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唐早早就醒了,昨天晚上哭了半宿,眼睛都红肿了,醒了也不叫人,靠在床上,用眼睛瞧新换的缠丝牡丹帐子,用金丝勾的边,一朵朵,一丛丛富贵极了,也不知道做这个的绣娘费了几多心思。
这些都是她在以前不敢想象的,总是造化弄人,想起昨天福乐公主的骄横,又蹙起了眉,可转念一想,相对于活着,其他也就不算什么了,这样一想,心下倒开了几分!
海清捧着水盆,海瑶拿着洗漱用的盐膏香露,站在门外拧着眉盯着近在咫尺的门,离郡主以前规定好的起床时间已经过了三刻钟,要是平常这个时候早就该敲门了,可想到昨天晚上那件事情,又怕打扰了郡主,一时间进退两难,只是拿手轻轻的在门上敲了几下,心里面打定了主意,要是郡主没听到的话,就让她再睡会。
“进来吧,我醒着呢!”苏唐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睛,叫海清去厨房给她拿个熟鸡蛋来揉眼,自己拿了盐膏,挤在刷子上刷了牙,海瑶在一旁递过拧干水的帕子,苏唐往脸上一敷,才觉得眼睛好受了点。
苏唐的坐在化妆台前,海瑶打开了衣柜,瞧这一柜子花花绿绿的衣服,扭着头问“郡主今天要穿哪件?还是用玫瑰膏子熏吗?”
苏唐阖着眼,手搭在桌子上,一副闭目养神态。听着海瑶问,看都不看一眼,随口说一句“今日要进宫选一件庄重一点的,昨天福乐公主都打上门了,我总不能当个乌龟缩在龟壳里!”说完亲自动手挑了两三根喜庆的珠钗。
瞧了一眼墙边的西洋钟,“济哥儿怎么没来。”苏唐对苏济寄予厚望,就盼着他能够考上了进士,做了官,他们苏家在京都也就算是真正立下去,照着京都鹿鸣书院的作息,严格要求他按照规矩做事,每天早上都得要把昨天学的读了两遍之后才能吃饭,家里面也没长辈,苏唐本身是打算让他读完书,吃完饭之后直接去先生那里学习的,可这小子心眼子实在,非要每天吃完饭之后,先给自己请个安再再去先生那,苏唐想着反正不过就是走两步的距离反倒是不拘着他了,对自己有孝心也是自己愿意看到。
“少爷本来是来了,倒是在院子外被从灵姑姑拦了下来,怕影响着您休息,”海瑶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件水红色的宫装挂在架子上,用竹竿撑了两下,叫它一点点褶皱都没有,把烧了玫瑰饼子的香炉放在衣服下面,又用帕子接过了海清送来的熟鸡蛋,忍着烫手,把皮给拨了,轻轻地替苏唐揉着眼睛。
厨房的人瞧着屋里面有了动静,就连忙把今天早上新鲜包好的馄饨下了,煮了一锅牛乳粥,配着四样时鲜的小菜,还有一盒子的酱菜送到了苏唐的屋里,偏院的奶娘瞧着动静把苏财抱来。
苏唐指了指自己的身边,把海清刚给她选好的手镯戒指给脱了,半搂着苏财坐在她身边,这小子捧着手鼓,讨好的看着自己,趁自己也不注意眼睛贼溜溜的盯着眼前的吃食,知道苏唐动了筷子,他就就可以吃了,瞧着胖,动作却不慢,一把把桌子上的筷子抓了,讨好的送到苏唐的手里。歪着头看着苏唐,意思是“能不能吃呢?”
苏唐正仰着头,让海清往她脸上敷珍珠粉,瞧见他这一副小馋猫样,忍不住用手刮了刮他的脸,苏唐的手有点凉,小家伙蹭了一下,就连忙把脸往外收,惹得苏唐又是一阵笑。
这馄饨是用最新鲜的青菜包的,用煮了两天的鸡汤调了汁,一口咬下去鲜得不行。苏唐口味重,那是在中午,早膳却只喜欢用些清淡的,油多,糖多是千万不肯吃下去的,看着苏财把牛乳粥一勺一勺的喝了,再夹了三个馄饨放在苏财的碗里,“济哥儿最近可好吃饭了!”苏济她并不喜欢牛乳的一股腥味,又不是苏唐压着他,他都是能不吃就不吃的。
“郡主放心,大公子一向最听您的话,前些日子您跟他说了不喝牛乳就不会长高,大公子也是发了狠,硬是把每天早晨的喝完了,晚上还让厨房给他再送来!”前些日子,苏唐发现苏济偷偷的把牛乳给倒掉,苏济的性子她知道,一向都是苦过来的,绝对不会浪费粮食,既然会把牛乳给倒掉,显然是极讨厌的。苏唐无奈,只得骗他说,不喝牛乳的人都长不高。想想乡下那个孙矮子就是因为这样才长的这般矮小,年过近百了,连个媳妇都讨不上。
苏济见苏唐说的那么认真,竟以为这是真的,他现在最敬重的就是师傅唐连杰了,唐师傅是前年的进士,无奈时运不济,被挤成了三甲第一,在读书人心中同进士就相当于如夫人,再怎么理直气壮都不如一二甲好看,于是就发了狠劲,决定再等下一届继续考,只是家中供养他读书十几年,已经快连锅都揭不开了,唐连杰就算是再有才,也得为生计着想,经友人介绍荐到了郡主府来启蒙,这伙计最清闲,有大把空闲的时间来复习功课,而且每月二十两银子,也可补助一下家里面,再加上苏济也很有上进心,不是顽劣不堪的孩子,到是安心的在这里暂住下来。
现在听姐姐说竟然会长不高,那就是不能成为像唐师傅那么厉害的人了,苏济默默的估计着自己和唐师傅之间的距离,狠下了心,不止把早上的那杯捏着鼻子喝完了,还让厨房再给他送来一杯。
苏唐听了笑笑,这位唐连杰师傅有青云之志,自然不能长久留在府里面做老师,苏唐也不在意,本身就想着:让这位唐师傅把苏济的底子打好了之后,就直接把他送上鹿鸣书院去学习,这么多同龄人在一起有竞争,有压力才会更好地学习,况且苏济一个人呆在府里,也着实是闷着他了,心里就打算这得要让人牙子再来一趟,买个适龄的少年给他做玩伴兼书童才好,心里面打定了主意,面上却不露出什么,等从灵姑姑回报说:“轿房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才让海清把挑好的发簪插到头上,把手镯戒指都带上,让奶娘把苏财抱出去逛园子,嘱咐她一定要把外袍给压紧,万万不能让哥儿受了一点点风,这年代小孩身体最娇弱,一点点头疼脑热说不定人就没了。见万事都吩咐好了,才把观音兜都给罩上,挑了一盆花房里待弄出来的点绛唇,让海清用青花缠枝九宝盆给移上,想着送在贵妃的书桌案头正好。
苏唐深吸一口气,已经进了几次宫,守门的金吾卫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仔细盘查了,看着没错就挥手让进去,照例还是门口的大太监领着她,苏唐冲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海清会意,塞了几个银珠子给他。那个大太监笑了笑,连个推辞都没说,直接把珠子收下了。
苏唐见状蹙了眉,这宫里面的太监都是无根之人,没有后代,自然就最爱这黄白之物了,可像今天这般不客气,连句吉祥话都不说一声竟是没有的。
想着福乐公主的骄横,心里面暗恼,这京都就像个大漏子,这家发生了什么事,就像秋风一样吹遍了整个京都,连守门的太监都知道她被公主训斥了,墙头草式的玩意儿,上次来的时候还好话不离口,这次来收了银珠子连个屁都没有,冷暖人情,由此可见了。
苏唐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见还是戴嬷嬷站在宫门外等着,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心里面意味不明的想着:也许贵妃是真正的把她当做自己的侄女来看了吧!又轻嘲一声,感叹自己想的也太多了,自己本身就是贵妃一派的人,打了自己的脸,可不就是打了贵妃的脸,也许只是让戴嬷嬷出来给自己撑场面的。
那个大太监见是清韵宫的戴嬷嬷出来迎,心里面就高看了苏唐几分,笑着打了个千子,戴嬷嬷也不拿眼瞅他,殷勤的跟苏唐见了礼,“郡主身上这件看着有点薄,我记得娘娘恰好有一件八宝喜相迎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佩您才正是合适呢!”
当着大太监做这番情态,显然是在为苏唐报仇,苏唐抿了嘴,把头上的金钗扶了扶,搀着戴嬷嬷的手走了几步,指着海清手中的那盆菊花:“今日可巧了,我带了礼物来,这盆菊花是我特地里挑的,放在案头上怎么看都好,看来母妃的这件披风必须得归我了!”戴嬷嬷一笑,自有立在廊下了两个小太监把花盆捧着。守在门口的两个俏婢伶俐的把帘子给掀起来。
被忽视的彻底的大太监表情几度变化,这守门口可是个好差事,只要想进来的都得在他们手中塞几个红封,要是寻常人等敢这样忽略他,早就翻脸了,可是这情况又有点不一而论了…想着这后宫到底还是贵妃最得意,无奈的搓了搓手,抱着手走了,心里面想着这位郡主娘娘再软,身后的人也是不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