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梧缓缓睁开双眸,轻轻侧了脸,用眼角睨了一眼躺在她身侧的齐昀后,压在心内的那一大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齐昀一直是有些心悦苏青梧的,她不是不知,只因她心内高傲,一心扑在齐光身上,从来都没想过会与他同卧一榻,她甚至有些厌恶齐昀。
可眼瞧着自己待齐光多年如初,却连一个只与齐光相识几日的女人都争不过,如此一来,她何时才能平步青云,让这满宫里的人都不敢再低看她一分?
苏青梧的父亲苏海易,是王后之父苏太傅的堂侄。苏海易颇有些经营之才,他起先只是小做了些茶叶买卖,而后便是天赐的机缘砸在了身上。
某日,齐镇辰亲自登门,拜会岳父亦是老师的苏太傅,苏太傅便是以此茶款待。
苏海易的茶本就清香淡雅,而此种清淡之茶,正是齐镇辰的心头好。如此一来,苏海易的茶,便一跃成为了御茶。
因是国主所喜,苏海易的小茶庄,没几日便摇身一变,成了烟阳乃至北禹最大的茶庄。苏海易挣得了金山银山,并没有忘了饮水当思源。他明里暗里,送了不少银子进宫,如今北禹兵力强盛,便是有他出的一份力在里头。
齐镇辰为着苏海易的这份功劳,又念苏家是王后的母家,便破例封了他一个北勋伯的爵位,而他的长女苏青梧亦得了圣恩,被封了青梧郡主,以表苏海易对北禹的忠心。
苏海易是个明事理的,可他那内子,却是个面色和善,实则内心悍妒的妇人。她一朝成了伯爵娘子后,只要苏海易不在府中,便对苏海易纳的另两房妾室百般折磨。
苏青梧看着此种人,耳濡目染,日浸月染,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梧郡主没有封号,满宫里都知晓这只是个虚爵,不过就是国主抬举罢了。苏青梧亦不傻,她知晓自己不如亲王家的那些个正牌郡主,可有便比没有好,旁人瞧不上,但见了面,还不是得恭恭敬敬问安请好?
苏青梧心悦齐光,宫内人皆知。她的惺惺作态,对于男子便罢,可女子看女子,心里当下便能有七分数。
萧明卿虽感念王后恩情,可苏青梧这种有心计的女子,在后宫,不过就是不入流的角色。她时时处处想攀附齐光,却总是被萧明卿随意几句好话,便打发了。
苏青梧屡战屡败,终是上演了一出为情所困,茶饭不进的绝食戏码。齐镇辰朝中事忙,便吩咐萧明卿为她腾出了一间寝殿,让她在那住下。如此,她便有机会常常见到齐光,但齐光愿不愿,就只能看二人手腕处的红线,是否为同一根了。
萧明卿无奈为之,只得打发宫女们,将离菱安宫最远的芝兰殿收拾了出来,做了苏青梧的寝殿。
冠礼之后,齐光住进了晗王府,苏青梧不好常去,只得常住宫内,等着齐光一入宫,她就会急急跑去相见。
齐光对苏青梧并无男女之情,苏青梧逼迫至此,他亦觉着甚是困扰,如此一来,他便常常都是早早前去请安,而后早早离宫。
苏青梧殿内的人,时常探不到齐光的消息,菱安宫的人,个个口风紧地撬都撬不开,因此,晗王妃入了晗王府之事,她也是事后才知晓。
齐光那般对自己,连软禁之事都做得出,若是指望他娶自己,怕是下辈子也等不到那一日。
齐昀虽不如齐光,可对自己,还是有些情谊的。今日自己与他在一处,来日,无论如何亦是个正妃。齐昀的外公陈宗伯掌管兵部,到时,借着苏家的财力好好辅佐之,定有一日,会让齐光追悔莫及。
她挣扎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近来一月,她时常出宫探望齐昀,每次都换着方地哄他,不是名贵食料煮的汤羹,便是掺了金丝绣的鸳鸯香囊,回回都不曾空着手。
齐昀自然欢喜,他回回主动,却回回碰壁,他不知,这只是苏青梧的欲擒故纵之计而已。
直到昨日,苏青梧终是遂了齐昀的心意,并在齐昀答应她,迎她过门做正妃后,与齐昀修成了正果。
而此事,陈明明本是不知晓的。
她当年险些害地萧明卿腹中孩儿不保,若不是王后苏雅清知道此事后,将萧明卿接到菱安宫住下,齐鸣亦没机会生在这世上了。
陈明明心中对这件事心有怨尤多年,自然是连苏青梧也一起不喜。因此,苏青梧每回出宫,怕多嘴的将此事抖出去,传入陈明明的耳朵,因此坏了事。如此,她便都是借着探望父亲的谎话出宫,与齐昀私下往来。
苏青梧心想,此时,估摸着父亲母亲已经到了宫内,接下来,便会知晓自己不在宫中,而后,早早安排好的戏码,便能震惊四座。
她昨日走之前,特意吩咐了殿内侍女,明日不论见着多大的阵仗,都不可松口,等闹得国主都知晓后,再将自己在渲王府的事情说出来。
现下,便是等着宫内一众人来渲王府,看自己这场好戏。
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郡主,可苏海易是功臣,又是王后的母家人,郡主住在宫内突然不见了人,齐镇辰脸面上总是挂不住的。
小侍女跪在地上正被责问,一见国主来了,赶紧做了一副被天威镇住的模样,将此事祥祥尽尽一字不落地道了出来。
陈明明听罢,气得咬着牙根,鼻息亦有些急促。齐昀虽是个不争气的,可从来不曾忤逆自己。如今她便只盼着那二人昨夜里只是促膝长谈,千万不要做出什么木已成舟的事情。
渲王府,齐昀寝殿内。
陈明明与苏青梧之母进了内殿后,命人去将榻前的紫棠色绒面锻帘掀了起来。苏青梧的母亲见了这种场面,当下惊得差些跌倒,而后因为羞愤,便将脸瞥向了一边。
陈明明虽连拳头都捏紧了,脸面上却还是绷的住的,她缓缓说道:“去,拿杯凉茶,将渲王给本宫泼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