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就是要刺穿我的心脏杀了我,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原数奉还。”
木銮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两眼一翻直接先晕过去。
夕城举起树枝要刺,蓦地,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她回头,冰冷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有些茫然,似乎认不出来人是谁。
过了许久,她才皱起眉头,疑惑地喊了一声:“暄和?”
暄和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心里暗惊,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默默地握住她的右手,将树枝从她手中拿掉,看着她掌心的伤口,平静地说道:“他不值得让你污了自己的手。”
“暄和?”夕城还是怔怔地看着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怪。
“是我。我来了。”暄和仍旧握着她的手。
我来了?
夕城看着暄和的目光渐渐清澈起来,她嘟囔着:“我还在生你的气……”然后,闭上眼睛,整个人昏倒在暄和怀里。
暄和将她横抱起来。此刻在他怀里的人出乎意料的轻盈,仿佛没有一丝重量,他不由得将双臂收紧,让她更加靠近自己,让自己能够完全将她包裹起来,能够给她更多的温暖,也是为了感觉她的温暖。只有这样,他才相信怀里抱着的人是真实的存在。
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慌,还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很不好,很像她死的时候,他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那天当他赶到灵过宫时,见到的是已经全身冰冷的她。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用自己的手温暖她的手,她始终都是冰冷的,再也不会醒过来。他贵为神术师,术法无边,却偏偏无法掌控一个人的生死。
青冥说得对,她会死的。死就是冷冰冰的,不会笑不会跳。当他意识到她其实也会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已经迟了。
“对不起。”
他再次来迟了,明明就在附近,却还是不能及时赶到,让她迫不得已不得不使用禁忌的咒术求生。
他想过她精通很多东西,术法、阵型、符咒、药草、医术……凡是一个术师该学的她几乎无一不精。可以说,她这辈子除了没有灵力之外,其他方面都和上辈子一样精通。他还知道她性格倔强,再苦再累也不会向别人抱怨或者求助,她总能一个人克服一切。
她却没有想到,当她受伤时,他自己会心如刀割。
更加没有想到,她的倔强自强,并非一开始就是的。
“对不起……”
夕城又做了“噩梦”,和上回相似的“噩梦”。
这一回,她没有丧心病狂地梦见暄和亲吻自己。想想上回那个梦,她自己都觉得格外不好意思。肖想人家的美貌也不是这么肖想的。这回暄和只是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说实话,夕城很不喜欢听见这三个字,因为暄和的语气听起来太温柔了,让她有些意乱情迷。
可是,她却不想醒过来。
梦境如幻,她梦见自己在藏海的巨浪漩涡里面沉沉浮浮。浪头狠狠打了下来,她沉进了冰冷的海水之中,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这时,手臂被人用力拉住,海浪哗啦分开,从上方照下了一束明亮的阳光。
她被暄和从海里面捞了出来。
那时候的暄和只有十九岁,是一个刚刚进入灵过宫的仙术师。雪白的衣袍,雪白的披风,墨黑的发,俊秀的眉眼,通透静澈的眼眸映着夕阳的光,清且艳,动人心魄。
漫天夕阳变幻着绚烂的颜色,三桑树散发出莹莹白光,少年的暄和站在树下看着她,明净的笑容仿佛是天边一抹通透的光,有着世间人最向往的美好。
“你叫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
“那你就叫夕城,好不好?”
少年说完冲着她又笑了。夕城走到他的身边,站在高处眺望,西边不断变幻绚烂无比的夕阳笼罩着远处一座房屋鳞次栉比的城镇,整座城镇就好像沉浸在烈烈的火焰中。夕城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夕阳,也没见过夕阳中这么美的城镇,更加想不到,他以此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她有了一个名字:夕城。
“那是我的家乡。”他笑着对她说,“夕城,你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饿了吗?”
“嗯。”
“晚上吃烤野鸡可以吗?”
她一听就嘴馋地偷偷咽口水。
那天傍晚,他们围在篝火边看着一只野鸡渐渐被烤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然而一人一半地吃掉了。
夕城有好几个月没有吃过一口肉,当时吃得狼吞虎咽。
那个时候她的脑海中只有眼前明净俊秀又格外温和友善的少年,以及手里香喷喷的烤鸡,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和将来。或许在少年将她从海里救上来的那一刻,她心里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需要害怕忧虑。
她没有仔细去想,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够关照自己一辈子。
吃完了烤鸡,双澄就来了。
灵过宫不能随便留人,所以她只能跟着双澄回去。
她什么都不懂,眼里只看见双家的繁华富贵以及很多神奇的术法,完全看不见深藏在繁华表面之下的尔虞我诈。
在海边分别时,少年的暄和站在她面前。她只认识他一个人,面对分别显得战战兢兢。他微笑地摸摸她的头:“好好活着。我会去看你的。”
“嗯!”夕城重重地点头。
我会去看你。
这句话在那个几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成为了她唯一的希望。
如果后来双澄没有死的话,他会不会真的来看她,一如既往地对她微笑。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一抹泪水从夕城对眼角划落,她睁开了眼睛,知道梦醒了。
明亮的光线照进眼睛里面,让人有些恍惚。似曾相似的场景,好像回到了她一醒来就是木夕城的那一天。她自嘲地想,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木家人那样虚伪的笑脸。
她转动眼眸,不期然看到房间的桌子边坐着一个人,白衣胜雪,除了暄和还能是谁?
原来她被暄和救了。
这样一来,她欠了他三条命了。她该怎么还啊?
夕城发出一声叹息。
暄和依旧背对着她,淡淡说道:“药丸还是汤药,你想吃哪一种?”
夕城知道他问的是疗伤的药。她被一头妖兽撞出了内伤,肩膀还被咬了一口。幸亏当时自己反应够快及时刺伤妖兽的下颌,否则她一条手臂就没有了。真是太小看木銮了,以为自己能顺利逃脱,没想到木銮还驯养了一头妖兽。
话说后来木銮怎么样了?她赶跑了他,还是……暄和杀了他?
之所以想到可能是暄和杀了他,那是因为暄和这个人从来不轻易出手,可是一旦出手就会取人性命。
“选药丸还是选汤药?”没听见回答,暄和又问了一次。
夕城怕苦,当然不想喝苦得要命的汤药。
“药丸。”
暄和站了起来,转身走到她面前,果然递过来一把漆黑的药丸。
夕城眉头打了好几个结:“一下子要吃这么多?”这么一把起码有几十颗。
“后面还有。”暄和道,顿了顿,加了一句,“换成汤药的话只需两碗。”
“不要!”夕城立刻拒绝,在暄和的目光下抓起一把药丸塞进嘴里,再灌上一大口水,用力咽下去,眉头却还是打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