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拎着花酒,带着桃枝出了小面馆,脚步匆匆。
“柳柳,我累了,好困。”
“忍着。”柳柳无奈地看了眼桃枝。
月上柳梢头,暗沉沉的夜幕上挂满了星星,天空是墨蓝色的,月亮是金黄色的。
路上行人寥寥,路人行色匆匆,想要早些赶回家。
柳柳带着桃枝在小镇的客栈里住下,手里银两宽裕,点了个靠窗的房间。
进了房间,柳柳让店家烧两桶水端上来,接着把门一关。
粗大的蜡烛点着,也只在小桌子四周照亮了一方光亮,四下仍是有些昏暗。
“柳柳,我先睡了吧。”桃枝自进了屋子,就有些神色疲倦地坐在小凳子上,准备睡觉了。
“你是从哪儿学来的?我记得桃树,咳,我们妖是不需要睡觉的。”
不过,这个问题哪怕不回答,答案也似乎显而易见。
“是书生啦,白天在我耳边念四书五经,晚上四下漆黑,我劳累了一天,也困了。”
可不是?白天她忙着听书生“念经”,晚上自然就累了。
“等一下,先洗个澡吧。”柳柳走到她身边,把她拉起来。
因为,桃枝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
“洗澡?我不要,桃枝不需要洗澡。”桃枝甩着手,一点儿都不想的样子。
“不洗澡就把你丢出去。”柳柳纤长的眉拧成一线,道。
“柳柳,柳柳。”
桃枝似乎真的困了,眯着眼睛,拉着柳柳的手,往脸上蹭。
桃枝本就长得美丽,此时睡眼朦胧,也是像桃花着雾,美艳无比。
柳柳用了妖法,施在烛火之上,橙黄色的烛火摇曳了几下,像吃饱了一样,捧着肚子又涨大了一圈。
瞬时,屋里明亮了许多。
桃枝的脸更是在烛光下好看的很。
柳柳心下有些软,有些不忍喊她醒了。
想了一瞬,柳柳还是无法忍受身边的人不洗澡。
纤长柔软的手掌抚上桃枝娇嫩泛粉的脸颊,柳柳似是在犹豫,该捏哪一点比较好。
犹豫了一下,柳柳放弃了。如果不是桃枝这张脸,她是不会愿意让她跟着自己的。
柳柳的手还没有拿开,就被抓住了。
桃枝把柳柳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脸上的表情很愉悦。
“要洗澡吗?”柳柳再问。想着,如果拒绝的话,就把另一桶水退掉。
虽然她有钱,但是,钱不能浪费。她模糊地记得,自己的钱是别人送的,而不是自己的。
而且,那人对自己很重要。
柳柳的钱在她的意念海里,通俗来讲,就是她的妖力让她的身体里有一个压缩的意识海。看着很小,却能装很多东西。
而这个意识海就在她的内丹附近,她的内丹是黑色的。
意识海原本是空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个类似房间的地方。里面整整齐齐地摆了许多银两,宝物,衣服和小物件。
在和尚房间苏醒的时候,那时柳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海,身上穿的衣服是化出来的,以妖力为撑,可以变换样式和颜色。
平时,柳柳很少碰那些东西,偶尔只是将意识海里面的银两移到衣袖里。
“柳柳给我洗。”
柳柳感觉桃枝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这里和自己讨价还价。
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那等好心。
“好。”
不过,谁让桃枝长得好看呢,柳柳感觉只要长得好看,只要是自己的人,她还是愿意的。
“客官,水来了,现在提进去吗?”有客栈小二在外面敲门。
“进。”柳柳应了一声,把桃枝扶稳,让她站站好,顺便幻化了两片白纱蒙在桃枝脸上,公主抱地把她抱到床上。
桃枝好像没什么意识了,只是被抱起来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地搂了搂柳柳的脖子。
小二吆喝着两个身后两个身材高大的人,让他们把浴桶提到里间,一边念着。
“眼睛不要乱看,注意脚下,脚步放轻。”
算是很不错了。
柳柳挺满意这家小店的服务,给了小二一文银。
“谢谢,谢谢客官。”
小二接过来,看着里面两人把浴桶放下,眉开眼笑地带着他们走了。
接下来,柳柳先是给桃枝洗了澡,然后把自己洗干净。
唤了人把水拎下去,柳柳便掀开被子和桃枝并肩睡了。
棕色的床帐垂下来,掩住两个酣眠的人。
两个都因为和人有着过多的接触,而沾染了人的习惯。
日出起来,日落睡下。
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要洗澡,要穿衣,要几人同行,要人情世故,要看起来像人。有着人的样貌,人的举止,人的冷暖感受。
也不知和人处久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如今,看着似乎也不错。
在柳柳行进的路上,在桃枝姑娘行进的起点,有个人,正抓耳挠腮,明明身体很困,头脑却清醒的很。
此人正是白日的那个书生。
书生名张启生,本是阳羡望族张家的大家嫡房少爷。
可惜,张家到他爹那一代,人丁稀少,祖父无奈把家里事务交到张父那里。
开始时,祖父还在,张家不至于没落得太狠。可是,祖父一殁,张家在张父的手里就迅速地开始垮掉。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当内里渐渐腐朽,又没有足够有手腕的人来力挽狂澜,垮掉只是早晚的事情。
生母早逝,侧房立势。亲爹荒唐无能,张启生竟生生在侧房刘氏的谗言下,被亲爹派人送到乡下,不管不顾。
张启生开始也怨过,但是,后来这种愤怒与怨怒就化为了学习的动力。
每日早起晨读,吃了饭,研磨写字,中午把上午习的文看过一遍,下午继续。
晚上呢,吃过饭可以去外面走一走,望望月光,望望月下的漆黑魍魉,吟吟诗,陶冶一下心情。
回到房间,点一支蜡烛,看上一会儿,然后把自己擦洗一下,就睡下。脑子里,还在过着白天学到的内容。
这是农闲时候的日常。虽然父亲给他指派了一些下人,但这个村子的土地都是他的。
他也要在春天的时候和邻里种他土地的农人话话农桑,话话春耕。夏日割脉,秋日丰收,冬日休息,每一个物候,他也要去农家看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农家人淳朴热情,张启生这个住在村里的书生,是他们感谢又敬佩的人。
如此几年,学问自是突飞猛进。但是,这样的生活又太无聊无趣了。
就像粗葛布里面的纤维,又干,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