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生辰时,为了哄安歌开心,安奕城便寻了一能工巧匠,制了一叶轻舟。
这小舟不算太大,只能容两人。两支木桨也不厚重,用起来很是顺手。
每每盛夏,安歌若是哪日心血来潮了,便会想起要乘这小舟在揽翠湖面上,做一做画中之人。
穿过芙蓉花海,待船到了湖心,安歌便把桨收回了船里。
而后,便将手肘靠在船沿处,用手撑着侧脸,闭目养息。
夕阳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刺眼了,一缕余晖洒在身上,正和安歌心意。
过了不到一刻,晏晏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道:“小姐,你可别睡着了,若是等会儿天色暗下来,晏晏可是划不回去的!”
安歌懒得睁眼:“时间尚早,尚早,莫慌。”
刚说罢没过一会儿,晏晏又摇了摇她的手臂,只是这回力道明显又大了些。
晏晏语气中透着欢欣:“小姐,您看岸边的那人,是不是少爷?!”
安歌迷迷糊糊道:“少爷尚早,尚早,莫慌。”
说罢,她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只是,眼前所能看到的湖岸边并没有人,她便赶紧回头向身后看去。
身后的岸边上,有一翩翩公子,着绀青色衣衫,手里持一柄剑,头发高高束起,发梢垂在肩头,面容俊美,正笑盈盈地往安歌这边看着。
“怀信哥哥!”安歌使劲朝怀信挥着手。
怀信不语,只是笑着。
她心想,怀信这笑容,简直可爱得宛如朝霞一般。
安歌立即去拿船桨,本来心思就已经乱了,桨又有些湿滑,其中一只没拿稳,眼睁睁瞧着它沉入了湖中。
眼下就剩一支桨了,别无他法,只能是多费些力了。
安歌奋力往岸边划着,不敢有一刻松懈。
快靠岸时,怀信伸出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臂背在身后,似是等着拉她上岸。
此时,怀信在夕阳的映衬下,才真真如那画中之人。
安歌匆匆忙起身,想去抓怀信的手,可是脚下一滑,便做了鱼儿,“咕咚”一声入了水!
还没扑腾两下,安歌已然感觉被紧紧拥住,再一睁眼,怀信单手将她揽着,另一只手用力拨着水,三两下便到了岸边的石阶旁。
上了岸,怀信扶着安歌坐在了石阶上,她吓得不轻,即刻用双臂紧紧将怀信环了起来。
见安歌没事,怀信打趣道:“古有美人沉鱼落雁,今日,竟有安歌小姐为我做了那水中的鱼儿!”
安歌松了手,顾不上生气,紧张地问道:“你可还好吗?”
“放心,我……阿嚏!”
安歌见怀信似是着了凉,立即拉着怀信起身:“走,回房换衣裳!”
怀信不肯:“我先送你回妙仪苑!”
安歌知道他倔强,便说:“即如此,我们各自回房,换好衣衫后,我再去芷菡苑寻你,可好?”
怀信一脸不悦:“哪里好?我定要先送你回去!”
晏晏终于是上了岸,只见她气喘吁吁,双手插在腰间,说话都费劲:“小姐……少爷……别争了!”
晏晏喘了口气接着说:“少爷送小姐回园子,承远去替少爷取身干净的衣衫送来,如此可好?”
怀信说:“如此甚好!”
安歌疑惑地问怀信:“我怎么没看到承远?他也在此处?”
安歌再仔细一看,承远果真在不远处侯着怀信。
怀信将手扶在安歌耳畔,低声细语道:“看来,歌儿与我一样,眼中心中只有一人。”
如此惊心动魄之语,安歌当下便招架不住了。她听罢后,明明是喘息未定,却也得做出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
安歌收拾了心绪,顿了顿:“那……我们赶紧走吧!”
待安歌换完衣衫,推开房门,竟没看到怀信,正想问问晏晏,晏晏已经开口了:“小姐,少爷先回去了,说等下小姐用过晚膳,去芷涵苑寻他即可,少爷有东西给小姐。”
想着怀信要给自己东西,便是再好吃的饭菜也顿时没了滋味。安歌急急对付了两口,便急匆匆往芷涵苑去了。
来在芷涵苑门外,她这双脚突然就似灌了铅,一步也走不动了。
安歌看到怀信在院里廊上坐着,着一袭白衣,她从未见过怀信这般穿着,竟如此好看。
怀信手中正擦拭着他一直随身的那柄剑。
他忽而抬头,看到安歌正盯着他出神,便将剑小心翼翼放在廊沿上,轻笑着走过去迎她。
怀信走到安歌身前,问到:“为何不进来?”
“看你正忙着,怕扰了你,想着在那站一会儿也无妨。”
怀信说:“我想带你看样东西,却不知是否会惹你不悦。”
“一看便知!”安歌笑着说。
之后,便随怀信一同往书房去了。
来在书房前,怀信推开门,将安歌先让了进去。
她刚站定,便发觉书房左侧桌案上放着的美人图格外显眼。
安歌来在案前,看着这画中女子,心内很是不悦,酸酸地说:“整日盯着这美人的画像有什么意思?哪日得空,将她带来府中,让父亲替你做主娶了回来,也不必受这相思之……”
安歌话还未说罢,怀信已走到她身后,将她轻轻揽在了怀中。安歌本想挣脱,却不知怎的一下子失了力气,任怀信用下巴抵着自己的肩。
“我以为你是知晓我心意的。”
“所以让你将这女子带回来啊!”安歌没好气地道。
“歌儿,这画中人,你当真不认得?”
安歌细细端详了一番,惊觉这画中的女子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这难道是……”
“歌儿,这便是我照着你的模样画的,你可喜欢?”
安歌一时语塞,心中却满是喜悦,亦舍不得将这喜悦示人,只想就这么偷偷地揣着。
“歌儿,我离家这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怀信此刻,就像一个小孩童,没了半分平日里的冷峻。
“我在军中时,虽有些清苦,可是一想到歌儿,竟也觉得那些不过都是苦中作乐,你亦有想我吗?”
听罢这话,安歌也不忍再气了,回身将怀信紧紧抱住,说:“三月如同三载。”
怀信听完,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将安歌一下抱起,安歌还来不及吃惊,竟已是被他原地抱着转了三圈有余。
现下,安歌只盼着父亲快些去求了圣恩,将婚事定下。若能像这样日日都与怀信在一处,她便什么都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