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被踩入泥里,一阵吱吱的声响。
傅九娘抬首,只见穿着短衫长裤的萧寒用扁担挑着两担东西。
“怎么买了这么多?”傅九娘迎了上去,一直抿着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也许,连她都不曾察觉,当萧寒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有那么一刻的欢愉显得轻松。
“没有什么,给你买了几匹布做衣裳,买了一床新的被子。”
“还有你喜欢吃的香酥饼和一些米粮。”
萧寒把东西挑进屋,然后一一分类。
傅九娘看了,他买了三匹布,还有针线,彩线。
可那些颜色都是适合她的,而他呢?
依旧还是那一成不变的短衫长裤,大冬天的,有时候还光着膀子。
现在的是三月了,更加不讲究,偶尔还站在院子里打水冲凉。
她好几次话到嘴巴,想要叮嘱几句,可最终又都咽了下去。
萧寒的习惯显然不是一次两次就养成的。
“我手上还有些刺绣,下一次你拿去卖了,买几匹你喜欢的颜色,我给你做几身衣服!”
傅九娘将那三匹布抱在一边,她这个鬼样子也不出门,穿什么都无所谓。
剪下来做刺绣卖的话,好能换不少钱。
萧寒看着副傅九娘慢慢整理东西的样子,心里一暖。
他将怀里卖刺绣的二两银子掏了出来,然后递给傅九娘。
“给你!”
“卖刺绣的。”
萧寒解释道,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用她辛苦刺绣换来的钱。
能够在逆境中,撕裂了自己有也要向上爬的小姑娘,他很欣赏。
宽厚的手掌上还有粗粗的茧子,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二两碎银子,占不到那手掌一半的位置。
傅九娘愕然地瞪大的眼眸,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拿着!”萧寒强势地将碎银子放在了傅九娘的手里。
“我是你男人,我会养你的。”
“以后你刺绣换来的银两自己收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傅九娘捏着手里的银子,仿佛像是做梦一样。
萧寒对她再好,她心里始终是防备的。
她忘不了自己连牲口都不如,一只豺狼就换了她的卖身契。
她害怕在萧寒的心里,她不过是像货物一样的女人,若是不听话,随时还会被卖出去。
这些日子,她谨小慎微,努力学着做家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听话,温柔。
甚至于展露刺绣功底,希望减轻这个家的开销,让萧寒看到她的用处。
可这一切她都算到了,她却没有算到,萧寒会把卖绣品的银两给她。
二两银子,边城都可以再买一个奴隶了。
当初她上户,萧寒连着打好几天的猎物才换得二两银子。
“你不怕......”
傅九娘喃喃道,眼眸里漫过一丝水雾。
萧寒装作无所谓地样子,义正言辞道:“你是我媳妇,我怎么能让你养我?”
“等以后我攒了钱,便带着你去城里买房子。”
“噗嗤”傅九娘看着萧寒仰着头,一副我一定会成为大爷的样子。
憨憨的,却莫名透出一股可靠的韵味。
将手里的二两银子再次放到萧寒的手里,傅九娘认真道:“家是你当的,油盐米粮也是你买的。”
“一起攒钱吧,争取早日搬到城里去。”
“我整日在这竹屋里,你不在,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傅九娘说着,神色淡了下来。
她背过身去,看着远处的寥寥青烟,这里平静得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死人。
一步一步,她是被押送来边城的。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风风光光回去,回到权利卷起的旋涡中心,将所有站在岸上围观嘲弄的人,一个一个,拉入水滴,挣扎窒息。
萧寒侧身,将二两银子握在掌心。
他侧过头,只见眼前的少女聘婷而立,可那清瘦的身姿却透出一丝凌厉的隐忍。
能够在这几月静心养伤,能够不动声色企图谋得他的信任。
她其实把自己压抑得够狠,这样的人,磨砺出鞘,必定大杀四方。
这一晚,傅九娘亲自下厨。
这几月的日夜磨炼,她的厨艺比萧寒更加厉害些。
做看一道豆酱卷心菜,一道红烧肉,一道青菜豆腐汤。
吃完饭后,傅九娘点了油灯剪裁,刺绣。
萧寒把厚重的被子换了,新被子轻薄舒适,他先躺上去试了一下,着实舒服。
这山间陪着傅九娘的这几个月,他虽说已经竭力适应这里的一切,可偶尔回城睡上两晚,再回来时便觉得薄待了傅九娘。
她虽说是他名义上的女人,可那也是他的女人。
怎么能够让他的女人睡在那么邋遢的床板上?
他跟傅九娘说出去打猎,在树上猫了一晚上就打了一只麋鹿。
可他为了让傅九娘不起疑,应是在外面呆了三天才回来,为的不过是告诉她,他去了地方有点远。
提前上床的萧寒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没有小媳妇搂着,总是感觉怀里空空的。
“咳咳......”萧寒咳嗽一声。
结果傅九娘沉浸绣图的花样中,丝毫没有注意到。
萧寒皱了皱眉,有些气闷地翻身过去。
结果,凉飕飕的背部都快僵硬了,某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寒死死地拽着被子,只差撕了泄愤。
他心有不爽,可又死不承认。
心里想着随她了,看她什么时候上来!
然后过一会又自相矛盾的,这丫头竟然还不上床,不知道我在等她吗?
转而又十分没有骨气道,她当然不知道我在等她,不如我再提醒一下,或者直接叫她睡觉!
反正我是她男人,她就该听我的。
萧寒已经自我屏蔽了所有的理智,他忘记了,一开始,他对傅九娘的帮助,不过是想把她磨砺成为自己手里的刀。
“咳咳,睡觉了!”
“太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纠结半响的萧寒终于吐露心声。
傅九娘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点了点头道:“就来,你先睡!”
萧寒侧过身,睡不着的他不想勉强自己了。
他看着刚刚抽条的傅九娘,身量纤纤,侧颜宛如一朵静静开放的蝴蝶兰,美丽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