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你只要记得,回去跟张青岩说,别让他再插手就可以了。”蒋婷拉住恋绣的手道:“你们现在已经出来自立门户,原本用不着再管我的。今日你能来,我觉得很开心。”
“姑娘说的什么话,让奴婢如何自处?”恋绣急的要落泪:“奴婢脑子一向比较笨,当家的怕奴婢坏事也不跟奴婢说清楚。姑娘,难道你……王府真的不成了吗?”
“怕是不成了。”蒋婷苦涩的笑了下,说道:“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贬为庶民了。于我而言,那样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我只是担心世子他们这段日子会吃苦头罢了。”
蒋婷避重就轻的说法让恋绣的担心少了些。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她相信自家聪明的姑娘一定会照样过得幸福快乐。
送走了恋绣,蒋婷脸色凝重的吩咐夏荷:“让人收拾马车,准备好银子,我要去探视世子。”
虽然蒋婷明白,这才只是刘曜被抓的第一天,她想要进牢房探视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恋绣送来的消息太过重大,她不能不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牢房里蒋婷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顺顺利利的就见到了刘曜。
“你怎么来了?”刘曜隔着牢房的木栏握住了蒋婷的双手,心疼的道:“这里太过阴冷,你的身子受不住。你放心,衙门里早先都打点过了,我们连被褥都比别人多几套,都没吃什么苦头。你快点回去吧。”
蒋婷快速的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字条塞给刘曜,脸上表情不变的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婶娘、妯娌还有孩子们都安顿好了。叔父和各位兄弟们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刚才我给牢头送了些银子,若你们觉得冷了饿了,可以吩咐他帮忙再添些被褥什么的,不要太过委屈自己……”
说着,她神态自若的将手抽回来,从跟在身边的夏荷手里接过食盒,一边打开一边继续道:“我想着你们从早晨到现在应该都还没吃东西,于是就准备了一些比较容易饱腹的吃食。这里不比家里,叔父们都要受些委屈了。”
隔壁牢房的五老爷最先回应道:“多劳侄媳牵挂,也多亏你能在外头照顾好一切了。不说还不觉得,如今看到吃食果然就饿了。三哥四哥,都吃点吧。”
脸色阴沉的四老爷看了脸色憔悴的蒋婷一眼,默默点头应了。面色彷徨的三老爷见四老爷点头,便也跟着一起点了点头。
景王府的男人们按照各房分在了五个牢房里。夏荷忙带着跟来的几个小丫鬟挨个牢房里去送吃食。而蒋婷便乘机对刘曜低声道:“我已经让人把张家的孩子送走了。耿山那里,也安排了人去接应。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另外的身份。你……如果那人一旦被抓,你就如实招供吧。刘曜,景王府会怎样我不在乎,我只要你能留住性命就好。至于其他的,就算真的一无所有,我也愿意,你明白吗?”
刘曜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迅速的看过了那张字条。听了蒋婷的话以后,他深深吸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她回道:“嗯,我明白,你放心。”
蒋婷脸上便露出一丝微笑了,抬起手摸了摸刘曜的脸轻声道:“我会跟你一起入京,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嗯。”
“无论生死,我都会陪你的。”
“我知道。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死的,等我回来。”刘曜抓住她的手重重的亲吻着,眼眶湿润起来。
“好,我等你回来,带着我去走遍天下的大好河山。”蒋婷轻声说着两人曾经约定过的愿望,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们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却没有料到事情终究不会按照计划一样发展。很多努力都成了泡影,未来再次变得那么黑暗沉重。
出了牢房,蒋婷回头抬头看着开始暗沉的天色,就好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还有希望吗?现在她还能做些什么,才能帮助刘曜脱罪呢?为何明明是别人闯下的祸事,却要由他来承担这一切呢?王法,便是这样残酷无情的东西吗?
蒋婷此时此刻无比想念那个依法治国的现代社会。至少,在那里,不会有株连之罪……
夏荷有些担心的看着满脸阴暗的蒋婷,忍不住开口叫她:“世子妃,上马车吧。”
蒋婷低头看向夏荷,说道:“以后不要再叫世子妃了,改称少奶奶吧。”
夏荷顿了顿,点了点头说道:“是,少奶奶。”
两日后,蒋婷在庄子里见到了回归的耿山。
“小的无能,没能办成世子爷交代的事情。请世子妃责罚。”耿山一脸惭愧的说道。
“你原本就不是我们家的仆人,只是为了报恩才一直跟着世子的。世子曾说,若没有你们师徒三人一直以来的扶持帮助,他说不定早就没有命了。你不用自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件事你没有错。”蒋婷深深的对耿山福了一礼,继续道:“我代世子多谢你们这么多年的辛苦了。你应该已经拿到新的身份了,这便带着你们师父远走高飞吧。这也是世子的意思,他不想你们也跟着受了拖累。”
“我们怎么能这个时候……”
“耿大爷。”蒋婷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与世子也是有私心的。那件事到此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倒不如让你们乘机离开,也算为我们将来留个善缘。若我们有幸留得命来,怕是还会有机会要求助你们的。”
耿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人面前他们已经暴露了,若是还留在刘曜身边,说不定反倒会给他带来麻烦。此时离开,是最好的决定。可是,他一直将刘曜当做恩人相待,如今恩人有难他不但没能帮上忙,却还要撒手离开,这实在是……
“走吧,就当是为了全世子对你们的一片心意。”蒋婷对耿山点了点头,便直接端茶送客了。
一个月后,京城,皇宫。
年轻的皇帝目光复杂的看着被两名大内侍卫摁住双肩,跪在大殿中央的大皇子。虽然他已然脱下了一身华服,只穿着破旧的囚服在身,却依旧目光桀骜态度张狂。
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刘煜曾经很崇敬。可他的崇敬与忍让,却只换来了两年多的内乱与国家政治动荡。
“为什么要反?”两年了,刘煜终于能够将这句话问出口。他的帝位是父皇亲封,来的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他也曾答应父皇要善待大皇子与其他几位兄弟,甚至还想过要依仗这位善于领兵的兄长收拢军权,巩固皇权。可现如今,这一切都成了笑话,嘲讽自己的笑话。
“呵呵。”大皇子嘲讽的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好似问出这种问题的皇帝是个傻子,他不屑于理会。
“为什么?”刘煜控制不住的大吼出声,指着大皇子厉声喝问:“你行下如此逆天大罪,可曾想过九泉之下的父皇?可曾想过为了你而伤心难过的皇祖母?可曾想过因受你妄动兵戈而受苦受难的平民百姓?只为了一己妄念便弄得整个天下苍生都要枉受****之苦。你连基本的孝道都没有,连一丁点儿的爱民之心都没有,你凭什么坐上皇位?”
“呵呵,不过就是成王败寇而已。若当日是我在父皇身边,父皇传我帝位,你又待如何?”大皇子挥舞着手臂高声反驳,状似癫狂:“若非你们当日假传圣旨,如今坐上皇位的人就是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审我?卑鄙小人、虚伪小人!违背父皇旨意的人是你们!谋逆的人是你们!不是我!”
刘煜看着被按在地上剧烈挣扎的大皇子,原本愤怒的心情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说道:“父皇根本没想过要将皇位传你。否则的话,他不会早早便立我做太子。是你自己的双眼被欲望蒙蔽,才看不清父皇的真正用意。我原以为你投降是因为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错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你说什么?我有错?我根本没错!是你们,是你们篡改了父皇的旨意,是你们违背了父皇的意愿!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是我,最器重的儿子也是我!他怎么会将皇位传给你这个软弱的笨蛋?是你们胁迫了父皇……”大皇子激烈的嘶喊着,死死盯着皇位上的刘煜,目光中充满了嫉恨与不甘。
刘煜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想到要再见他一面。这样的大皇子,根本已经被野心左右了思想,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疯狗。这样的疯狗,会见谁咬谁,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刘煜原本有很多疑问想要向大皇子求证,可此刻看着地上那个疯狂的男人,他觉得也许不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况且,这样的疯狗口中的证言,又能有几分的可信度呢?只要他自己能够明白,什么人可信可用,便足够了吧。
于是,刘煜冷冷的开口:“赐酒。”
满口污言秽语的大皇子已经被人按住了全身,捂住了嘴巴。虽然他仍有满心的不甘与愤恨,却只能任由一位公公将毒酒灌入被人捏开的嘴里。直到最后,他的目光仍不离那皇位上的人半分,而那人竟然也不曾移开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让他忍不住更加凶狠的瞪回去,就算眼眶流出黑血也不愿闭上。
为什么他身为长子却不是嫡出?为什么那个温婉柔美的皇后不是他的母亲?为什么自己的母妃,除了督促他学习练功之外就再没有半分关心?为什么父皇明明疼爱自己,却仍旧时时向他表明嫡、庶身份的不同?为什么他拼命挣来赫赫战功,却换不来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他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