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复仇的。”帝王镇静的开口:“蓝龙泽领兵将风泽灭亡,但这道命令却是朕下的,你不仅跟蓝龙泽有仇,你跟朕的仇更大。”
男人不置可否的抿唇,默认。
“风泽亡国的最后一战,是临泽之战,临泽关的最后守将是我的弟弟,风泽上将军季火烈。”
风泽上将季火烈,曾是同蓝龙泽齐名的天下名将。
轩辕尊的神情柔和了些:“原来你是风泽第一游侠,季火哧。”
男人的眼神悲伤而刚毅:“风泽之战的时候,我同妻子在游历天下各国,等我们赶到临泽关的时候,我弟弟已经战死了,风泽也亡国了。”他的眼睛越来越悲伤越来越冷:“后来我弟弟幸存的部下告诉我,我弟弟和蓝龙泽约定,不论最后谁赢了,都不能够伤害无辜的百姓。蓝龙泽曾经答应我弟弟,如果最后我弟弟输了的话,他会放过我弟弟的妻儿和季家的仆人,让他们远离战争的屠杀平淡度日。到最后果然是蓝龙泽赢了,我弟弟输了,我弟弟死在蓝龙泽的剑下,但是后来我弟弟的妻儿也死了,连季家的仆人也死了,无一生还。那时候我的侄儿,才七岁。”
轩辕尊的脸色刹那间苍白,满是不可置信:“你胡说,蓝大将军不可能在答应了季将军之后食言。”
季火哧讥笑如刀:“蓝龙泽在你的眼中是忠贞爱国的大将军,可在我眼里,他是卑鄙的伪君子。”
轩辕尊的脸色煞白,他不相信。
帝王冷淡的开口:“继续说下去。”
“一个月之前我和我的妻子秘密潜入南域,半个月前我们夜入蓝府准备将苍鸣关的军事部署图盗走,可是我们没有找到。”
帝王的眸光阴沉:“你们要苍鸣关的军事部署图做什么?"
“如果将苍鸣关的军事部署图盗走再送给南域的敌人,那么苍鸣关被攻陷,也不是不可能吧。”男人的嘴角含着冷笑:“苍鸣关是南域重要的城池,军事部署图一旦被盗,你必然会拿蓝龙泽问罪,这样重要的事情,是诛杀九族的死罪。”
帝王冷冷的笑:“你的算盘打的很精,果然是要借朕的手除去蓝龙泽。”
季火哧继续说道:“我们没有盗走苍鸣关的军事部署图,却和蓝龙泽达成了一个协议。”
“朕倒是听说,有两个毛贼夜入蓝府,其中一名女贼快被蓝千宸废去琵琶骨之时,另一名毛贼手出暗器将女贼救走。”帝王的眼里充满探究:“既然已经逃走,如何又同蓝龙泽达成了协议。”
“我以为自己是秘密潜入南域,可蓝龙泽却一早就知道我的行踪。”季火哧轻轻一笑:“他找到了我,和我做了协议。”
“他有谋反之心,却没有把握能成功,所以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就向你泄露我的行踪。我大仇未报,自然只能听他的话。”他微微抬头:“协议是我和妻子入宫弑帝,宫中的地图由他给我,如果成功,我也算是报了一半的大仇,成功之后他不会杀我,但是如果我要找他报仇,他就会杀了我。”
“你是不是想着如果成功了,你就向整个南域国宣布,说你刺杀父皇全是蓝龙泽的指使,然后又借南域众人的手将蓝龙泽铲除。”轩辕傲嘴角上扬轻佻的笑了笑:“如此一来,你坐收渔人之利,是最大的赢家。”
季火哧的目光黯然无色,面前英俊的年轻男人,让他觉得高深莫测的可怕,像是有着能够深窥人心的神秘力量。
片刻后他笑了笑:“他们都说翼王轩辕傲聪明绝顶,果然说得不错。”
轩辕傲的脸上没有骄傲,对于这样的赞美,他听得太多了。
眉目间带着皇族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自信,使人一眼望去就觉得,这样的赞美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太自然不过了。
季火哧平视着帝王冷冽的目光毫不退却,一字一句:“刺杀失败,我告诉你这些,确实是想要借你的手杀了蓝龙泽。”
帝王的目光很锋利:“你凭什么觉得,朕听了你的话后会如你所愿杀了蓝龙泽。”
季火哧阴恻恻的一笑,面色有几分狰狞:“我一早就知道,你不会杀蓝龙泽的。”他冷笑:“事实上你跟我一样,我们都想要蓝龙泽死,我想要他死是为了报仇,你想要他死,是以绝后患。蓝氏七代为将保卫南域安宁,蓝氏在南域百姓的心中有着同对皇室一样的敬仰和臣服,这样高的地位,时时刻刻威胁着皇权,你会放心吗?”
大殿内一片沉默,连呼吸声都沉默了。
大殿内的都是聪明人,他们都知道男人的话是对的。
没有一位皇帝,能够放心自己的臣子在百姓的心目中拥有了超过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也没有一位皇帝,能够对荣承了七代为将的家族丝毫不忌讳;也没有一位皇帝,甘心将国家的大半军权交到自己畏惧三分的人手里。
大殿内的人都知道,帝王容不得蓝龙泽的活着。
“我知道你现在不会对蓝龙泽动手,你没有理由对他动手,我的话即便公布于众,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会相信,你没有证据动他,即便你真的对他动手,如今也不见得谁会鹿死谁手。”季火哧的脸上露出了狡黠之色:“我知道你会杀了我,但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的笑容有些疯狂:“我的目的,是要让你对蓝龙泽更加的不安,你越是不安,要除去蓝龙泽的心就更加的坚定。”他的笑容像恶魔,阴森森的:“不用我来操心了,你和蓝龙泽就会自相残杀。最后的赢家,是我。”
即便一切的事情明了了,却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场自相残杀。
因为,没有人能够阻止,帝王要除去蓝龙泽的惶恐不安。
最后的赢家,最大的赢家,是季火哧。
即便季火哧已经死了,他还是赢家。
轩辕尊脸色苍白的去看自己的父皇,男人的脸上一片青黑如墨,目光锋利如刀的看着季火哧,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季火哧迎着帝王的目光笑得更加的疯狂得意:“你一定不知道,我会看相。”
如此没头没脑的话里,有十二分的诡异。
帝王冷眼看着他。
他毫不介意的笑了,如鬼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蓝龙泽的儿子。”
这话来得突然,连轩辕傲的神情都有几分认真。
季火哧的唇角上扬:“蓝家的那个小子,不简单呐!”
轩辕傲微微凝眉:“怎么个不简单?”
季火哧看了看红衣男子,顿了片刻说:“那个小子,可丝毫不会输给蓝龙泽。”
见红衣男子的脸色终于有了些黯然,季火哧突然笑了笑:“那个小子,看似张扬不谙世事,其实眉目间都是锋利桀骜,处处都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他的语气越发的诡异低沉:“有朝一日,必定龙飞九天,震慑天下。”
帝王的目光一刹那间变得如毒蛇般阴冷嗜血,仿佛已将那个人千刀万剐。
轩辕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轩辕尊站在帝王的身边,眉头起皱有些许惊讶,可目光中却没有帝王的阴冷。
“蓝龙泽尚且是你的心腹大患,他的儿子,无疑是一只还没有学会怎么使用自己尖锐牙齿的小老虎。”季火哧得意至极的笑了:“当他学会怎样使用自己尖锐的牙齿时,恐怕他就是易帝你心中的一颗毒瘤了。”
帝王的脸色发白,不知是被季火哧气的还是害怕他的话成为事实。他的手指颤抖着指着季火哧,声音愤怒激动:“将他拖出去,杀了他,杀了他。”
帝王仿佛失控,声音尖锐而愤怒。
季火哧哈哈大笑,他的笑容像毒药一样迷人。回荡在正心殿的笑声,异常的刺耳和久远,它钻进了帝王的耳朵,久久无法散去。
“来人,来人,”惶恐无措的声音仍然有季火哧的笑声伴奏,他越发的慌乱:“冥天,冥天,将他拖出去,杀了他,杀了他。”
轩辕尊按着帝王的手臂:“父皇……”
冥天破门而入:“皇上。”
他看了看双手被缚披头散发却哈哈大笑的男人,眸子不知为何涌现了一丝悲伤。悲伤被他飞快的掩藏,一瞬间内归于平静。
轩辕傲冷着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将他拖下去,命人狠狠的打。”
冥天敛眉,平静的回答:“是。”
直到冥天将男人押走,那笑声仍然久久才散。
这一夜,正心殿灯火通明。
这一夜,翼王安王两人没有离开正心殿。
这一夜,明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