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从顾伯远家出来，回到蔷薇路的别墅里，激动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看着顾伯远给他的一叠资料，祁震突然觉得心里没底，他犹豫着拨通了秦枫的号码。秦枫听完祁震的叙述，一方面惊讶于祁震竟然不跟他商量就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对顾伯远一反常态的宽容很是不解，然而无论如何，这次见面的结果还是好的，那就是两家联姻的事不会改变。
祁震挂断手机，抱着靠枕蜷在沙发里。周围静谧无声，窗外夕阳殷红如血，柔和的晚霞透过玻璃窗为他瘦削而冷峻的侧脸罩上一层暖色，并用阴影模糊了他眉心因为重重心事而过早显露的皱纹。他冷静下来，把顾伯远对他说过的话重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被“看重”与被“控制”并不相同，可他心里还是浮起一些似曾相识的迷惘和抗拒。为什么？他问自己，顾伯远会成为他的靠山，会帮助他收回朝晖，让徐敏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控制他，会提携他踏进一个全新的领域，他有什么理由抗拒这件事？他无法回答，只是隐约觉得心里莫名发堵。祁震站起身，脚尖碰到茶几下面的什么东西，他弯腰捡起来，发现是一本封皮发皱的大学英语，扉页上潦草地写着一行莫名其妙的数学公式，旁边一行老练得看不出是女生字迹的行草，写着“越无知，越美丽”几个不明所以的字。夏冰那张白生生的小脸在祁震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轻微地蹙了蹙眉，随手把书放在了电视柜的抽屉里。
周一早晨照例是各部门工作计划例会，祁震听完报告，宣布把第一天回公司上班的徐奚文纳入项目组，众人大惊，尤其是以薛灿为首的技术骨干们，对祁震这个决定很是抵触。然而祁震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在会后把同样一脸怀疑的徐奚文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徐奚文许久没有上班，一进祁震的办公室便审查一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痞性十足地按住祁震的办公桌朝祁震质问道：“什么意思啊？”
祁震默默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休息那么久，你还不该干点实质性的工作吗？”
徐奚文放肆地轻笑一声，“实质性工作？别逗了，祁震！你会相信我？”
祁震看着徐奚文欠扁的神情，不知怎么就想起秦枫曾说要拿他敲打徐敏的事。祁震略一沉思，眼前莫名出现徐奚文鼻青脸肿的模样。他眉心不自觉地一挑，默不作声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徐奚文，“这里面的内容你回去研究一下，算是投标的考试范围。”
徐奚文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大致翻了翻，发现其中竟然多数都是他们曾经调查过的企业，只是这份报告几乎全是用一条条精确数字来标的最近的发展状况。
“这资料你从哪儿弄的？”徐奚文惊奇地问。
“顾伯远给的。”祁震并不掩饰，平静地看着徐奚文道：“除了和浦，他说还有两家公司是需要我们重点研究的，这资料算是给我们画的考题范围吧。”
徐奚文难以置信地看着祁震，“他怎么会给你这个？你和顾晓菲之间——”
祁震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把视线移回笔记本的同时，做了一个两人曾无比熟悉的、学生时代让对方闭嘴滚蛋的手势。
徐奚文微微一怔，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个手势了，印象里祁震从出国之后，就刻意与他保持疏远的距离，有时候生分得好像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生活过。
“你小子，我先看着，回去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徐奚文说着，朝门口退去，他有些忍不住嘿嘿笑了，笑得既怀疑又小心翼翼。
夜幕降临，祁震按照徐奚文信息里的位置标注，把车停在了银月酒吧对面的停车场里。
徐奚文坐在靠近门口的一个卡座里，见祁震走进来，立刻兴致勃勃地朝他打了个响指。
祁震环视一圈酒吧，在徐奚文对面坐下，“什么时候换了新地方？”
徐奚文得意地笑了笑，朝吧台处一个打扮时尚，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招了招手。
女孩儿立刻朝他们俩走过来，亲昵地在徐奚文身边坐下来，笑盈盈地朝祁震伸出手道：“祁总，久闻大名，这个店是我用来招待朋友的，你如果喜欢，随时欢迎你来玩。”
徐奚文在一旁笑嘻嘻地揽住女孩儿的细腰，对祁震介绍道：“楚萧，我女朋友。”
祁震瞟了一眼徐奚文傻笑的模样，象征性地握了握女孩儿的指尖，淡淡地道：“多谢。”
楚萧对祁震的冷淡有些意外，与徐奚文对望一眼，便识趣地笑着离开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
“没多久。”徐奚文随便捏了两颗葡萄塞进嘴里，含糊着对祁震道：“你看她结婚行吗？”
“结婚？”祁震目光再次扫过吧台处那个窈窕又干练的身影。
徐奚文笑着点头，“她们家在国外是真的有矿，姑妈跟她阿姨是几十年的闺蜜了。”
祁震兀自把面前的一杯酒饮尽，神色不悦地盯着徐奚文道：“你叫我来，就是给我看她的？”
徐奚文察觉祁震情绪不对，默默收敛了没心没肺的笑容，扫兴地叹了口气道：“不行吗？我们之间除了工作不能谈点别的吗？”
祁震轻叹口气，没有应声，岔开话题道：“资料看得怎么样了？”
徐奚文看着祁震仿佛又回到从前疏远冷漠的态度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很想痛快地怼他几句，可是看着周围吵闹的人群，又不得不按住脾气道：“我看不出来，那么多条数据，我又不是专门做数据分析的。”
祁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语道：“的确，看来我们需要了解内情的专业人才。”
“我想让黄力行也加入进来。”徐奚文盯着祁震道：“我跟他聊过，觉得他在这方面看得很准。”
“是吗？”祁震想起黄力行那晚在警察局说过的话，微微皱眉，“他不会加入的。”
“为什么？”徐奚文怀疑地盯着祁震，“他跟我谈过很多有关供应链的事，而且对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似乎也很有兴趣。”
祁震敏感地看了一眼徐奚文，忍不住心里暗骂：那是对你，如果他知道要帮我，恐怕连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你不信，明天可以试试看。”祁震冷冷地甩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