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由远而近,慢慢停在沈德霖眼前。开车司机是个倭经济警察,倭经济警察打开车门,用埋怨的语气喊道:“你是哪个厂抽调来的?我是给炼油厂送饭的。”沈德霖听了大喜,心想等的就是你,沈德霖笑眯眯地大声说(倭语):“我是小野兵工厂的。”说话间就走到卡车车门前,一把抓住倭司机的衣服领子,使劲一拽,倭司机就势滚落到路旁的雪坑里,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周立诚手起刀落,倭司机死了。
四个人把炸药装上车,周立诚和两个同志跳上车厢,沈德霖坐进驾驶室,开动汽车,向着炼油厂疾驰而去。
三景炼油厂戒备森严,门岗外站了四个倭经济警察,手里都端着三八式步枪,枪上的刺刀是兵工厂特制的,比关冬军的刺刀短很多。经济警察是倭国各个重要工厂自己管理的警察,都由倭人担任,平时就荷枪实弹。在工厂管辖范围内,有执法处置权利,对不听警告者,可以开枪,对擅自闯入工厂者,格杀勿论。
沈德霖驾车来到炼油厂门岗前停下,一个倭经济警察笑呵呵地一摆手,刚想抬杆,忽然发现汽车驾驶室里坐着陌生人,先是一愣,接着用日语问了句,“你是谁?”站门岗说话的三个经济警察,都回头瞪着沈德霖。
沈德霖连忙拿出准备好的证件,倭经济警察没接证件,惊恐地又问了句“你是谁?”显然,倭经济警察发现送饭的司机换人了,接着就把步枪对准了沈德霖。千钧一发之际,周立诚从车厢上掀开篷布,一枪撂倒这个问话的倭经济警察,其它两个同志也同时举枪射击,站在门岗外的三个倭经济警察应声倒地。枪声未落,工厂里又跑出来五六个端枪的倭经济警察。
周立诚大喊一声,“冲进去。”
沈德霖驾驶卡车撞开拦杆,冲进工厂,周立诚三人蹲在车厢上和倭经济警察展开枪战。
沈德霖驾车直奔裂解塔,半路冲出来一个不怕死的倭经济警察,被飞驰的卡车瞬间撞飞。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疲惫不堪地走进来,把挂手枪套子弹盒的皮带解下来,拎在手里。
王炳政手拿朝珠,站在溥义的照片前,“戴课长,铁路线安排的怎么样了?”
戴斌把皮带枪套放到沙发上,脱下呢子大衣,“我刚从铁路线回来,10米一个双岗,倭籍警员全部上岗,满洲籍的都是优良分子,我保证万无一失。”
王炳政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这我就放心了;戴课长,前天晚上打伤的人叫什么来着?”
戴斌说:“牛时义。”
王炳政嘿嘿一笑,把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扔给戴斌,“他不叫牛时义,他叫大岛茂,倭人。”
戴斌并没有吃惊,拿起档案袋,抽出里面的照片看了看,又看档案袋上面的字,满洲国奉天警察厅档案,大岛茂,鸦片走私嫌疑人,“这么说大岛茂是来接货的。”戴斌放下档案袋,看着王炳政。
王炳政把朝珠摔在办公桌上,“抢关东州鸦片专卖局的生意,就是抢关东州的税收,关东州军正长官很恼火,命令我们搞到口供,打一打竹内真一走私鸦片的嚣张气焰。”
戴斌摇摇头说:“竹内真一早有防范,他不在关东州的管辖范围干,他把南洋的鸦片走私到南满北满,搞证据很难。”
王炳政说:“我们堵不住海上的进口,但是,能堵住出口,加强陆地哨卡盘查。”
戴斌疑惑地问道:“局长,竹内真一是东惊大财阀的公子,不缺钱,他还搂那么多钱干吗?”
王炳政拉长了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戴斌凑近王炳政,小声说:“局长,您和宪兵队斗,也不要太锋芒毕露了,宪兵队这帮家伙心狠手辣。”
王炳政不屑一顾地说:“有关东州军正长官吉野侯爵做主,我怕他?哎!阿南进宪兵队半年了,没有搞到竹内真一走私鸦片的任何线索证据,太笨。”
戴斌说:“竹内真一狡猾的很,阿南刚进去,不会得到信任的,只能耐心等待。”
王炳政板着面孔说:“戴课长,我们要想活的安稳,必须抓住竹内真一的把柄。”
戴斌点头称是。
王炳政放下茶杯,“戴斌,你说阿南和山口惠子能不能分开?”戴斌急忙给王炳政斟茶水。
戴斌手拿茶壶说:“够呛,阿南对惠子一往情深呀,俩个人从奉天就认识,十四年了,不好分开。”
王炳政站起来,忧心忡忡地说:“不能再等了,他们俩万一整出个孩子,我就前功尽弃了。”
戴斌一脸坏笑地说:“据我的情报……,山口院长最近老去儿科巡诊,是不是着急当外公了!”
王炳政愤怒了,砰地放下茶杯,“他急个屁,我是阿南的养父,没有我的话,阿南的婚事就办不成。”
芳容照相馆。
芳容一个人坐在灯下,用铅笔修照片底板,铅笔芯修的又尖又长。修版可以把人脸部缺陷遮盖一下,翻印出的黑白照片人物脸庞光滑。芳容一不小心,铅笔尖断了,芳容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甩甩麻木的手臂,走到窗前,遥望黑森森的夜空,心潮起伏,她在等那一声巨响。
三景炼油厂裂解塔下,枪战在继续,两个同志相继中弹牺牲,周立诚奋力开枪还击。
沈德霖安放好炸药,拿出火柴盒,火柴怎么都划不着,火柴头被同志的鲜血侵透,周立诚大喊:“快呀。”
沈德霖急中生智,从手枪里退出一颗子弹,用牙齿咬住子弹头,使劲一拧,把子弹头拔掉,沈德霖把子弹壳里的火药倒在导火索点火处,又把剩了一半火药的子弹重新装入枪膛,对着导火索上的火药就是一枪,火药瞬间点燃导火索,倭经济警察看见呲呲冒烟的导火索,扭头就跑,枪都扔了,拼了命地跑。他们明白,一声巨响后,方圆一公里将夷为平地。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和戴斌继续研究芳容的婚事,戴斌问道:“局长,芳容格格愿意吗?”戴斌了解芳容的态度,坚决反对王炳政提的这门不伦不类的什么鸟亲。
王炳政把嘴一撇,“有什么不愿意的?王爷死了,一大堆家产,没有一个倭人撑腰,能保住吗?”
戴斌觉得王炳政的话不靠谱,“那,王爷的家产不成了倭人的啦!”
王炳政得意洋洋地说:“这好办,他们俩有了孩子,我就是爷爷,我要给孩子灌输满清皇家的礼教,为恢复我大清王朝效力。”王炳政把自己想象的事,说的活灵活现。
戴斌还是不能理解,“再怎么灌输礼教也是倭种。”
王炳政一摆手,摇头晃脑地说:“这你就不懂了,老虎崽子谁喂跟谁亲,就像阿南,他听谁的?他听我的。”
戴斌兴奋起来,觉得王炳政这句话说得在理,“对,对,还是局长想的远那,佩服,佩服。”
这时,玻璃窗传来轻轻的哗啦哗啦声,王炳政、戴斌觉得声音有点不对劲,一起回头看窗户,窗户外面的天怎么红了,突然,窗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窗玻璃瞬间就爆裂了。
王炳政哆嗦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戴……斌,玻璃碎了。”
戴斌猛然推开窗户,爆炸冲击波一下子吹掉了戴斌的大檐帽,“局长,好像是三景炼油厂方向,是三景炼油厂,爆炸了,爆炸了。”
王炳政啊了一声,随即一头摔倒在沙发上。
关东州街头。
阿南望着北方红透的半边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北方又传来一连串爆炸声。
山口惠子紧紧抓住阿南的手,惊恐地看着北方。
阿南安慰道,“别怕,挺远的,别怕……。”
山口惠子抬头望着夜空,胆怯地问道:“是飞机扔炸弹?”
阿南急切地说:“不是,天上没有飞机,你自己回家吧!”
阿南转身就跑,惠子大喊一声,“你去哪?”阿南没有回答。
惠子看着远去的阿南不知如何是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僵住了。附近响起了警报声,街头到处是乱跑乱串的行人,惠子被行人撞倒。
厨师薛子明拎竹筐跑过来,薛子明搀扶起惠子,“惠子,快走。”
薛子明扶着惠子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戴斌放下电话,“局长,三景炼油厂爆炸起火。”
王炳政瘫坐在沙发里,手捂胸口,断断续续地说:“命令……各警署消防队,所有……消防车统统到炼油厂……救火。”
戴斌又抓起电话,对着电话听筒一通大喊大叫。
王炳政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红光,哀叹一声。
芳容照相馆的门开了一条缝,屋子里没有开灯。北方天边的红光一闪一闪的,红光顺着门缝照进来,形成一条红线,直接照射到芳容手腕的手表上。手表变成了红色,手表指针在走动,手表像一滴旋转的血滴。
炼油厂火光冲天,周立诚和沈德霖穿的衣服被爆炸冲击波炸的支离破碎,俩个人的头发都蓬蓬起来,满脸黑灰。沈德霖驾驶汽车往外冲,车窗玻璃全部炸碎,车箱板全部炸掉,周立诚站在汽车踏板上,一手抓住车门框,一手挥枪射击。
俩个人像是火海里的精灵,奋勇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