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有些不安,“蒙将军,小宸王已死,他的东西动了,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难道他还能,半夜回来跟我讨要?他要真敢来,我还真想和他详谈一番。”言毕,竟然将和离书揣进了怀里。
手下将领附在蒙多身边耳语了几句。
声音不大,但殷子墨却听得分明。
那人说的是:“如果把殷紫宸带走,哪怕只是尸身,也会让青阳国动摇。更何况若是将他祭旗,不但可以激起我军的斗志,还可以让对方闻风丧胆。”
果然,蒙多的眼睛亮了一下。
殷子墨心里一惊。蒙多竟然打上了殷紫宸尸体的主意。纵然自己与他,再有不睦,也是家事,自己堂堂九尺之躯,焉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死后还要受辱。他宁愿为了大哥最后的尊严,奋力一战。哪怕安总管因此丧命,自己去皇上面前领罪就是了。
主意已定,殷子墨将大枪横在蒙多面前,“蒙将军,你拿殷紫宸的东西我可以不做计较,但做人要言而有信,这人你也看过了,是不是该放回安总管了?”
官差趁机上前把殷紫宸抢了回来,他再次将尸身抱紧,并向跟随的军兵招手,悄悄要过了一匹千里宝马。
蒙多哈哈大笑,“刚才不过是确认一下,小宸王的死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的尸体我势在必得。况且他凌辱了我们的公主殿下,致使我们清欢公主至今下落不明,于情于理你们也要给我们易国一个交代。所谓兵不厌诈,本帅也算是今天给你上了一课。”
殷子墨大怒,他微微平复了一下怒火,随即向那官差招了招手,那官差一脸戒备,生怕殷子墨一念之差,将殷紫宸的尸身送给易国人。殷子墨暗自好笑,自己得有多么无能,才让那人对自己心存疑虑,他轻声说:“你别怕,我不会把他交出去的。”
那官差只得提马向前走了几步。
“你叫什么名字?”
那官差似是没有明白,殷子墨只好又问了一遍。
“陆云。”虽是不明白墨王的意思,那官差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陆云,好名字,我记下了。”他的眼神似是沧桑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我大哥就拜托你了,待会儿我拦住蒙多,你尽力带他走。”
陆云陡然一惊:“那你和安总管怎么办?”
“我尽力而为吧,实在不行,安总管也就只能为国尽忠了。”
他们的对话声音并不低,俨然没打算躲避在场的任何人。
安守道气地大骂:“你个兔崽子,真打算把洒家丢在这吗?”
殷子墨眉目如霜:“不止你一个人,我会留下来陪你。”
蒙多眯着眼睛,好像在看到手的猎物,又好似猫戏老鼠:“好,居然有几分你殷家的骨气,那本帅就勉为其难,连你们两个一起收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殷子墨一挥手,带领手下,一字排开,把蒙多等人拦在面前。
陆云趁这个机会,赶紧拨转马头,在一队殷子墨的亲兵护送下,朝着一条羊肠小路奔下去。
后面地追杀声不断,陆云不知道殷子墨能够抵挡多久,
但看到自己眼前的情景,他不由愣了一下。
四周的地形他并不熟悉,客栈前的两条小路,都通向北方。但是,一条道路可以到达最近的夜幽城,另一条,却通往雪峰山的山顶。
陆云在易军地追杀下,错选了那条通往死路的小道。
平川在眼前飞快掠过去,很快,那条小道已经蜿蜒伸到尽头。
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走殷紫宸,一定不能让他落在易国人手上,他才能安心。
他想起离京前,成王的一再嘱托,务必保全殷紫宸,如今,他不能保证小宸王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却只能为他最后的尊严奋力一搏。
小路的尽头便是绝路。
陆云啊陆云,这是连上天也不愿帮你吗?还是命中注定,殷紫宸逃不过这最后一辱?
翻身下马,陆云抱着殷紫宸的尸身,奔向山顶。
蒙多已经追上来了,这就说明,墨王和安总管或已经被生擒活捉,也或者已经遭了毒手。
蒙多向他招了招手,“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保你这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陆云回身望望身后的追兵,再望望下面波涛怒啸的江水,微微恍神。
心中无数纷乱画面一一重现,在这重兵包围,生死瞬间的那一刻,他定了定心神,向着上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拜。
火光中,蒙多才发现那个一直渺小的官差,瞬间在眼中变得高大了起来,他看见了那个一直不起眼的人,在绝境中笑得淡然而自嘲,决绝而坚定。
……
一片寂静中,他和所有的人一样,讶然无比地看着一道笔直而骄傲的身影,抱着小宸王的尸体,纵身跳下了百丈悬崖……
消息传到夜幽城,待得守城的总兵苏哲调齐人马,赶到这里时,蒙多和他手下的一队骑兵早已没了踪影,只在七零八落的尸体中,找到了重伤昏迷的殷子墨和安守道。
悬崖下水流湍急,陆云和殷紫宸早已不知被冲到了何方。
殷子墨和安守道伤势太重,不便再送回上京城,苏哲犹豫再三后,便私下做主,将他二人就近,接到了夜幽城里养伤,随后修书一封,将这件事始末用八百里加急,上奏给泰和帝。
噩耗在上京传开,满朝上下无不唏嘘感叹,刘潇和黄琦更是痛不欲生,恨自己太过听信兄弟之言,未能及时截牢反狱救出殷紫宸。
世人都道小宸王在发配途中遭了易国毒手,却不知是当今皇上的一朝任性,使其断了性命。堂堂一代战神将军,为青阳国戎马一生,却落得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这对颜丞相与皇上等人来说,却是个极好的消息,只要小宸王一死,便是除去了一大祸患,要不然,小宸王活着始终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