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桥也是个护犊子的,自家孩子,只许自己骂。丝毫不允许别人说半分。
言蔚熙瞪着眼,与陆桥怒气冲冲的看了一会儿。许是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和一个老头子过不去,便气呼呼的扭过了头。
手术进行两个小时。
陆瑾珩跪了两个小时,突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小护士拿着一个单子匆匆的走过来,递到了陆瑾珩的手中。
“产妇大出血。”
声音焦急:“需要你们签个字。”
陆瑾珩接过,入目一看,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上。
“好好的人送进去,怎么就病危了?”
他像是一个走到困境的猛兽似的怒吼着,声音间充满了绝望:“啊?我告诉你,如果我老婆有什么意外,老子拆了你们的医院!”
他向来是沉稳冷静的,活了这么大,也大概只有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失控了。小护士被吓得愣了愣,而后小心翼翼的不服道:“凶什么凶啊!有本事你去救她啊?”
“小姑娘别害怕。”
陆夫人擦着眼泪圆场:“他有病,别理他。那是什么啊,拿来给阿姨看一眼。”
小护士捡起单子递了过去。
陆夫人入目一看,险些三魂丢了七魄。只见白纸黑字,赫然写着“病危通知书”。她控制住身体的一阵阵晕眩,比失控的陆瑾珩好不到哪去,紧紧的抓住陆桥的手,颤颤巍巍道:“老头子……我……这……”
陆桥显然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大风大雨都经历过来了,倒是比在场的人都多了些镇定。
“也罢。”
他叹了口气:“给我找根笔吧。”
小护士掏出笔,余光一瞄,立刻惊呼道:“小姐,里面不能进去!”
只见言蔚熙贴着墙角,想要偷偷的溜进手术室,被小护士一喊,她身体微微顿了一下,而后百米冲刺的跑过去,被小护士紧紧的拉住了手。
“不能进!”小护士头都大了:“真的不能进!”
言蔚熙回过头,露出了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她啜泣着,字不成句:“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看一看她……求求你啊……”
小护士摇了摇头:“不行的……”
陆桥走了过来,扶住言蔚熙的肩膀,把病危通知书递了过去:“孩子,去吧。生死有命,但是请你们务必尽力为之,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陆桥说的庄重极了,小护士微怔,随后表情不自觉的带了些严肃:“叔叔,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手术室的门再次关上,灯光亮起,言蔚熙的身体烂泥似的摊倒在地上。蓦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手脚并用的爬到陆瑾珩的跟前,“呸”的一口,死死的扯住了陆瑾珩的衣领用力摇晃。
“都是你,都是你!”
她歇斯底里的大叫着:“陆瑾珩,是你害了沐笙,是你害了沐笙啊!她为什么要遇见你,为什么要生你的孩子……傻子,一辈子就这么毁了,陆瑾珩。你赔她的这条命啊!你……你快赔啊!”
陆瑾珩一言不发,任凭言蔚熙摇晃着。
细看的话,他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浓墨重彩的情绪,所有的悲伤化成了一层浓稠的雾,掩盖着他原本的光彩。场面一片混乱,时湛拉着言蔚熙站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放心吧,沐笙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福大命大这个词用到时沐笙身上,更像是她的磨难。
无数次惊心动魄的九死一生,都用“福大命大”来安慰自己。然而一条命再如何福大命大,也禁不住如此的折腾。
“姑娘。”陆夫人缓缓道:“沐笙好好着呢,别她没什么事,咱们自己先闹了起来。好好的,沉住气,她一定会没事的。”
言蔚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术室。
夜空像是泼墨了似的黑,长夜漫漫,像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满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让人无端端的陷入绝望。
午夜十二点。
手术室传来“哇”的一声婴儿啼哭,陆桥脸色一喜,笑道:“成了。”
手术室的大门轰然打开,在生死线上忙碌了一晚的南煜摘掉口罩,露出了满是倦容的一张脸。
“是个女孩,母子平安。”
言蔚熙的身体一个战栗,而后紧紧的抱住时湛。
“沐笙……”
陆瑾珩踉跄着想要进去,却被南煜挡住:“诶诶诶……干什么?现在产妇刚生产完,正是虚弱的时候,需要好好休息。想探望等明天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南煜糟心的揉了下鼻梁:“你们最好给沐笙熬些补身体的粥,越清淡越好,明天醒过来就能吃。”
陆夫人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马上回家做……”
像是一场噩梦陡然惊醒,至此,所有人才陷入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中。
陆瑾珩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的一个小婴儿。她正在熟睡着,瘦巴巴的,看不清是个什么样子,新生儿的模样普遍不好看,但是陆瑾珩却怎么看怎么欢喜。
他竟还十分幼稚的伸出手,在玻璃上哈了口气,缓缓画了一个心的形状。
“妹妹。”陆瑾珩在心里笑道:“爸爸爱你。”
他裹紧大衣,走出了医院。
在见到时沐笙前,他需要去处理一件事情。
半步多的地下室中,李复几乎被裹成了一个粽子,一群黑衣人团团围在她的四周,她被塞着嘴,脸色惨白,身体下面一大摊暗红色的血液,气息奄奄的。
陆瑾珩的走近。
“她怎么了?”
林蒙咳了几声,慢吞吞道:“李复心狠手辣,我给了她些教训。”
李复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慢悠悠的转过头,瞥到陆瑾珩,黑眸急剧收缩。
她“呜呜”的向陆瑾珩呼救,却换来了对方的漠视。
“那些血……”
“有些不服管教,一不小心撞到了肚子,孩子没了。”
陆瑾珩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阿鬼。”他的声音渐凉:“我有说过让你自己解决这件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