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熬着粥,一边时不时地朝着通往外间的唯一的一条小路望上几眼。宋伊如果要回来的话,就是走那条小路回来的。
天黑之前,他能赶得回来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此去路途遥远,何况小毛驴去的时候,要驮着猎物,回来的时候,还要驮着米面这些东西。
另外,在市集上面采买也会耽误一些时间。
只是要是天黑了下来,赶夜路的话,就会危险很多,这让她还是有点担心的。
不知不觉,就等到了天黑,但还没有等到宋伊回来。
她也没有心思喝粥,回到屋子里,想了想还是点燃了烛火。
尽管点燃这些烛火,也很浪费灯油,在前几日,几乎是天一黑,他们就直接各自进了屋,几乎不会点烛火,不会浪费的。
但今夜,牡丹却顾不上浪不浪费,执着地将烛火点燃。
这昏黄的微弱的烛火,虽然传出去的光芒有限,能照亮的范围,也很有限,但她还是希望,这点光,可以照亮宋伊回家的路,不至于让他迷路,或是找不着方向。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宋伊常年住在深山之中,与深山里的一切打交道,就算没有光,漆黑不见四指的夜里,他可以抬头通过辩星位,来辩别方向。如果下雨,天上没有星星,他也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辩明。
这是他在深山之中生存的技能,若是没有这些技能的话,恐怕他已经饿死渴死。
可这一等,牡丹等到了半夜,也迟迟不见下山的人回来。
她越发的睡不着,想出去看看,可是,外面很黑,她更害怕自己会辩不清方向,会迷路。
最终,她还是披衣下了塌。
宋伊对她来说,是有救命之恩,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倘若她的救命恩人要是出点什么意外的话,她肯定会不安会愧疚的。
推开门,外面一片漆黑,她不敢走得太远,就只敢在屋子前等待。
宋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
他习惯了走夜路,在晚上赶路,这对他来说,一点困难和障碍都没有,他熟悉下山上山的这一段路线,几乎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只是,他没有想到,家里居然还有人在等他,专门等他回来。
屋里的烛火,已经燃尽。
可是那个傻女人,靠坐在屋门外面,傻傻地等,不知道等了多久,居然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就睡着了。
望着缩在地上的那个小小的一团的身影,宋伊知道,她是在等他。
独身这么久,从来没有人等过他,更没有人在意,他会不会回家,什么时候回家,这山林中,除了野兽和飞禽,就再没有一个活的人影。
幸而在夜里,他的目力过人,不然的话,真是不知道她坐在外面等他等到睡着。
“自己身上明明还有伤,这伤还没有好全呢,这么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外面夜里这么凉!”
短暂的欣喜过后,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三步并作两步,他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这女人。
牡丹睡得很沉,她的伤还没有好,所以比较犯困,何况她一直等,也是等到下半夜,实在撑不住,连歪着头睡着,自己都不知道。
因此宋伊抱起她,将她抱进屋子里的时候,她就是下意识地嗯了两声,在他的怀中动了动,寻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就再也没有别的多余的反应。
宋伊直接将她抱进屋子里放在了塌上,又在屋子里重新点燃了烛火,一室的黑暗,这才被驱走。
借着烛火的光芒,他才能认真地打量塌上的女子。
因为身着男装,还是他的男装,就显得有些宽宽大大的,袖子还卷了一截起来。
他今日本来可以早一点回来的,是在上半夜的时候,就可以到家。
不过,他在市集上面逗留的时间多了点。
他的小毛驴还在外面,他去把毛驴驮着的米面,全部弄了下来。
除了米面,还有一些其他的生活所需品之外,他还为塌上的女子,买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比如两套漂亮的衣裙,名贵的,虽然他买不起,但是市集上普通的女子穿着的那种衣裙,他还是能够提供的。
除了衣裙之外,他买了她专门要的木梳。
路过一家小摊前面,他实在忍不住,又给她挑了一盒胭脂水粉。那家小贩卖的胭脂水粉,据说好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都喜欢用呢。
因为还在养病,伤还没有好,所以这个女人的脸色,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苍白,这上好的胭脂水粉,涂一涂抹一抹,也正好可以遮一遮病容,也能让气色好看很多。
故而这才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回来得越发晚了些。
他将买给她的东西,全部拿进了她的屋子里,想着等到明日一早,她醒过来就能看得见,定然很欣喜吧。
想到她会开心,他这一路上的疲累,还有花出去的银子,也应该算是值了。
这一次从山上驮下去的猎物卖了以后换来的现银,全部统统用光,一点儿也没有剩下的。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心疼。
这银子没有,大不了他以后就多上山一些,在山上多猎些野味回来。
忙完这些,他才回自己的屋子,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衫。
这连着赶路,他出了一身的臭汗,别看他只是一个打猎的猎人,可他是个很爱干净很讲究的猎人。
灶房里烧了热水,想着这已经是后半夜,女人睡得死沉死沉的,大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他也就没有过多的防备,直接拿了木桶提到了屋外,将桶里的热水倒进了一个木盆子里。
屋里有烛火,门没有关,借着烛火的光芒,他脱了自己身上的一身长衫,光着身子就这样洗了起来。
要是炎炎夏日的话,他基本上直接就用冷水,从头顶往下面冲两遍,洗得干干净净的。
可现在夜里还有点凉,不过热水这么一浇一洗,他这一身的疲乏,也消减了大半。
躺在塌上的牡丹,身子动了两下,有些迷糊。她似乎听到了有流水哗啦的声响。
可是不对啊,这木屋附近又没有小溪,哪里来的水声呢。
这一想,她就从迷糊里突然惊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她,下意识地坐起了身子。
一双还不怎么清明的眸子,就循着耳边听到的水声,望了出去,这一望,只是一眼,她整个人就呆愣住。
烛火的光线,暖黄一片,虽然不怎么亮堂,可是也让她清楚地看见了门外的那一具属于男子的宽厚的健硕的身躯 。
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肌肉,虽然只看见了一个背影,但这背影,已经足够向她传达了属于男性的精壮,还有力量。
一块布巾,在身上擦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似乎是注意到身后的视线,正在洗浴的男子,突然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并且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
宋伊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偷看他!
他虽然没有回头,可是,男人的直觉,也是很准的,尤其他还是个擅长捕猎的猎人。
是她醒了么?
先前睡得那么沉,从外面抱进屋里,甚至放在塌上的时候,都没有醒过来。
怎么偏偏这会儿,他在冲浴,她就醒了过来呢。
这醒得……还真不是时候!
因为紧张,因为莫名的窘迫,连带着他的手指,都用力地紧绷僵硬起来。
该怎么办?
他是该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洗?还是该回头,立即呵止这个大胆的女人。
再训斥她一声,偷看男人洗浴,这算什么好习惯?
偏偏身后的那道视线,还落在他的身上,半分要移开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好看吗?”
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慢慢地转了身。
他这么一转身,坐起来的牡丹,这才意识到了不妥,下意识赶紧闭上了双眸。
不过已经晚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已经全部看见。
哪怕那个男人在转身的时候,还刻意拿了个布巾,堪堪地遮挡在了腰间的部分。
可是越是遮挡,她反而越是不能忽视那个部位。
“啊,你突然转过来干什么,登徒子,流氓!”
她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生怕再有什么不干净的,被自己看见。
宋伊瞪圆了眸子,吃惊道,“这是什么话,明明就是你,不怀好意地偷窥,非礼勿视,你不知道吗?你自己在这里偷看,还要骂我是登徒子,也未免太可笑了点。”
牡丹索性转过了头去,怒气冲冲道,“我偷窥?我在这里睡得好好的,你冲什么浴,你冲浴也就罢了,你弄出这么大的声音,像流水一样哗啦的响,我能不被你吵醒吗?还有,你就在外面洗浴,你为什么不把门关上?我坐起身来,想不看见也难啊!”
本来被吵醒,她心里就有气。
现在还平白无故地看了一副男人出浴图,怎叫她的心情不糟糕?
“你睡得死死的,估计被人绑走了,你都不会醒来,我怎么知道,我刚一洗上,你就这么准时地醒了过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先前都是在装睡呢。”宋伊也很冤。
他又不是什么暴露狂,何况现在算起来,被看光的,是他,算起来的,吃亏的也是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