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一走,靳沉上前,给他揉着肩。
靳沉只是从小被他资助长大的孤儿。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倒更像是亲爷孙。
靳沉给他揉了会,才开口道:“顾哥说安笙妈妈因为担心他和陆总的安危,状态很不好…”
老爷子看着床上昏迷着的安笙,深沉的眸光紧了紧。
他没有说话。
靳沉知道他清楚自己话的意思,他没说话,就是不同意的意思。
他正想着再说点什么。
床上的安笙蹙着眉呓语出声:“妈妈…妈妈…”
靳沉看了老爷子一眼,顺势道:“安笙好像在叫妈妈…他一直昏迷不醒,有妈妈在,说不定他会快点好起来…”
老爷子看着顾安笙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明天一早,你将她带过来…”
说完,他出去,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大。
房间里都是高科技装置。
一个透明的玻璃圆柱体里,此刻正闭眼站着一个和陆亦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整个周身仿佛被电流围住。
他是真正的陆亦寒。
五年前车祸,他脑死亡成了植物人。
前几天,他让人研究的人工智能芯片终于研究成功,让他彻底的活了过来。
但他和正常人不同的是他脑中植入了芯片,需要充电。
此刻他正在充电。
————
第二天一早。
靳沉就出现在了时向暖的病房,看了眼床上的女人,他无聊地从一旁的床头柜拿起一个苹果,靠在窗口,抛着玩。
时向暖迷迷糊糊睁开眼。
习惯性的看向窗外,看到一个男人,陡得惊醒了过来,视线也顷刻间清晰。
时向暖看清这个人,惊得张了张嘴,坐起来指着他:“你…你…你是上次在海边救我的那个人…”
听她醒了,靳沉收住苹果,这才抬头看向她,看到她吃惊的样子,嘴角轻快地扬了起来:“你醒了…”
时向暖看清正脸,确定是他,更加好奇:“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来带你去见你儿子的。”靳沉站直了身子。
“我儿子…我儿子在你手里?”
时向暖说话间,靳沉已经朝门口走去。
时向暖立刻掀开被子,穿鞋跟上:“我儿子他没事吧?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将他带过来…”
在她眼里,靳沉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求回报的好人。
他来了却没有直接将安笙带来,而是让她去看他,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靳沉这么一说,她瞬间更觉得儿子是出事了,眼泪开始忍不住上涌,跟在后面没有再说一句话。
坐进车里。
靳沉拿出一个特殊眼罩:“这是去我们那里的规矩。”
时向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儿子。
很配合地让他戴上了眼罩。
这个眼罩跟平时用的眼罩不一样,不是戴在耳朵上,而是固在后脑勺的,靳沉给她戴上去后,她自己没办法解开。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路上经过了哪些地方。
车子停下来后,靳沉也没有立即将眼罩解开,而是拉着她的胳膊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替她打开。
终于恢复了视线,时向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安笙,看着他挂着点滴,她立刻上前抓住了他的小手,紧紧地攥在手心。
来的时候,她以为是来看他的尸体的,此刻看着他活着,她忍不住激动得泪流满面,心疼地轻抚着他的小脸。
好一会,才从见到儿子的喜悦里回过神来,回头想对靳沉说声谢谢。
这才发现。
一个白发老人坐在一旁的轮椅上,拄着拐杖看着他们。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是您救了我的儿子?”
“谢谢您,谢谢您…”
时向暖站起来给他深深的鞠了两个躬,诚挚地表达谢意。
老人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是我墨家的血脉,我救他是应该的。”
“墨家…”时向暖的脸色瞬间泛白,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他一次:“你是墨老爷子,墨厉青的父亲?”
那他到底是敌是友?
时向暖瞬间有些慌,眸光里多了几丝防备,“你怎么会知道安笙是墨家血脉?你想做什么?”
墨国昌拄着拐杖的手动了动,“你别紧张,我如果真想对你们做什么,你们早就死了不下上百回。”
安笙是墨家血脉的事只有她和安世琛知道,这么隐蔽的事他都知道。
时向暖感觉到害怕:“你还知道些什么?”
墨国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今天让你过来,是看在你生了安笙一场的份上,让你们见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时向暖呼吸紊乱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安笙跟着你生活很不安全,我决定让他以后跟着我生活。”
“不行。”时向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拒绝:“他是我儿子,就该跟着我生活…”
墨国昌慈祥的脸变得冷硬:“跟着你生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因为你被绑架,陆亦寒也是因为你被人带走的…”
“你在他们身边,只会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你如果真为了他们好,就离开他们,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时向暖顿时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一直到他出去,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儿子,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中。
五年前,她和安世琛在一起,害死了他唯一的亲人。
五年后,她再遇到他,就一直在麻烦他,还好几次害他受伤,如今,又生死未卜…
孩子回来一个月都没有,又遭受了…
还有爸爸,易长风…
他们都因她而死了…
“妈妈…妈妈…”安笙又呓语起来。
时向暖抬起抹了抹眼,立刻抓住了他的手:“妈妈在这,妈妈在这…”
时向暖心疼地看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她没看一会,房门被人再次打开,靳沉走了进来,“我该送你回去了。”
时向暖回头看向他:“我还没跟他说上话,我可不可以留下来等他醒了再走,我保证我就待在这里面,哪里也不去,绝不打扰你们。”
靳沉为难,他正不知道怎么拒绝。
陆亦寒的声音传了进来:“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时向暖看着他,呼吸一下子都滞了下来,“陆亦寒…”
她立刻上前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检查了一番:“你没事,太好了…”
“你怎么没有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儿子被救了,他也被救了…
她开心地红了眼眶,想抱抱他。
下一秒。
陆亦寒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时向暖的笑僵在脸上,看向他,这才发现他不对劲。
他的眼中没了熟悉的温度,变得很冷漠。
“你怎么了?”
“时向暖,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太累太累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陆亦寒的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绝情得如刀子割在了她的心口。
眼泪凝在眼中,她还是不可置信:“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她不信地笑着朝他走近。
陆亦寒淡漠地后退了一步:“我没开玩笑,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如其彼此痛苦地在一起,不如好聚好散…”
时向暖顿在那里看着他:“你想要的是什么?”
陆亦寒淡漠地看着她,“我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不给我添麻烦,不让我操心的,回家了能伺候我的女人…”
“可是你,总是给我添麻烦,总是耍性子要人哄,总是有意外…”
时向暖忽然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她。
那时候的她,为了追到他,想尽办法。
那时候的她,怕被分手,知道他忙,很听话,不给他添麻烦,不让他操心,每次他下班都有热腾腾的吃的等着他…
可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一直患得患失,没有一点安全感,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根本不爱自己。
她其实很想他能多在意她一点,多陪她一点…
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时向暖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是她变了?
还是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时向暖仰了仰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我们重逢后我就一直这样,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觉得累?”
陆亦寒:“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你,可时间越久,我越发现我错了…”
呵…
时向暖咬着唇笑:“是啊,你错了,我不可能再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既然你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抬手抹了抹眼:“那就分手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安笙我要带走。”
陆亦寒淡漠地道:“不行,你不是怀孕了吗,你如果想要孩子,可以将他生下来…”
时向暖看着他,忽然觉得他陌生得可怕,但偏偏他又句句有根有据,熟悉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咬了咬唇,不让自己难过出来。
“我再问你一次,你认真的?”
陆亦寒眼里依旧没有一丝波澜,“我没开玩笑。”
她深深地绝然地看着他。
1秒,3秒…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咬着唇道:“今日一别,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说完,她看了眼床上的安笙,对靳沉道:“送我回去吧。”
靳沉看了他们一眼,掏出眼罩,给她戴上。
时向暖坐在车里,戴着眼罩,一片黑暗中,满脑子都是陆亦寒那冷漠的样子。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为她做什么都可以,不喜欢了的时候,说分手就真的一点情都没了…”
靳沉笑得那叫一个为难:“那个,感情的事我不太懂…”
“你别说话,我没问你…”
靳沉摸了下脑子:……
“好聚好散,你倒是说的轻松…”
“你们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靳沉再次摸了下脑子:……
时向暖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的难过。
她没有再回医院,让靳沉将她送到好打车的地方,她打车回了别墅,收拾自己的东西。
大厅的沙发,餐桌,厨房,房间里,到处都是关于他们的回忆。
那些回忆,如同刀子一般一刀刀割在心口,让她痛得泪如雨下。
————
同一时间。
一艘私人船的一间房间里,陆亦寒被铁链捆绑在床上,第二次发作了。
他没了往日的风采,像是换了一个人,头发凌乱,面部表情失控,衣服的扣子被挣掉了几颗,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疯子一般。
“我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只要你签了这个,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这东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墨厉青手里的东西落在陆亦寒的眼里,就宛如猎人看到了猎物。
他嘴角抖动着,激动得铁链子哐当作响,可他挣不开,拿不到。
昨天第一次发作,他们像看戏一样看着他煎熬,直到觉得他被折磨得差不多了才给他注射了解药。
今天,他们又要新一轮的折磨…
墨厉青看着他的反应。
陆亦寒盯着他,抽着呼吸:“我签…”
墨厉青满意地将文件拿到了他面前,让人给他拿了一支笔。
这是一份陆氏集团和墨氏集团合作的合同,说是合作,里面却全是不平等条约,这个合同一签,相当于陆氏为墨氏所用了。
陆亦寒很快地签了。
墨厉青拿到签了字按了手印的合同,眼睛泛起愉悦的光,一挥手,开怀大笑地让人给他注射解药,松绑。
陆亦寒躺在床上,好一会才缓过来。
墨厉青收起合同,开心地倒了两杯红酒,将其中的一杯给了他,声音都透着开心的笑:“庆祝一下我们合作愉快。”
陆亦寒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一口气将酒喝完了,站了起来:“墨总现在是不是可以送我回去了?”
“那是自然…”墨厉青爽朗地笑,命人将船往回来。
陆亦寒走了出去,靠在栏杆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两天的遭遇,如同噩梦,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了墨厉青这人的阴暗狠毒。
他更加意识到了将时向暖留在他身边,太危险。
想到时向暖,他的眸中多了一分深涩的柔情。
回到城里,他第一时间买了手机将手机号补了回来,边拦了辆车,边给时向暖打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蹙了蹙眉,转身将电话打给了顾一航。
顾一航看到陆总电话,立刻接通:“陆总?”
“她在哪?电话怎么打不通?”
“她,她应该出院回家了…”
陆亦寒挂了电话,就往家里赶。
顾一航结束通话,将电话回给了靳沉:“陆亦寒回来了…”
———
时向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叫了车离开。
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线,摸着自己的肚子。
现在,她除了这个孩子,一无所有了…
同一时间。
陆亦寒坐在出租车里,也看着窗外的风景线,想着她,想着安笙,想着怎样对她说,暂时送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反方向的两辆出租车,在岔路口擦肩而过,就这么彼此错过了。
陆亦寒一回到家,就寻找时向暖的身影,结果,找遍了房间也没找到她。
他转身掏出手机,边准备给顾一航打电话边出门。
结果一出二楼房间,他就透过栏杆看到大厅中间站了一个男人,双手插在口袋,转着脚,悠闲地看着他。
是曾经救过他,救过时向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