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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梨白落尽月又西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纳兰容若

流光飞影,多少故事落下帷幕,藏于历史深处,徒留花雨空落。

西秦开国数百年,帝王已更迭五六代,人民安居乐业之余口耳相传着一个故事。

传说,在落花似雨的季节,会出现一个男子,男子一身黑衣,长发垂地,他会游荡在西秦的每个角落,出现在每一片飞花柳絮之中。

据一些长寿的老人留证,该男子是本朝开国帝王,未夜。

未夜为了寻找前朝公主,死后魂魄不散,一直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

那位前朝公主,是未夜的结发妻子。

佳人早已难匿踪迹,化作青烟一缕,飘入史书深处,泛黄的书页一页一页翻开,岁月的篇章往后倒页,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重新带回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末世年代。

百年前,西邪国君昏庸无能,人民在其统治下苦不堪言,又恰逢天灾,干旱过后洪水肆虐,民不聊生。

传言纷飞,西邪末世将至,各路英豪倾世而出,很有一番群雄逐鹿的味道。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有文有武,有神机妙算,亦有绝世神功,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七邪之首—未夜。

未夜是谁?未夜原是西邪的大将军,年仅十余岁便立下赫赫战功,是举国骄傲的人才,很得国君器重。

末世国君看他一表人才,眉目清明,为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或者是想拉拢也不尽可知,但众所周知的是,一纸令下,他便迎娶了当时最美貌、最得宠的凝若公主。

世人都道,那是一个天造地设的组合。

金童玉女、才子佳人之类的词都是形容尘世间的佳侣的,那样两个人站在一起,是天人,是什么词都不能够形容的。或者,只能说是完美了吧。

是的,是完美。

可惜,世间从来就没有完美这一说法,遗憾,才是永恒。

遗憾的是,未夜并不爱凝若。

哪怕之后如何的挽留和心伤,至少当时,的确是不爱的,不仅不爱,他甚至是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比如,号令群雄,一举击败本已腐朽不堪的西邪王朝,其中,还利用了这位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

凝若公主嫁给未夜将军时只是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正是对爱情充满向往的时候,很容易地,便喜欢上了这位年少有为又魄力十足的将军,可惜的是,这位将军却是不喜欢她的。

成亲的那晚,未夜并未与凝若圆房,她当时虽还不大懂闺房之事,却也隐隐地感觉到什么,婚后做事很是小心谨慎,从未惹得未夜丝毫不顺心。

这姑娘是举国最受宠最貌美的公主,按理来说,是最有资格被养成一副骄纵的刁蛮公主相的。可是她不,她偏性子温和,为人懂事谦逊,从未有一丝的刁蛮任性存在,虽是这样,未夜依旧是不喜欢她。

少年成名本领通天又身处乱世,这些无一不让心气高傲不甘人下的未夜蠢蠢欲动。彼时,少年血气方刚,很是想闯一番天地,是以并不大瞧得上这位腐朽王朝的公主,那时,他喜欢的是另一位性子泼辣的异族女子。

所以,当那位异族女子对他说,“未夜,你这般英伟,又如何能屈居人下呢?我看这个国家也不能长久,你莫不如一举将其拿下,自己做了那国王得了。若是这般,我便嫁于你可好?”

当年那女子巧笑倩兮的玲珑模样,未夜后来已记得不甚分明了,甚至连她的长相都给忘了,但那一刻他蠢蠢欲动的心情,却是时刻灼烧着他,以至,每想到那时,便痛恨不已。

那时,一腔抱负的未夜没有任何疑惑、愧疚地应允了。

未夜想到了那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姑娘,心生一计。

那夜,他对她用了十足的心力,温柔至及。当他看到情窦初开的少女娇羞不已,不疑有他,将那样美好的姿态交付与他,他的心竟是悸动了。

那不是他的第一次,可他却像一个少年般矜持,他在她的身上微微地颤抖,看到身下她羞涩的眉眼似烂漫的山花般美好时,他真真实实地害怕了,他害怕,害怕有些不该发生的东西会发生。比如,暗自滋长的,他对她的爱。

他要遏止,她是这乱世公主,而他将是结束这腐朽王朝的英雄,他没有义务保卫这个快崩塌的王朝,他没有义务对那昏君愚忠。所以,他不能对她产生感情,一点都不可以。

是的,他是英雄,如此冷血,如此霸气,能够斩灭一切自己不想要的感情。那夜,他与她极尽温存。凝若公主是那么善良单纯的姑娘,所以当他对她那么说时,她便信了。

他说,“若儿,如今我们大邪动荡不安,贼人辈出,若不斩草除根,则国体动荡,统治势必会受影响。”

看着她美好的容颜,他有一瞬的不忍,但骨子里的刚毅还是战胜了那刚刚萌芽的感情,他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若儿,我想挥军南下,一举歼灭那些威胁大邪统治的乱军,你去与父皇讨要兵符可好?”

她不懂,那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说什么,她便柔顺地照做。甚至,她还以为自己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为国为家的大英雄。当她满脸兴奋地从皇宫回来,献宝似的向他捧上那个小小的,却足以号令所有军队,将任何一处夷为平地的兵符时,他凝视她许久,终是接住了。

他知道会成功,这件事除了她,除了她那么受宠的凝若公主,谁都做不来。他知道西邪国君对她的宠爱,也知道她对自己的依赖,所以,他这么做了,所以,他成功了。

那夜,京城里的火光将半边的天都染红了,七支反军结为一体,拥立未夜为首,一举攻下皇宫。彼时,离他拿了兵符离去的日子将将一月有余。

当他身披盔甲犹如战神般地俯视着匍匐于脚下的西邪君主时,他听见那个懦弱的男人颤抖着声音说,“驸马,哦,不不,未夜大王,看在小女凝若的分上,你可否饶了我,饶了我们这一皇族的人?”他低着头,如此的卑微。

未夜原本是厌恶他这般唯唯诺诺的,一国之君,脸都被他丢尽了,但不知为何,在听到凝若的名字时,他原本躁动不安,因杀戮而越发狠绝的心竟然柔软下来。他想到了她在他身下美好的身姿,以及听到她轻轻唤“未夜”时,他心底被撕扯般的微微疼惜。

他想她,他如此的想她。

现在,他亡了她的国她的家,那么他就再还她一个更鼎盛的国,再给她一个更温暖的家,可好?

他嘱托人安顿好了旧时皇族,一个未杀,全部都好好地养着,还为他们另选了一处宫殿,那般的华美恢宏,他要将他们衣食无忧地供养着。

他急急地走向旧时的将军府,他知道凝若在那儿,一路上,心是惴惴的,从没有一刻,他是如这般急急地只是为了等一个答复,为了听她的一句回答。他想问她,“若儿,我给你一个更美的国,更好的家可好?”

朱门开,旧时情景纷呈来,容颜依旧在,只是,往时心念却已改。

他见她微微一笑,仪容万千,俯身盈盈说道,“多谢大王不杀之恩,罪国公主凝若愿带发修行,为旧朝赎罪,为新朝祈福。”

千言万语,倾世霸王未夜的那些悸动的情怀,皆化为一抹浅笑,他听见自己说:“如公主愿”。

如斯骄傲的霸王,血性少年,大器初成,是有多么骄傲的自尊,容不得自己有些微的羸弱,哪怕是在他如此爱惜的女子面前。

后来,他成了西秦的始皇帝,千古霸业的开创者,亦立了当年心动的那位异族女子为后。

那是一个带有巫术的女子,他的一身巫术便来自于她的倾心传授,而当年名动一时的国师也是出自她的举荐。俗话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可未夜无论是打江山还是守江山都轻而易举,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外,就是还有这位皇后的功劳了。

她与他,倒也真真担得上是,佳偶天成。

可是,那个淡淡的,美好的女子一直生活在他的心里,那是他唯一爱着的女子,那是他,一位帝王,心里最柔软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最柔软的存在,还是要消失的,那是作为一个帝王的,无法避免的悲哀。

是那场瘟疫。

后来的未夜想起这一切的起源,不见了更多的情绪,只剩唇边轻轻溢出的一抹浅笑,那抹浅笑藏着苦涩,溢满了数百年浓重的哀伤,最后被风吹散。

那场瘟疫是一场浩劫,是的,那是一场,几百年后的居民只要一想起都能颤抖的浩劫。

当年,这场浩劫不仅差点让西秦的江山毁于一旦,还让未夜永远失去了她,失去了那个淡淡的美好的女子。

是他未夜杀戮太多,又关她何事?是她父亲自己昏庸无能,造孽无数,为何又要她来偿还?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的小公主。

建国初年,建安一带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事情,这件事让举国都惊呆了,其影响甚至直达朝堂,传到了未夜的耳朵里。

说是建安一带有一户很是恩爱的小夫妻,两人平时同进同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一对人人都羡慕的夫妻。但也正因为此缘故,才让后来的事情变得那么不可思议,甚至是毛骨悚然。有一天,邻居去他们家串门,刚到门口就见着那位相公发了疯似的拿着一把镰刀追着妻子,原本这邻居以为是小两口闹着玩,就饶有兴味地看,也没阻拦,及至那位夫君猛地砍向自己的妻子,随后扔了镰刀,一把掏出倒在地上的妻子的心脏时,他还是保持着那等看戏的姿势。

直到那位相公“滋滋”地嚼着肝脏的声音传来,那位邻居才回过神来,他颤抖着双腿,连滚带爬地边叫边喊,“杀人啦,吃人啦……”

等到一干群众胆战心惊地扎着堆推开那扇小门时,见到了血已干涸,早已死去多时的妻子躺在地上,她的胸口有一个大大的窟窿,众人皆惊,想逃走。

还是那位邻居,拉着一干群众,颤颤巍巍地指向高悬于房梁上的,也已死去的相公。经检查,妻子被一刀毙命,死后为人剜心,相公乃自杀。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事,一干民众很是乐于茶余饭后咀嚼感叹唏嘘一番,但对于建国之初的未夜来说,这只是一件出奇的小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也是这个没放在心上,他遭遇了生平最大的一次打击。当境内发生十几起类似的案件时,未夜开始重视了,但是,也已晚了。

瘟疫传播的速度非常之快,不出一月,举国已有三成人士感染,感染者的症状便是精神迷糊,有一种强烈的伤害身边亲人的欲望,直至剜出亲人的心脏才会清醒。

越是所爱之人,对感染者吸引越大,正因为此,清醒之时所面对的悲痛也越巨大。很多人,在感染之初便自残手脚,他们,不想伤害自己的所爱之人。

世人都知,当年那场瘟疫是国师平息的。

那位同样是少年英才的国师,在追随霸王未夜之初便屡立奇功,最为外人道,也让他流传千古的,便是这场与怨灵的战争。

是的,是怨灵,是那些原本在西邪末君的昏庸统治下悲惨死去,以及建国之初,死于战争的怨灵,造成的这场旷古绝今的瘟疫。

那个年代,死的人太多太多,本就是血雨腥风的时候,旧朝腐朽统治下的冤鬼,新朝建立之初的孤魂汇成一缕怨气。每个孤魂,都有放不下的东西,可他们再没有追寻的机会了,于是他们选择掠夺,掠夺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那抹强大的怨气聚集聚集,聚集到最后,便成了魔魇,落在每一个现世之人的心上。他们怨气太重,想毁灭一切的爱与美,所以,这世间,便有了那场瘟疫。

那么强大的力量,是可以毁天灭地的,少年国师的力量,并不能战胜。但他,有法子可以战胜。

他宽慰地对焦虑的君王说,“皇上别担忧,我有办法可以消灭他们。”

未夜是担心,但他担心的却不是国师所以为的那般担心。他担心的不是天下苍生,而是,他怕他也会感染,他怕他会伤害到她。

这时的他,已成长到愿意为了她放下他所有的自尊与骄傲。

是的,他长大了,经历这么多年他也该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血气方刚,只知建功立业,保护自己尊严的少年将军了。他爱她,爱到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包括尊严和天下,他要让她知道这些,不管她是拒绝还是接受,他都要让她知道。

是以,当听到少年国师那般说时,他略略放下心来,也渐渐坚定了要让她重新接受他的心。

那天,国师说会解决这一切,让他看到奇迹。他便想寻了她来一起观看,也想,表白心迹。

可惜,天意弄人。

很多年后的未夜依旧记得,当时自己在那片漫漫花海中等她时,内心如少年般的紧张与激动。

他带上了那根箫,他记得她最是喜欢吹箫,他还为她谱了一首曲子,叫《凤求凰》。他想对她说,他爱了她这么多年,只是因着自己的尊严而不承认,现在,他甘愿为她放下一切,只为博她一笑。

远远地,他见到她来了。还是那么喜欢着红衣,他轻轻地笑了,想她本是淡雅如菊的女子,却偏偏爱这牡丹的色彩,倒也是配她,在他心里,她穿什么都是美的。

“若儿……”未来得及说下去,他便见着她施施然地请安,淡淡地说,“皇上,罪臣之女是来辞行的,谢谢皇上对小女家人的照顾,小女感激不尽。”

她没有抬头,他死死地盯着她,想要拼命捕捉她声音里的波动,但是,平静无波。没等回答,她转身就走了,从头至尾,他没有看过她的眼睛,他想看一看她的眼睛,他很想捕捉她的心。他想知道,她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纵使自己亡她国家,却并未伤害她家人分毫,她又为何这般冷漠。

但是,千言万语,他说不出口,情到深处,便只剩无言。

万般心,千般意,轻举冷箫浅触唇,与那飞花流云一道,化为历史深处的一曲《凤求凰》。

未夜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她低头时泪盈盈的眼,比如她落于桃林深处的泪,又比如,那场瘟疫的终结。

后来,未夜终于知道了国师的方法。

那是,在凝若离去之后。

凝若是前朝公主,是当朝皇帝最爱的妻子。别人不知他对她的爱有多深,即便是她,都不知道,可那些孤魂知道,天天同床共枕的皇后知道。

皇后是异族女子,原同国师师承一人,是为师兄妹,虽然她的术法远远不如少年国师,但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却是能想到些的。她想到了,用凝若的魂去祭奠那些亡魂。

是的,没有人比凝若更合适了,她是两朝帝皇最爱的女子,这数年的杀戮用她的魂灵祭奠,再合适不过。

于是,她将这一切告知了凝若。那个本已决心常伴青灯古佛的女子,那个本已决定远离尘嚣的女子,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未言语,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远远地望着窗外的寒月,轻轻,点了点头。

她穿上了许久不穿的红衣,赴了他的约。

那时,她终于看见了他眼里浓浓的爱意,她终于知道他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可是,她还是听见了自己淡漠疏离的声音,她,听见桃林深处传来的箫声,伴着纷飞的落花,伴着她的眼泪,一同滴落在她的灵魂深处。

那天回去,她便躺在了祭台上,一身血红的衣衫,像个新娘却是个嫁给魔鬼的新娘。少年国师有所不忍,但为着天下苍生,他还是施下了他一生最是不舍,也最是后悔的法术。

至此,她的一抹芳魂,便彻底散了,世间所有的怨气,亦散了。

原本乌烟瘴气的天空渐渐清明,苍茫的天,透出一丝光亮,人们满街地欢呼,奔走相告,人间,终是再度可以有爱了。

就在这时,云间悄然飘下一朵红色的花瓣,渐渐地,第二瓣,第三瓣……顷刻间,天空已是漫漫一片花海,人群惊奇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纷纷落下的花瓣雨,入眼一派明净,但见漫天飞舞。

人人都忘记了悲苦,像纯澈的孩童般伸出手来,满目虔诚地接受这片美好的洗礼,漫天的嫣红,洗净了这世间最后一处的阴霾。

未夜怔怔地立于花海之中,举手,瞧着掌中那一片片细小的花瓣,迷茫中,竟看到了她在自己身下时,如花瓣般害羞美好的容颜,一滴凉凉的东西滑下,抬手拭去,发现竟是泪水,满心的悲伤,不能自抑地蔓延开。

皇后自身后走来,轻轻给他搭上一件龙袍,抬手拭去他满脸的泪珠,他故作幽默道,“皇后,寡人这是怎么啦?不会是见着你待寡人这么好,感动落泪了吧。”

转身,见到皇后欲言又止的脸上写满悲哀,他听见她说,“皇上,瘟疫没了。”

“那是好事啊。”他扯扯僵硬的嘴角,不知为何,竟是笑不出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陛下,是臣妾私心太重,妄想得到皇上所有的爱,所以,所以才不告诉她,才不告诉你……陛下,请您降罪于臣妾……”

平时那么冷静得体的皇后,此刻却于瞬间泪流满面,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般地倒在地上,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得了。

但是,他却能懂。

对所爱之人本就是心灵想通的,原先,他以为是她的离去让他心伤,现在,他终于知道让他心伤的原因是什么了。

她,她可能是真的离去了。

西秦霸王未夜,千古一帝未夜,从没有一刻是那样的害怕,从没有一时是那样的无力,就算是马革裹尸,浴血疆场也不曾让他这般惊恐过。

他听见自己近乎撕扯的声音自喑哑的嗓子里发出,血红的眼睛尽是绝望,他抓着皇后的衣领怒吼,“她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皇后双眼全是呆滞的色彩,连悲伤都没有了,她机械地回答,“她,魂魄与怨灵一道被封了,要百年后,待怨气散尽,方能重新投胎……”他一把放下皇后,任她失魂落魄地瘫坐于地上。

那时,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的眼前,他的心底,全是她浅笑的美好,全是她隐忍着声音,嘤嘤叫他“未夜”时的羞赧,全是她眉间清浅的无奈,全是她落在自己心底的泪滴……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眼前只剩一片嫣红,只剩漫天的红花炫舞倾城。那是,她在用她所有的美好净化这个世间的肮脏,那,是她的魂灵。

可她,却未等他。

他拼命地往祭台跑,他,是在用生命去追她,追那个至纯至善的女子,追那个他心心念念,爱了一生的女子。

我的一生,没有你,已然没了意义,可是,可是凝若,你知道未夜爱你吗?你知道,未夜一直爱你吗?

她终究是不知道了。

当未夜赶到祭台时,天边最后一片花瓣业已落下,他看到空空的祭台,他看到满脸歉意的少年国师,他听见他说,“她已经去了。”

少年国师不忍看他木然的,犹如被掏空了心般的模样,别开头去。

“她的,遗体呢?”良久,少年国师听见他艰难地发出的声音,像是几百年不曾说过话般,嘶哑、暗沉的声音。抬眼,见到未夜,当年意气风发,少年成名的帝皇,竟似突然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那场花雨,便是她的遗体所化。我不知道,我原先并不知道会这样,她失魂后,我原想将她遗体交付与你,却不想,不想她的身体自动幻化成了那片花海,散落大地,净化了这世间剩余的怨气,我本欲施法,现下,却是不用了……”

还欲说什么,见到未夜失魂地走向祭台时的模样,终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未夜终究,为他的年少轻狂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他年少成名,战功赫赫,只手开创一个独立的王朝。他有名臣辅佐大业,有美人红袖添香,可那又怎样?

在宫闱寂寂的春宫深处,再也没有那个人嘤咛着叫他一声,未夜。

后来的很多年,未夜一个人看过大片的花海,走过无穷的沙漠,一个人找了很多很多年,一直到他化为一抹游魂,他还在她消散的这片土地徘徊。

国师说,她百年之后方能投胎,也罢,自己就等她百年,与她一起再入这红尘。

他再也不要错过她,上天入地,他一定能许她余下的生生世世一个圆满。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宏图也好,大业也罢,春光甚好,终不敌你一笑,而我,到如今方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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