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望了王嬷嬷一眼，先伸手拉住了她冲口而出的话，再转头对蒋婷道：“姑娘，容小的先问您一句，您……想要那滔天的富贵吗？”
蒋婷忍不住白了郑嬷嬷一眼，嗔道：“嬷嬷说什么呢？我要是想要那种富贵，这两年多还用得着那么殚精竭虑的想着离那位贵主儿远点儿，再远点儿吗？我叫你们来，其实就是怕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人放在了棋盘上，定好了未来的路了。若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我想要试试看能不能破了这局。我再说一次，我未来想过的是平凡人家的小日子！那所谓泼天的富贵，得是有心计有资本的人才会想的。我这样的人，要是进了那地方，还有活路吗？”
蒋婷话一说完，王嬷嬷眼里着急的神色尽去，从郑嬷嬷那儿夺回了手来，拍手道：“姑娘这话说的明白，那种地方真不是一般人能呆得住的。您这想法没错，咱宁愿嫁的低点儿，也千万别去想那得靠踩着人血才能得到的富贵。”
蒋婷突然觉得此刻的王嬷嬷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对她笑着点头道：“就是这话，别看姑娘我岁数小，看得明白着呢。我这么善良一人，要真进去了，不被人弄死，也得把自己憋闷死。那里就是一个关着一群金丝雀儿的大牢笼！”
郑嬷嬷和知画无语的看着蒋婷跟王嬷嬷俩人，那一副相知恨晚的模样，都不知道该给她们一个什么反应。几人可以说是每天都混在一起的，这都三年了，现在才发现彼此意气相投，是不是有些太晚了点儿？
郑嬷嬷心思深，不像王嬷嬷那么直肠子。她其实看得很明白，今天晚上蒋婷愿意跟她们商量这些事情，其实并不是表明她是真的认同和接受了她们。或许这对她们来说只是个考验罢了。不过，当了三年的摆设，如今终于开始要被接受了，这也难免王嬷嬷会一时激动了。
要说，一开始王嬷嬷也不这样，在宫里时她也是十分谨慎的人。出了宫后又常在大户人家做教引嬷嬷，也是做事思量再三才敢下决心的。
只是，自从决定了要跟着蒋婷养老开始，她本性里的那份直爽就慢慢的露头了。再加上蒋婷对她们一直都十分尊敬，这院子里头也没什么值得她们顾忌的地方，所以王嬷嬷做事说话便不再那么拘谨了。
而郑嬷嬷却与王嬷嬷相反，她本身就是个性格细腻的人。无论是对自己二人的处境，对蒋婷的处境，对蒋府的处境，她都有着很清醒的认知。所以这三年下来，她反倒变得更深沉，更谨慎了。
于是乎，慢慢的她与王嬷嬷似乎就成了蒋婷这院子里的哼哈二将。她们一起掌管这个统共只有二三十人的小院。虽然蒋婷遇到了什么私事，很少会跟她们提及、商议。但蒋婷能放心的将这院子交给她们，也算是对她们的一种信任，这也是她们能放心留到现在的最主要原因。
这三年来，对伺候蒋婷的那些下人们，有什么需要撑场面耍威风的事情，都是王嬷嬷出面。她扮起黑脸来相当有气势。而有什么需要暗地里处理的事情，或者扮白脸的时候，就需要郑嬷嬷出面了。因为她说起好话来，或者用起软刀子来，都做的十分完美。
而眼下，蒋婷愿意在遇到难处的时候开始跟她们商议了，这便表示她愿意进一步相信她们了。信任都是相互的，若是蒋婷一直对她们态度很淡的话，其实她们也没法子对她敞开心扉不是。无论如何，现在都是个良好的开端。
而想要尽量得到蒋婷的信任，显然帮她处理好眼前这件事，就算是一条捷径了。
这些想法在郑嬷嬷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她又把心思放在了蒋婷说的那些事情上。
想了一会儿，郑嬷嬷双眼里的目光开始重新发亮，她慢慢的说道：“姑娘，这太子妃有孕，太子纳妾正常。但他若借此机会直接纳侧妃，却有些太急切了。魏氏一族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再加上太子妃是皇后娘娘的堂侄女，就算为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太子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纳侧妃的。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对您有什么想法，那至少也得等您及笄之后再议。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应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来考虑该怎么样来破局。”
蒋婷看着郑嬷嬷问道：“那您的意思是说，其实事情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对吗？”
郑嬷嬷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现在太子妃有孕，要张罗着给太子纳妾伺候他，这个应该是真的。但姑娘你想啊，咱们老爷是正经的二品侯爷，皇家会直接一抬小轿就把您抬进东宫里做妾吗？别的不说，老爷那儿肯定就不会愿意把您送东宫去为妾的。”
蒋婷听得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就是怕皇家人会逼迫父亲答应啊。”
郑嬷嬷摇了摇头，回道：“我倒是觉得姑娘不用担心这一点。别人不说，单说太子他若真的喜欢您，就一定会直接将您正大光明的娶进门做侧妃的。否则，老爷根本不可能同意的。可姑娘您看，这纳侧妃跟纳妾不一样。侧妃是要写进皇室族谱的。侧妃生了孩子，那可是能算作嫡子的。虽然侧妃身份上比正妃低一级，但那也是要走正常的婚嫁程序的。但眼下这情况，太子妃刚刚有孕，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个精力为太子张罗纳侧妃的事情，就是为了太子妃腹中的胎儿着想，皇室也不可能直接就给东宫里弄个侧妃进去的。”
蒋婷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看着郑嬷嬷问道：“那嬷嬷看，今天这场花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郑嬷嬷问道：“请问姑娘，今天去花会的姑娘里，是不是还有许多小官家的女儿啊？”
蒋婷点了点头，随即恍然道：“是啊，是我想错了。这场花会，是为了给太子选妾侍的。哎呀，我真是有够蠢的。要是真是为了给太子纳侧妃，也不能就和着跟庆王世子弄在一块儿相亲啊。哎哟，我这心揪的一整天都难受的要命，嬷嬷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可算是有点儿空了。”
郑嬷嬷看了看劫后余生一般的蒋婷，叹了一声道：“姑娘您先别放松，就算我推测的事情是对的。可从您前头说的那些事情来看，似乎皇家是真的对您有什么想法了。就算这一次过去，等太子妃生下皇孙，太子便可以再无其他顾忌，真的找个喜欢的人做侧妃了。姑娘，您心里应该有数的，太子殿下对您……”
蒋婷脸上的笑容随着郑嬷嬷的话又完全消退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声，看了看知画和王嬷嬷、郑嬷嬷，说道：“行了，好歹这回我知道了，咱们还有时间谋划。无论如何，那东宫我是不想进去的。就烦劳两位嬷嬷多多思量思量，帮我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把这场困局破了吧。好了，这么晚了，把你们叫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都回去睡吧，我这心也算是放下一半儿了，能睡得着了。”
王嬷嬷看着蒋婷脸上的苦笑，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怜惜来。她对蒋婷道：“姑娘放心，咱们回去后一定好好给您想出个法子来。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看着您被拉进那样的火坑里的。”
蒋婷笑了，点点头道：“嗯，我信你们。”
第二日一早，蒋婷依旧早早起了床，准备去正院里请安。不过昨晚是她自从来到京城后的第一次彻夜失眠，正头眼晕花的厉害。知画刚帮她梳好了头发，她又哈欠连天了。知画看了劝她，干脆让人去正院里说一声，她身体不舒服，就别去请安了。
蒋婷则揉着脸咕哝道：“如果我让人去正院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一会儿爹爹肯定会让人过来看的。”
“可是姑娘，您脸色这么差，就算去了老爷和夫人也能看出来你身体不好啊。”知画心疼的过去帮蒋婷揉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又道：“您这整整一晚上都没睡了，若是不好好休息，对身体多不好啊。姑娘，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呢……”
“姑娘。”郑嬷嬷和王嬷嬷俩人顶着黑眼圈儿，来找蒋婷了。显然，她们俩这也是一夜没睡好了。
知画看到俩嬷嬷立马找到了主心骨，急忙对她们道：“两位嬷嬷赶紧劝劝姑娘吧。她昨晚上一夜没睡，可这会儿还非要去正院请安。您二位说说，姑娘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失眠本就对身体不好，要是不能及时休息回来……”
王嬷嬷性子急，再加上因为昨晚上蒋婷对她们的坦诚相告，让她觉得她跟自家姑娘之间关系更近了。所以也不听知画说完，便对蒋婷说道：“姑娘，这事儿你得听知画的，让人去正院传个话，就说你昨晚上着了凉，就不去请安了吧。”
“可是……”蒋婷也觉得自己状态不怎么好。可是问题是，正院里做主的那位不是她亲妈呀。她以前还能拿着自己年龄小说事儿，可现在她都十四岁了，要是稍微做的不好，传出去了她不孝的名声，过两年她也就别想找个好夫婿了。
不过蒋婷想了想现在自己的处境。若是这回她想不出法子来度过难关，就直接进火坑了。所以，似乎现在倒也不用这么在乎那么多了。
“好吧，你们让人去传话吧，我今天不去正院了。”蒋婷说着，对知画摆手道：“你帮我把头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吧，反正今天我也不打算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