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半夜,忽然来了查岗的。放哨的一发出警报,睡觉的员工呼啦一下,都起来了。可是慌乱中,棉大衣也没地方藏啊,你猜怎么办?
小雯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上哪儿猜去。只是茫然地抿着嘴儿笑。
江赐说,棉大衣虽然来不及藏了,但人民群众有无穷的智慧啊。于是,顺窗户就给撇了,扔后院去了。其实,大家都想开了,棉大衣宁可弄脏了,或者不要了,也比让查岗的给抓住强。因为,挨考核的钱,都够买好几件棉大衣的了。
当然,也有虚惊一场的时候。放哨的看错了,报了假警。结果,棉大衣白扔了。再捡回来一看,已经掉水坑里了,脏兮兮的,根本就没法穿了。
小雯忍俊不禁,简直笑弯了腰。
见小雯听得意犹未尽,江赐干脆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儿。
小时候,整个大环境的经济条件都很差,也没有小食品一说。所谓的零食,就是把黄豆、大米或者是高粱米,炒熟了,灌到衣服口袋里。不过,新炒出来的米很热,隔着几层衣服,都会觉得烫得慌。出去玩的时候,一边玩儿,一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米来,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吃得津津有味儿。这就是所谓的零食了。
而且,这样做还得背着家长。因为那时候粮食也紧张啊。如果让家长知道了,非挨骂不可。
除了炒米当零食外,春季里,还吃杨树的果实呢。就是杨树上结的那种棕红色的,麦穗状的东西。当时,大家管这东西叫“树狗子”。不过,杨树通常都是生长得很高大、很粗壮的。而上面结的树狗子,也够不着啊。怎么办呢?小伙伴们就扔焊条去打。把电焊条扔到树上去,就能把树狗子给打下来了。之所以用焊条,而不是用树棍儿,是因为焊条光溜,不容易被树杈卡主。如果没有焊条,也扔石块儿,只是没有焊条打的效果好,焊条一打一大片。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一次,我扔了块石头,结果把亲属家的一个女孩,脑袋给打破了。
新长出来的,很嫩的杨树狗子,很好吃的,有股清香味儿。
不光是吃杨树狗子,还吃过一种从枫树上打下来的,外形类似毛豆的种子。学名叫翅荚。但必须炒熟了吃。而且,包裹豆粒的一层膜衣一定要剥净。否则,那层发苦的外膜有毒性。
这东西吃起来很香的,跟毛豆的味道也很接近。其实,枫树的种子还是中药呢,学名叫路路通。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地区,通常能够见到的枫树,是五角枫和元宝枫。
那时候,人们的生活节奏都慢。做晚饭时,女人们经常端着个菜盆来到院子里,盆里泡着几个土豆。她们一边唠着家长里短儿,一边用碎玻璃片儿,刮土豆皮。还有的主妇,面前摆着一堆芸豆角儿,悠闲地摘着芸豆,东拉西扯地唠家常。唠够了,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收拾东西,各回各的家。
那时候,都是两家,甚至三、四家一个厨房,谁家做了什么饭菜,彼此都一清二楚。赶上谁家偶尔做了好吃的,比如说包饺子了,还要给邻居端一碗过去呢。那时的邻里之间,相处的非常融洽,其乐融融。
冬天的时候,我们就玩脚滑子。那是一种冰鞋的替代品。因为也买不起冰鞋啊。所谓脚滑子,就是将两根八号的铁丝,平行地固定在一块硬木板上,像是两根平行的铁轨似的。硬木板的大小,要跟鞋的大小相当。这就叫脚滑子。
将这东西牢牢地绑在脚上,然后,到马路上去滑雪。可好玩了。偶尔有汽车路过的时候,还会拽着汽车的尾巴,随着汽车一块儿飞奔,就跟飞起来一样。玩得不亦乐乎。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游戏,还是相当危险的。现在想想都后怕。
那时候,说不定流行什么。有一阵子,流行戴军帽,就是军人早期戴的那种老式帽子,而不是现在的大檐帽。面料是化纤的。当时,我们管这种面料叫“的确良”。而军帽是军队使用的东西,市面上当然没有出售的。因此就显得很紧俏了。只有黑市上才有人倒卖,售价一般要10块钱。当时,人们的月收入才几十元。而10块钱一顶的军帽,已经属于奢侈品了。
奇货可居。得不到,怎么办?有的小青年就打起了歪主意,铤而走险——抢军帽。最疯狂的时候,抢军帽甚至都抢到了现役军人的头上。有的士兵,还因此被捅了。那时候,时髦的、流行的东西,在小青年的眼里,简直就不得了了,千方百计地想弄到手。就如同现在炫耀豪车、名表一样。
那真是个疯狂的年代。不像现在,人们都想着怎样赚钱。那时,还没这个意识呢。小青年们所想的,就是怎样赶时髦。或者,怎样称王立棍儿。像黑社会上的老大似的,称霸一方。想着怎么打架,让周围的人臣服。
而戴军帽的人,虽然风光一时,但也有被抢的风险。因为军帽被抢,而死伤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奇闻了。那时候,抢军帽都抢疯了。不只是军帽,连普通的黄颜色的帽子,都跟着遭殃了。江赐就曾亲眼所见,一位中年男子,戴着顶普通的黄帽子,手里捧着一面衣柜上用的大镜子,在街上正急匆匆地赶路呢。结果在光天化日之下,帽子瞬间就被抢走了。而这个中年人,被抢了之后,也不能把镜子扔了,去追帽子吧?因此只是气得跺脚大骂:“你他妈什么东西呀?我那就是一顶普通的帽子,又不是军帽,你抢它干什么?”
江赐讲的这些事情,小雯虽然听得津津有味,但总觉得不解渴。因为以江赐的身份,肯定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大事件。但对方却避重就轻,不说重点。但她也无可奈何。人家既然不愿意说,自己总不能刨根问底吧?
两人离开茶楼时,小雯挽住了江赐的胳膊,低声说道:“江大哥,赶明个儿,我雇个私人侦探,好好调查一下你的身世,把你所有谜底都解开。”
江赐连忙说道:“你可饶了我吧,姑奶奶。我根本没兴趣把自己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其实,像现在这样就挺好。正如郑板桥所说的,难得糊涂嘛。”
小雯笑道:“你不是不承认你是皇太子吗?我想弄清真相呀。”
江赐一皱眉,“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觉得你是多此一举吗?”
小雯搂紧了他的胳膊,“怎么,你讨厌我啦?”
“哪里啊,一想到袁野和石磊的下场,我就瑟瑟发抖呢。”
“讨厌。”小雯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