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喧哗声渐沉。钱匡抽着马儿,哼着小曲儿,昂首挺胸,走了。
小商贩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连忙扶起被摔得七零八落的摊子,稍微整理一番之后,再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向着路上的行人吆喝道:“又香又甜的桂花糖啦,八文钱一两,好吃又不贵啦。”
四五个人围了上来,虽然忙碌,但小商贩手快,包糖、收钱一气呵成。
他不富贵,甚至为了糊口必须顶着风吹日晒,忍受如钱匡这样的纨绔子弟的刁难,能够支撑着他忍耐困难的,也许是想象中美好的生活,这个目标催促着他为之付出,为之辛劳。
看着看着,想着想着,云锦竟然有些羡慕。她有地位,有财富,生活可以称得上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就是感到空虚,甚至是恐慌。因为这一切都是承了陶城公主的遗泽,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如果当初穿越,不是身为陶城公主,而是一个丫鬟,一个仆妇,生活又该如何?
想太多了吧,真是矫情。云锦摇摇头,心下自嘲。
“在想什么?”燕羿风凝视着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完完全全地知了她心中所想。
“燕羿风,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就是这种眼神,三分温柔,三分倔强,三分天真还有一分期盼,看得人不由自主地就沉溺了进去。
“燕羿风,燕羿风,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见他呆呆地望着自己,云锦问。
燕羿风轻咳一声,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你怎么会没用呢?你是陶城公主啊。”
云锦气闷,连燕羿风也是这样想的,自己除了拥有陶城公主的头衔,别的就什么也不是。
燕羿风终于发现了云锦的异样,她的脸皱的跟个小包子似的。他很不解,刚刚说着永平侯叶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脸了?难道她本来就心情不好,来醉欢楼是为了散心?
陪着小心,燕羿风问:“心里不痛快?谁惹你了?”
“闲的。”
燕羿风越发的不知所以,有钱有闲,做个富贵闲人,是多少人的梦想,奋斗终身的目标,可为什么到了云锦这里就成了一副抑郁的模样?
“你若是闲了,可以打打麻将,买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收收古玩珍奇打发时间嘛。”
“这样过日子家里就是有金山也要被我挖空了。”
燕羿风恍然大悟,原来是缺银子了呀。也许她出京带的金银细软不多。想到这里,燕羿风笑了:“明日我叫良玉给你送银票,三万两银子,够不够?对了,我那里还有三斗珍珠,十张银鼠皮,一并给你。还有还有,我近日得了一面玻璃把镜,你一定会喜欢。”
云锦听了燕羿风的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开怀,而是看了看他,长长地叹气:“哎……银子我不缺……”
这一声长叹就如一只莫名的小手,轻轻地揪住了燕羿风的心。
“我就想做些正事,证明自己有能力,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事。”
你是连国公主,是燕国贤王妃,将来历史书上定会记上一笔的。
燕羿风心思微动,但他识趣地并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反而是顺着她的话,轻声问:“你会做什么呢?”
是呀,会做什么呢?
我会种地、种菜、种花、种树、养鸡、喂猪、磨豆腐。
云锦不敢说,也不能说。她是公主啊,怎么能做一些在平常人看来只有农妇才会做的事。
陶城公主的性格转变还可以用看透生死来解释,这些话一出口,燕羿风肯定认为她是妖孽附身,怕是立马到墨音山找驱魔人来降她。
小时,云锦就是个随遇而安的孩子,没有远大的志向,院长、老师交给的事,她心无旁骛地完成。长大,她的学习成绩平平,别的同学学的是金融、外语、管理,她考了农学院。毕业之后,工作在农科院,天天跟着老师田间地头跑,面朝黄土背朝天。她所学所懂,跟陶城公主的生活完全是天壤之别。
会做什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