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孙俊峰连忙跪身在地,连声解释道:“皇上容秉,当初蒋将军想要去镇守西北,绝非为了一己私利。他之所愿,便是希望我南唐边关永葆安宁,愿我南唐人民永享平安盛世。臣感念他一心为国,这才相助,绝无与他勾结欺君之意啊!况且,大皇子反攻南唐之事来的突然,我二人根本没有半点消息,如何能够事先料到今日情形啊皇上?”
刘煜坐于龙椅之上,低头俯视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孙俊峰,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汹涌而起的怒火,冷声问道:“孙俊峰,你与朕说实话,蒋邕为何非要去镇守西北?难道是为了那支黄金矿脉吗?若他真是为了贪财,只当朕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人。可他明明不是贪财之人,为何非要留在那苦寒之地?他是否另有居心?你老老实实与朕讲来。朕虽尚且年轻,但并非无知幼儿。若你敢有半句谎言,我让你孙家陪着蒋家一起完蛋!”
孙俊峰额角冒汗,心中暗骂蒋邕这厮不厚道,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不过他心有成算,知晓皇上此时只是因自觉收了蒙蔽而一时盛怒,应当不会真的要他们性命。其实,不止皇上恼怒,他也很生气啊。这次,他真是被那混蛋害惨了!
“黄金之事,蒋邕曾与臣提起过。”孙俊峰咬牙说出实话:“当日他求臣助他时,曾言他回去西北确实为了那片矿脉。但他想要的并非钱财,而是希望可以借助这个关系,为西北军谋得更多福利。蒋邕说自己是从西北军中走出来的,他原来的愿望是为了重振蒋家威名。如今愿望已经达成,他只是想要回归军中而已。”
“就这么简单吗?”刘煜目光冰冷语气森然:“我看他不是想要为西北军谋福利,而是想给他的女婿谋福利吧!五万精锐将士,他说送就送出去了。他心中可曾想过,那都是朕的守边将士,不是他们蒋家的私兵!”
“蒋邕所为必是受情势所迫,求皇上网开一面……”
“你对他倒是挺够义气啊!他当初求你之时,可没想过会连累你陪他承担罪责。这样的小人,你还要帮他说话吗?孙俊峰!”
刘煜盯着孙俊峰,冷声说出刻薄之语。他就是气,气蒋邕不肯明白说出心中所求,反而编出谎言来蒙骗自己;气孙俊峰不懂看人眼色,事到如今还要维护那自私卑鄙的小人;更气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如父皇一样令这些股肱之臣真正臣服于己,尽心辅佐于己!
“臣之命,当年是由蒋老将军从战场上救回来的。臣能有今日,更因曾受老将军的悉心教导。蒋邕此次行事小人,臣亦心有怨怒不假。但臣心目中,蒋邕好比兄弟。兄弟有难,臣不得不救!”孙俊峰抬头挺胸,望着刘煜慷慨而言。
刘煜目中冷意渐渐消退,转而添上几分讥讽:“若你所说为肺腑之言,那朕来问你,当初蒋家遇难,你为何却放任父皇问罪,不为了你的老将军拼死相救呢?”
孙俊峰垂下眼帘,掩去其中沉痛:“当初先皇亲自督查,臣即便有心拼上身家性命,却也不过是为那件案子添上几条人命罢了,根本无事于补。老将军曾有教导,于事无补的损伤,不能要。是以,臣按捺下了一时冲动,其后十年间不断地搜集证据,方得以救得蒋邕父女回京。然而……皇上可知,臣曾无数次后悔当初不曾冒死为老将军谏言。就算于事无补,臣也能随老将军一起……又岂会有今日锥心之悔啊?”
言罢,孙俊峰眼泪长流,匍匐于地痛哭不止。快二十年了,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之悔,他之恨,又何曾与人宣之于口过?只因,说一次,便是锥他一次心啊。
刘煜沉默许久,沉沉叹息一声,说道:“你先回去吧。”
“皇上,蒋邕之事……”孙俊峰泪眼婆娑望向帝位,朝堂重臣竟显出几分可怜之意来。
刘煜烦躁的应道:“这件事回头再说吧,岭南之战才是重中之重。你回去想想,怎么应对这次大战吧。那五万精兵是蒋邕派去驰援的,可别要再如同之前的兵马一样,成了岭南的私兵才好。朕可不想打下了一个南疆,又扶植起一个岭南来反叛我南唐。”
孙俊峰闻言心下安定了,便谢主隆恩,抹了眼泪退下了。
待孙俊峰出了大殿,刘煜重新拿起那道折子,长长一叹:“罢了,朕且再容你一次吧。但事不过三,蒋大人啊,你可不要让朕也尝受那锥心之悔的痛苦才好。”
次日,刘煜下旨,令庆王世子刘铭为钦差,去往岭南关隘行监军之职。
至于征西大将军蒋邕擅自出兵援南之事,皇上面色发黑的宣布暂不予追究。若岭南之战兵败,届时再来追究蒋邕之责。若战胜,皇上没说,但朝上重臣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几位本想弹劾蒋邕的御史,悄悄地收起了折子,没有上奏。文武百官,再一次见证了那位镇北侯爷的帝宠有多深。
庆王府内,王妃、孙芸连同才出嫁两个月的安泰郡主三人,俱都焦躁不安的等候着刘铭回来。
今天早上王府突然接了那样一道圣旨,然后接着刘铭便被********请去了宫中。也不知道皇上此番是要安排他去做些什么危险事情。
安泰郡主本不应出现在王府中,可她公公是二品怀远将军,早朝时圣旨未发皇上便已经向文武百官宣布了决定,虽然蒋邕擅自出兵之事暂不予追究,但却要派刘铭去岭南做监军,代皇上监督西北军与岭南军联合抗敌之战。下了早朝出了宫,田慕飞便连忙让人把这消息送回了府中。安泰郡主哪儿还坐得住,连马车也坐,骑着快马就赶回了王府。
“娘,不如我也进宫去吧。我去找祖母,找皇伯母……”安泰郡主实在受不了这样低沉的气氛了,起身便往外走。
王妃连忙一把抓住她胳膊将人拽了回来,一手指头戳在安泰郡主的脑门上,恨声道:“你啊你啊,怎么嫁了人也没学沉稳点儿呢?圣旨都下了,你去找谁都没用!你还想让皇上收回成命吗?”
“可是朝上人那么多,干嘛非得让我哥去啊?我哥又不懂战事,皇上这不是胡闹吗?”
“你这丫头才胡闹!”王妃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安泰郡主的脑袋上,骂道:“那是皇上!是你能胡乱编排的吗?皇上派你哥去,那是器重你大哥!你以后给我注意点儿,这张嘴不要什么话都往外吐。就算你们以前你们跟煜儿是堂兄妹,可现在不同了。他现在是皇上了,你要学会敬重、敬畏,明白吗?”
安泰郡主抬手揉着脑袋很没形象的冲王妃翻了个白眼,低声咕哝:“那你自己不还煜儿煜儿的叫吗?”
“你说什么?”王妃又要生恼,却见自己女儿躲到了儿媳身后,只得端正了坐姿饶了她。她总不能在儿媳妇面前,不顾形象的追打女儿不是。
“芸芸,你一定也很担心我哥吧。”安泰郡主抱着孙芸的手臂,跟她挤进了一个座椅里,轻声与她咬着耳朵:“唉,自从你嫁给我哥以后,他就恨不得每天都呆在府里陪你。就算有差事不得已出门,也不曾有过超出半月的情形。这一次,我哥要是真去了岭南,怕是一年半载的回不来咯。芸芸,你想不想跟我哥一起去岭南啊?”
孙芸转头看向安泰郡主,目光纠结的叹了一声道:“我很想跟世子一起去,可是孩子怎么办?况且……”
安泰郡主瞄了旁边脸色越来越焦急的王妃一眼,凑到孙芸耳边低声道:“有父王和母妃呢,你还怕他们不好好帮你带孩子吗?”
“可是……”孙芸还是有些为难:“就这么将孩子交给父王母妃,是不是太不孝了?而且,世子这次是以钦差的身份去的,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这是小事儿,只要我哥想带你去,皇上一定答应的。”安泰郡主极力怂恿着孙芸:“芸芸你可想清楚啊,要是就这么让我哥自己一个人去岭南,等那边打完仗后,他说不定会带着一群小妾回来的。你要知道,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他们可没有为了女人守节这种想法的。”
孙芸目光复杂的看着安泰郡主,语气无奈的道:“郡主,世子是你亲哥……”
“那你还是我亲嫂子呢。再说了,咱们还是好姐妹呢,我哪能光向着他不向着你啊?”安泰郡主扬起下巴说道。
“郡主……”孙芸才不会被她这样的甜言蜜语迷惑,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关键:“你是不是也想跟着世子去岭南啊?”
安泰郡主面上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又义正言辞的道:“就算我有私心,可我刚刚的话可都是为了你着想的!”
“你俩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王妃瞪着安泰郡主问道:“安泰,你是不是又撺掇着你嫂子做什么坏事呢?”
“没有,我正劝嫂子跟我哥一起去岭南呢!”安泰郡主松开抱着孙芸的手,重新凑到了王妃跟前:“娘,我是这么想的,我哥这次去岭南,没个一两年是别想回来了。要是嫂子不跟着一起去,他这么长时间的生活起居,不就没人照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