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终天来了!
晓寒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每个店面里都传出或忧郁,或轻快,或流行,或怀旧的歌。大大的玻璃橱窗里,上市的新款春装,穿在身材完美的模特身上,彰显着春的浪漫和浮华的气息。
晓寒从玻璃橱窗的镜子里也看到了自己,黑色的毛衫宽松地裹在身上,头发乱七八糟地扎了起来,嘴唇没精打采地紧闭着。一看到自己的形象,晓寒就莫名地感到燥热。
已经是春天了啊,可在晓寒的身上,却看不到一点春的影子。因为晓寒刚从单位回来,因为凤凰山的春天还没有来。晓寒突然觉得她和这座城市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已不再属于这座城市。
工作这几年,她身处大山之中,终日与青山为伴,眼前是延绵起伏的群山,身后是峻峭挺拔的山峰,往复行走的也永远是那一条蜿蜒在山腰、一直通向大山深处的碎石公路……晓寒从未有过如此的厌烦,她觉得她急需摆脱现在这一种消极状态。要么就改变工作的环境,可这谈何容易。冬天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了旅游局的局长,当时田思思说得那么轻巧,可谁知一拖一个冬天过去了,让韩箐去问一下,韩箐又磨不开面子。她真不懂,韩箐为什么总是对自己调动工作的事不热心呢,她调进市里不就能照顾上家、照顾上孩子,他自己也省心些吗?难道真如妈妈说的,韩箐这人城府太深,她晓寒太单纯了?韩箐怎么说也不是那种人啊!要么,调整自己的心态,可能是自己的心态出现问题了吧!年近三十的女人,是不是都多疑与神经质,晓寒想。
路过公园时,晓寒看到公园内的那两棵高大的玉兰树,她上星期上山之前,它的花苞还犹如一支支饱满的笔,簇立在高大简洁的树干之上,而现在,已然绽放成一朵朵硕大的、洁白的玉兰花,繁茂地开在枝枝杈杈。那株白色的丁香,也不知在哪天的清晨将细小的花撒满了树间,任淡淡的清香弥漫在早春的阳光里。晓寒记得,小时候这个公园就已经存在了,她总会在每天清晨上学的路上经过公园时特意驻足。晓寒知道哪天玉兰开出了第一朵花,知道哪天丁香的香味最浓,知道海棠花谢了的时候,紫藤花就开了……在晓寒的整个青春岁月,每到春天,晓寒都在静静地看沉寂了一冬的树木,在她的眼底绽放成动人的风景。而那时的晓寒,也如春天的花一样,随着第一缕暖风换上轻盈的衣衫,悠闲而略显忧伤地信步于春光明媚之间。
晓寒摇摇头,轻轻地叹息一声。
“晓寒,我发现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晚上在看电视时,韩箐突然说。
“心事?没啊,我怎么不觉得。”
“那我怎么发现你最近话特别少。”
“呵呵,感觉没什么说的啊……你看电视吧,我先去睡了!”
“晓寒……”看着晓寒走进卧室,韩箐欲言又止。
韩箐突然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晓寒了。他能感觉到在过去的整个冬天里,晓寒很不快乐,但是,他不明白她的不快乐缘于什么。
韩箐一直觉得他和晓寒的生活于简单中渗透着一种无法看清的虚幻。正如他们的相识。
韩箐和晓寒是大学的校友。韩箐高晓寒一级,韩箐常说他在新生名单中看到晓寒的名字时,就喜欢上了她。所以,当晓寒一脸茫然地出现在学校门口时,韩箐微笑着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
那时的晓寒单纯而安静,同学们一起玩牌时,她总是浅笑着看大家吵成一团。韩箐能感觉到她的沉静是在有意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但也正因为她目光中的淡泊,让韩箐总试图走近她。韩箐发现,总有淡淡的忧郁在晓寒含笑的眉目之间。
也许男人就是这样,因为看不透,所以看不够,韩箐喜欢上了晓寒。
当晓寒在每天清晨,踩着落满黄叶的水泥路,一脸落寞地漫步时,韩箐适时地拿一本书,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总是微微一怔,然后嫣然一笑,淡淡地说一声“你早”。
韩箐觉得,晓寒的心中,像是老在沉思着什么似的,但韩箐觉得他能让她褪掉隐藏于眼帘深处的最后一丝忧郁。
每个恋爱中的人都是诗人,每一次相恋都是一首动人的诗。韩箐用他的真诚给温婉内敛的晓寒书写了一篇爱的故事,故事中,韩箐牵着晓寒的手,从秋到春。然后,在她纯净的笑意中,她成为韩箐的新娘,成为琅琅的妈妈。
韩箐依然喜欢在午后的暖阳里和晓寒下五子棋,看她一脸恬静的淡泊和从容,依然迷恋在晚风中的旷野和她相拥、亲吻,依然渴望在她哄孩子睡着后,钻进柔软的被窝,手指游走于她的身体……
但现在韩箐有些不明白,为何每次晓寒在看到她皮箱里的小东西时,在某个瞬间,目光中会有一丝惆怅?韩箐曾一件件地仔细看这些东西,除了晓寒小时候的一些照片、贺年片、小礼物,其他的就属于他和晓寒了。只是过了那个瞬间,晓寒还是那个简单的晓寒。但是,过去的整个冬天,晓寒为什么沉默寡言?是他太忙了,忽略她了吗?可这也是为了生活啊,这样一天到晚地忙还不为了这个家啊?再说,为了她的工作调动,田思思约他出去吃饭,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就去了几次,她是为了这个生气吗?也不至于吧!这不是为了她的事吗?那么,她肯定是为了那事!那事其实也就是夫妻之事,从去年冬天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床笫之事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都说女人三十如狼,晓寒正是如狼的年纪,难道是因为这个而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