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内真一继续追问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竹内想打探宪兵司令部处理阿南的底线。
电话里,佐佐木没好气地说:“竹内队长,您就别难为我了,叫阿南正吉坐今天晚上21点的火车过来,这是命令。”
竹内真一诡异一笑,“知道了。”竹内欢快地放下电话听筒,心想:报务员死了,阿南是最大的嫌疑人;警察局王炳政为了自保,已经把阿南供出去了;阿南此次去新京接受调查,将一去不复返。
叫竹内感到欢欣鼓舞的是,王炳政和阿南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宪兵甲小声说:“队长,我去告诉阿南。”
竹内看了一下手表,指针在19点位置,“现在告诉他还有点早。”竹内想在火车临近发车前半个小时告诉阿南,不想叫阿南有任何心理准备,更不能叫山口惠子知道阿南的去向,女魔头要是搅合进来,事情就没法掌控了,女魔头的能量很大。
宪兵队阿南正吉办公室。
阿南正在和山口惠子通电话,阿南说:“太晚了,你不要过来了,我明天去取。”
电话里,山口惠子说:“我明天去满铁总部出诊,不一定几点回来。”
阿南说:“那就再打电话联系吧。”
竹内真一走进来,墙上的挂钟指针在20点40分的位置上。
阿南见竹内走进来,对电话听筒说:“回头再说。”阿南放下电话听筒。
竹内真一观察着阿南的脸部表情变化,问道:“谁的电话?”
阿南回答说:“山口惠子。”
竹内真一微微一笑,“阿南少尉,奉关冬军司令部的命令,你马上去新京执行任务。”
阿南正吉站起来,“是,队长,什么时间走?”
竹内真一说:“坐今晚21点的火车,因为任务特殊,你穿便服去,马上准备一下。”
阿南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急忙脱下军装,从柜子里拿出西服穿上,阿南心想一定是送报务员去新京。
竹内说:“宪兵甲送你去火车站。”
阿南正吉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港卡课文件保险柜钥匙,密码您知道。”
竹内真一接过钥匙,“快走吧!”
阿南把枪套系在腰上,又拿出南部14式手抢,“我得借一把手抢,这把枪老出故障。”
竹内真一怕耽误时间,顺手从腰间解下手抢,“把我的枪带上,得国造沃尔特P38。”
竹内真一拍拍阿南的肩膀,“有五发子弹。”(一发子弹打死小山江村,三发子弹射击实验,一发子弹打死原田大佐。)
阿南把手抢揣起来,把南部14式手抢放在桌子上,边系衣扣边往外走。
关东州火车站月台上站了俩个人,一个是列车长,一个是值班站长,旅客已经全部上车。蒸汽机火车头喷吐着白色蒸汽,雪亮的车灯照出去几百米远,火车司机从瞭望小窗上探出半个身子,等待值班站长的发车指令。站长的红蓝小旗没有举起来,司机有点着急了,发车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阿南疾步来到月台上,月台上并没有警察局的人,也没有报务员的身影,阿南还没缓过神来,列车长跑过来,推阿南上火车,说了句就等你了,随后跟阿南上车,回身关上车厢门。火车汽笛狠命地叫了一声,活塞推动巨大的车轮,车轮轰隆隆开始转动,列车像冲出牢笼的野牛,狠命向前冲去。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低头说:“刘逢川如果承认周水子陆军仓库的火是反抗军干的,山田司令官就得追究竹内真一谎报军情、欺骗上级的责任。”
戴斌说:“这就是竹内真一、阿南沙人灭口的动机。”
王炳政摇头叹息,“肯定是竹内真一逼阿南干的,傻,这是一箭双雕的诡计呀!阿南这小子糊涂呀!戴斌,如果关冬军司令部来人追查这件事,你就说报务员是电死的,不能把阿南装进去,记住了。”
戴斌嘴说是,其实已经把阿南往辣椒水里放小米的事告诉武彦三郎了。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戴斌说:“码头工头孙永旺来了。”
王炳政坐回到椅子上,横眉立目地摆出局长的架势坐好,还特意戴上了大檐帽。
孙永旺是王炳政的线人,就是安拆在劳工里的耳目,通常的耳目线人是要经过倭国人批准的,孙永旺不是。所以孙永旺见王炳政,要避开倭国人。
戴斌把孙永旺带进来。孙永旺一身工头打扮,四十多岁,小分头铮亮。
孙永旺给王炳政一个鞠躬,“局长好。”
王炳政问道:“有眉目了吗?”
孙永旺说:“还没有,劳工干活三班倒,您得容我找几天。”
王炳政嗔着脸说:“快点,我有点着急了,记住,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孙永旺连忙点头说是。
王炳政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孙永旺,孙永旺双手接过钱,给王炳政一个鞠躬,转身开门走了。
小渔村海边,海上狂风恶浪,黑云低空飞逝。
周立诚哽咽着说:“刚刚得到的消息,刘逢川同志牺牲了。”
芳容一愣,眼泪唰地流下来,“尸首在那?”
周立诚低头说:“被敌人销毁了。”
芳容咬牙切齿地说:“一定给刘逢川同志报仇,我发誓。”
新京火车站月台。
旅客都走完了,月台上空荡荡的,列车长陪同阿南走出车箱。阿南看着一个人都没有的月台,心想叫我来新京干嘛?报务员也没看见,是不是搞错车次了,阿南有点不知所措。
忽然,月台尽头地下道里走出三个人。这三个人虽然都身穿便服,阿南一眼就能看出是关冬军的人,军人的步伐是没法掩盖的,阿南下意识地一侧身,用右手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抢。
三个人径直向阿南走来,目光毒辣。
阿南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个人,显然是奔自己来的。阿南假装转身问列车长回关东州的列车车次,巧妙地把列车长挡在自己眼前,目光越过列车长,就是对面走过来的三个人,阿南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这三个人,走过来的三个人没有表情变化。
三个人走到列车长身后停下,列车长闪身走开。
三个人直面阿南,一个人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阿南正吉少尉?”
阿南点头称是。来人说:“我是情报部武彦三郎中佐。”
阿南连忙给武彦三郎敬礼,“久仰,关东州宪兵队少尉阿南正吉,请多多指教。”阿南敬礼后,和武彦三郎握手。
武彦三郎说:“你穿的是西装,不要敬礼。”
阿南说:“对不起,我忘了。”
武彦三郎看了阿南几秒,转身就走,阿南跟在武彦三郎身后,两个军曹跟在阿南身后,武彦三郎边走边说:“就等你了。”
阿南正吉向前一步,“我愿意效劳。”
四个人走到地下道台阶处。
武彦三郎突然面向阿南停下,“报务员刘逢川怎么样了?”
阿南站下,“我昨天去看了,没有口供。”
武彦三郎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不能把他打死了。”
阿南说:“有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武彦三郎又停下,转身问道:“你和谁去的警察局?”
阿南说:“我自己。”阿南停顿了一下,补充说道:“还有宪兵甲。”
武彦三郎似乎什么都明白了,转身继续走,四个人快步穿过地下道,来到另一个月台上,月台上停了一辆生火待发的火车。
武彦三郎果断地说:“上车。”四个人鱼贯走上火车车厢。
火车开出新京火车站的时间是下午1点50分,一路上,武彦三郎并没有告诉阿南去田津的目的,俩个人各自谈了小时候的记忆。阿南谈了自己在满洲、倭国等地的学习生活片段。武彦三郎的谈吐甚是有趣,讲笑话也一本正经,他讲了很多乡村的趣事。他们还谈了手抢的发展方向,武彦三郎还特意看了阿南佩戴的沃尔特P38镀金手抢。
旅途是愉快的,列车经过半天一夜的行驶,于翌日早晨徐徐开进田津老龙头火车站。阿南和武彦三郎以及两个倭国军曹走出火车车厢,跟随下车的旅客走出检票口。
阿南环顾火车站前的大广场,小声问道:“三郎中佐,没有人接我们?”
武彦三郎回答说:“没有,这次是秘密行动,不能让华北派遣军(冈村宁次领导的部队)的人知道,更不能让田津冈田特务机关的人知道。”
阿南觉得奇怪,“什么事?这么神秘?”
武彦三郎没有回答阿南的问题,简单地回了句,“找人。”
阿南心想武彦三郎难道是为钢板来的?
军曹甲找来一辆出租汽车,四个人迅速上车,出租车驶离大广场。
山口惠子拿着新军装来到宪兵队,发现阿南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办公室里没有人,黄呢子军装扔在床上,手抢放在桌子上,大皮靴躺在床底下,惠子眉头一皱,心想阿南这是有急事走的。
山口惠子把做好的新军装挂到衣柜里,把旧呢子军服也挂到柜子里,把手抢放到抽屉了,蹲地上把皮靴摆整齐,还没直起腰,忽然有人走进来,惠子以为阿南回来了,回头一笑,见来人是竹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