家就能饱了?”
乔洋没有任何辩解,只是面无表情的说:“她是我高中同学,我那时候就把她当成我的目标,可她的目标是最光亮的地方。”
不知何时起,最近的喜欢变成最遥远的爱——不知何时起,单纯美好的时光变成沉重的离别和哀叹。
回忆总是美好的,只是当时迷迷糊糊。
当初他喜欢犯贱地扯她辫子,不要脸地跟在她身后,傻傻地说她不够漂亮;因为那时候彼此亲近,以为怎么打击她她都不会走的,每次一扭头就能看见她。有时候不小心踩到她的鞋后跟,把鞋子踩掉,她就气得要踹他,他跑,她追,当时觉得这女孩太彪悍了,他希望她可以温柔一点。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还可以彼此追逐打闹,因为意见不合激烈争辩不温柔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她足够聪明,足够温柔,足够优秀,他却无福消受她的好,她足够璀璨夺目,却不会照亮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