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很显然,我的心情很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们两个人,没有像吴伟和曲荻一样,几乎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但是在我们没有见面的时候,空气里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彼此。
我们两个人,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但是我是在想着她的。
曲荻和苏茉的关系一直很好,但这在当时我是不知道的。后来吴伟告诉我,其实他看上曲荻是在军训的时候。俗话说得好,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所有的女人只要是化化妆,立刻就能变成另一副样子。
所以只有在军训的时候,才是我们分辨谁是真正美女的时候。
那时候的曲荻不施粉黛,但是依旧透露出青春的气息。皮肤白皙,作为我们那一届的系花,当之无愧。当时的我并没有太多地关注过,所以也就错过了早早认识苏茉的机会。
但是想想也不是,缘分只是在该来的时候才会来。
或许当初的我见到苏茉不一定就会是现在这般一见钟情,有句话说得对,只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才能找到对的人。
这句话现在在我们的身上验证了。
军训应是每一个大学生都经历过的事情,枯燥、乏味,齐步走、跑步走、正步走、站军姿、向左向右看齐、停止间转换,这就是军训,当然,陪伴最多的非太阳莫属。
每天六点起床之后,迅速地收拾好,赶紧去操场集合,对于教官,那时的我们心里还是有敬畏的,因为当兵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或者说当兵是每个男人心中的一个结。
挺直的腰板,坚毅的面孔,铁血一般的汉子。
“呜——”哨声响起,这是我们集合的声音。
“动作快一点!集合速度还这么慢,都是吃白饭的吗?”教官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荡,每个人的脸都涨得通红,没有人愿意被人教训,我们的自尊心要求自己必须做好。
迅速地站好,脚下快速地移动,和左右的人对齐位置,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教官在我们之间来回地穿梭,纠正着我们的站姿:“五指并拢,下颌向内,小腹微收,两肩自然下垂向后扩张,双腿并拢,身体微向前倾,视线与帽檐平齐。”
从来没想过,原来站着还需要这么多的要求,当我们顶着烈阳,脸上好像开始分泌油脂,汗水随着额头向下流,朦胧了双眼,流到嘴巴里,尝到的是咸咸的滋味。
或许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锻炼我们的意志,教官在一旁看着我们,同样是站在烈日下,经受着太阳的洗礼。
“大家休息一下。”这是我们听到的教官说出来的最悦耳的话。
吴伟一下子坐到我的身边,满身好像都是冒着热气的样子,把军训帽子摘了下来,不停地扇着风,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即使在烈日下,我们依旧穿着密不透风的军训服,女生害怕晒黑不敢将外套脱了,这就苦了我们了,虽说顶着烈日,但是也比把自己清蒸了好不了多少。
为了服装的统一,我们也只能忍着炎热。
吴伟和郭驰在一边谈论着四周的女生,其实女生也一样,她们在讨论哪个男生长得帅的时候,我们也在讨论哪个女生长得漂亮。
那时的我,认为这种事情很搞笑。因为实在是看不出来,而我也不关心,我的身边没有缺少过女生,我也不认为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我心动。本来觉得,即使是在大学的恋爱,也是谈着玩玩罢了。
“冰哥。”吴伟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之中。我抬头看看吴伟,皱了皱眉问:“怎么了?”吴伟揽着我的肩膀:“你怎么没去看嫂子啊?”
我转过身,嗤笑一声,用肩头撞撞他的胸膛:“你以为我像你啊?见到对方就走不动腿,你嫂子现在应该在学习吧!”
郭驰也在我身边坐下,把手中的书放到自己的腿上,摸摸下巴:“哥,你这样可不行啊,嫂子这么认真,你也不能天天就睡觉吧,该好好学学了,嗯……”说着将腿上的书递到我的手里,之后拍拍我的肩膀说,“加油吧。”
吴伟摇头看着我:“哥啊,你不认真学习将来怎么镇得住嫂子啊?”
两人在这里七七八八地乱说了一通,我的心里忽然也变得没底了,苏茉是很优秀的人,学习成绩很好,这一次来到这个学校也是因为高考时考砸了,不像我,考上这所大学也只是尽力之后,勉勉强强而已。
我们家有钱,我没有吹牛,但是那些钱,不是我赚来的,而是我爸妈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些或许在未来会属于我,但是现在它不是我的,我拿什么来养我爱的人?
爱情与物质,二者怎么也分不开,当我们身处在这红尘之中,就注定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我把书放下,快速走到门口,魏海刚刚醒来,朦胧着一双睡眼:“你干什么去啊,这么急急忙忙的?”我也没顾得回答他的问题就出去了。
刚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苏茉抱着一本书正往这儿走,但一直盯着脚下,大概是不好意思,我快步走过去,苏茉正好撞到我的怀里。
我看着她抬头,眼里慢慢地开始蔓延出笑意,直到眼角眉梢。
“你怎么在这儿?”苏茉捂着鼻子。
我笑笑,伸个懒腰,苏茉帮我往下扯扯被带起来的衣服,我笑着拉住她的手:“这是男生宿舍,我不在这儿,在哪?”
苏茉笑笑:“我来找你说件事儿。”我拉着她慢慢地走出宿舍楼。
我们这学校,最大的特点就是小树林颇多,中间夹杂着几条小道,偶尔有几个石凳在路上静静地躺着。树林之间还有不少的小池塘,里面饲养了许多供观赏的金鱼。
我们坐在一个没有人的池塘边的石头上,苏茉看看我,问我:“洛冰,你是不是就想着这样毕业?”
对于苏茉的问题,我也是一愣:“怎么了?”不是吗?我是想着在这里好好学习,毕业之后能够帮爸爸打理生意就好。
苏茉皱着眉:“洛冰,我们可以不依靠家里吗?”
我问:“你说怎么办?”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都长大了,可以依靠自己啊。”苏茉认真地看着我,眼里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光彩,我想,那是由内心的自尊和生命的独立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
阳光穿过树叶,照在苏茉的侧脸上,我看着她的眼神,在希望和期待中,闪着一种叫作坚韧的东西。
接着她从包里翻出一张单子,递到了我的手中。
“这是招聘单子,这周六上午我们去应聘,如果顺利通过,就可以利用周末时间去打工赚生活费了。”苏茉说着未来的计划。“发传单?”我看着招聘单子上的工作,拧起了眉头。
“你怕辛苦?”苏茉看着我的表情,有些急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
我不是一个害怕辛苦的人,也许曾经是。
而暑假里的磨炼,仍旧历历在目。在电子厂车间里,站着工作12个小时的感受,依旧在神经里敏感地存在着,那时候,身体的劳累是其一,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失落和对于尊严的一种执拗。
或者说是稚嫩的生命里,包含的那个叫作骄傲的东西,掩盖生命脆弱的奇怪因子。
“我怎么会怕?我只是怕你太辛苦。”我捋顺苏茉额前的碎发,心里涌起一股作为男人应该拥有的担当,“我暑假打工赚的钱,足够我们基本的生活费用了,你不用那么去做发传单那么辛苦的工作。”
“现在的课不多,这是利用课余时间锻炼自己的好机会,同时可以加强我们的社会实践,增强我们的生存能力,而且做些事情,不是比打游戏和看电影来得更有价值吗?何乐而不为呢?”苏茉认真地分析道,“而且,我希望我们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她一脸期待地说道。
我看着苏茉的眼神,里面丝毫没有一丝对辛苦的畏惧,反而更多的是一种对独立的急切和勇敢的自我尝试。
我点点头,将眼前的女孩子紧紧地拥进我的怀里。在微凉的秋风中,树叶婆娑,池塘里,倒映着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身影,我暗自决定,一定要一直陪伴并保护好眼前的人。
周六早上,在闹钟的催促下,我不得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六点半。挣扎着起身,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准备出发。
“冰哥,你起这么早,干吗去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睡觉比较轻的吴伟,听到了些许动静,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迷糊地说道。
“打工。”我看了看手表,轻声告诉吴伟,来不及理会吴伟的惊讶,便关门走了出去。
我走下宿舍楼的时候,恰好苏茉也从女生宿舍那边走了过来,简单的牛仔裤搭配运动鞋,马尾高高地扎在脑后,十分地干净利落。
我伸了一个懒腰,看着精神饱满的苏茉,在微凉秋风的刺激下,我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
其实做这个决定,我与内心所谓的男人的骄傲做了一番斗争,尤其在那个敏感而脆弱的年纪,自尊更是不可轻易触碰的。然而,和苏茉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孩在一起奋斗,我的内心,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对她更深一步了解的期待。
我本以为,发传单这样辛苦的工作,不会有太多人愿意来做,可是,当我们来到面试地点的时候,我才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面试的人很多,每个人需要登记一张表,填写自己的基本信息。
这是一家教育培训机构,宣传的是IT类培训。
我看着应聘表格,其中有一个问题是:你认为发传单的工作,需要的最基本的素质是什么?你的优势和劣势是什么?
我的心中有些不屑,一个发传单的工作而已,只要肢体健全智商正常的人都可以做吧,还需要填写什么优势劣势吗?我不快地将笔放到了一边。
苏茉在一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拿起一张表,拿起我放下的笔,竟认真地填起表格来。
“这个有什么可填写的?发传单谁不会?”我说道。
“洛冰,你没试过,你有把握一定可以做好吗?”苏茉看着我反问道。
“发传单,有手有脚的都可以做好吧!”我说道。
苏茉没有说话,将我手里的单子拿了过去,认真地帮我填写完毕后,将我们两个的信息表格,送到了坐在办公区的负责人那里。
我转身打量着这个地方,只是一间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办公室,中间是格子分开的五个办公桌,桌子上放着电脑和基本的办公工具,还堆放着一沓沓的单页,显得有些凌乱。
“洛冰、苏茉,请进来。”十分钟后,一个声音响起。
这期间,有人进来,也有人出去。有人一脸不屑地离开,也有人谦逊地请教。
“你觉得做好发传单这项工作,需要的能力和素质有哪些?”面试官问着千篇一律的问题。
“需要的是坚持和锲而不舍,要为自己手中的单子负责,要让它发挥它最大的价值。”苏茉看着面试官,大方地说道。
面试官笑着点了点头,转而问我:“你觉得呢?”
“女朋友的陪伴吧。”我如实说。
苏茉的脸红了一下,面试官噗一声,笑出来。
当时的自己,的确不想纠结于那个听起来十分幼稚的问题,可是,当实践和经历过后,才知道,原来有时候幼稚的恰恰是自己。
我和苏茉被分在一个热闹的商场附近。
我们两个各自带着五百张单页,这是我们一天的任务,我们要分发完成,并且不可胡乱丢弃,中间还会有人来检查。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有些无从下手,那样冷漠的脸庞,如同这个城市里高耸起来的钢筋水泥一般,只有缤纷的色彩,没有灵魂。
我无法低下自己的头,将单子塞到别人的手中。
此时,苏茉拿出部分单页,向人群走去,她认真地将单页递到每一个经过的人手中,有的人甩甩手,拒绝了;有的人拿起单子,转身便丢弃在地上;有的人甚至露出鄙夷的神情。
苏茉有些失落,转身便捡起那些被丢掉的单页,我内心涌出一阵酸楚,更多的是心疼。
我走上前去,拉起苏茉,有些愤慨:“我们没必要受这样的委屈,没必要让自尊这样被践踏。”
“我们才刚开始,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而且,我们是用自己的双手来劳动,不能因为这一点点困难便轻易放弃。”苏茉正色道。
她转身继续发着传单,我愣了一下,我要陪着她,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境况。随即我也拿起部分单页,向着人群走去。
周六的商场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人们来来往往,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随着人渐渐地增多,我们工作的情况也渐渐好转起来。
我在苏茉的感染下,渐渐进入工作的状态中,手里的单子在逐渐地变薄变少,还不断有人咨询学费的情况。
苏茉看着来人,热情地跟他们讲述着机构的情况,并积极引导,将单页上的电话和地址都细细地讲解给询问的人。
我拿起电话,按照工作的流程,给机构的老师致电,四处巡视的机构负责人在接到我的电话后,便骑着电动车,不一会儿来到了我们这里。
他带着咨询的人去参观机构的情况,走之前,给了我们一个赞赏的眼神。
“我们有业绩了。”苏茉高兴地拉住我的手,开心地说道。
“是啊,我们有业绩了,因为我们苏茉最棒啊。”我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她额头渗出的汗珠。
那一瞬间,我想我更深地认识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在记忆中,在我以后的事业中遇到任何事情时,都会想到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女孩脸上的笑容。
在每个人看来,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然而,就是这样一件小事,我看到了一个人做事时应该持有的基本态度——坚持和努力。
我突然意识到,暑假的打工,不过是被形势所迫,是在丢掉拐杖的不适后不得已的选择,是在生活的压力之下的无奈行为,那时候的我,只像是被生活拉着的一根木头。而苏茉的表现,更多的是一种对生活的积极态度,她用坚持和努力,将困难踩在脚下,为生活画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我想我收获了一份不一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