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归于平静,徒留的只有血流成河和四处散落的残肢断臂。
蓝家军如地狱的暗黑使者,没有感情也没有犹豫的将这场拼杀结束,结束的这样平静,结束的遍地残红凝成了黑紫色。
蓝千宸将离疆剑扔给身边的隐剑,自己却缓缓朝着那大红马车走去。
他走得很慢很慢,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他隔那大红马车仅十来米,却是迟迟未曾再上前一步。
他的身后是凌安川、罗然、隐剑、魂士、整个蓝家军,可他们都神情严肃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静静地看着统帅和那大红马车。
马车旁的数位宫婢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们几乎不敢直视着鲜血淋漓的战场。
青蔷的目光很淡,淡得几乎无法看清楚那双眸子里的感情,她轻启红唇,“蓝少将军,你来了。”
蓝千宸看着她,如是道:“青蔷姑娘,我来了。”
青蔷微微转眼似想对马车内的人说些什么,可她终究是淡淡的笑了,然后她起身缓缓的走下马车退至了一旁。
这天地间,仿佛没有了别人,只余蓝千宸和那大红马车内的女子,静寂无声。
蓝千宸一步一步的靠近那大红马车,他走得很慢很慢,他怕惊动了那帘子后的人儿。
他终于走到了那马车前,却又是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又是半响,他才一步步的走上了那马车,同里面的人只隔了一张大红色的牡丹花帘子,可他却还是硬生生的停下,不敢伸手掀开。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他在怕,怕掀开帘子的那一刻里面的人不是他日夜思念的女子,怕这只是一个梦,掀开帘子就会醒过来的梦。
良久,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似乎连呼吸都会吓着那里面的人儿一般。
他伸出手,手停在空气中半响,终是轻轻的缓缓的掀起帘子。
他连眼睛也不能眨,不敢眨,死死的睁着看着帘子后的情景。
缓缓的、轻轻的,帘子被他掀起,然后他的眼眸中涌起了薄薄的水雾。
映入眼眸的,是怎样一副绝美的画?
她有着一头如瀑的长发,洁白的眉间下是长长的弯弯的睫毛,一双眸子乌黑如琉珠透出了万千的温凉和寂静,瓷玉一般的精致容颜中透出别样的清贵冷质,她细细的手腕上一只青花白玉的镯子泛着清冷的光芒,青葱十指修长而白晳,骨节分明里透着灵气端庄。
她美到一种极致,芳韵清绝。
她着了一袭血红色的嫁衣静静端坐,恍如神妃下界美得不可方物、不可亵渎,她如一株雪地红莲静静的生长,孤寂了千年的雪地红莲,演绎出了十二分的冷质清贵。
他的双眸中涌动着薄薄的水雾,喉管涌动似千言万语,却终只化作一句稚嫩的、近乎虔诚的刻骨铭心,“清儿,我……我好想你……”
他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虔诚,如对待一个神祗般。
浓浓的思念仿佛被他刻入了心骨,他的千言万语,终化为入骨相思。
她缓缓伸手,雪白的指尖轻轻的触碰到他的脸,她轻轻的、轻轻的笑了,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安静,像这世上最美丽的雪地红莲,沉睡了千年后安安静静苏醒,温柔的展颜微笑,美得让人窒息了,心疼了。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伸手将她纤细的五指握住,温柔的、轻轻的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哽咽相思入骨,“我好想你,清儿。”
她任由他抱着却并不说话,双眸中是淡淡的温凉和寂静。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人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都惟恐亵渎了这样美好的画面。
他黑衣墨发,她嫁衣如火,他静静的、温柔的环着她,是这天地间最寂静的、最美丽的画面。
清儿,我终究没有失去你,你终于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从此以后,我要你永永远远,陪在我身边。
夜色如墨。
秋意渐起,天上的弯月将清幽的光辉洒在了小院,寂静无声。
院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惟有天上的月光仍旧清皎。
院内的长椅上,他的背脊靠着绯红圆柱,怀中是红衣如火的清瘦女子。
她静静的依靠在他的胸膛前,他的双手紧紧的紧紧的环着怀中的她,仿佛微一松手,她就会没了似的。
这样的一幅画面,美好而宁静。
他的双手紧紧的环着她纤细的腰肢,轻轻的将下颚搁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声音里充满了相思之,“清儿,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她仍穿着繁复的大红宫装,嫁衣如火在夜色下没有艳丽雍容只显清贵冷质。她芳华绝代,却面色温和的将脑袋轻轻的枕在了他的肩膀上,眸光浅淡如水,静静的看着漆黑的夜色。
他将她环得更紧了,鼻间尽是她身上的清香,“清儿,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多想你。”
她眸光温良的看着他,寂静高华。
他诚炙的眸子却是极为专注的凝视着她,“其实对于蓝千宸而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到最后,清儿你还在我的身边就好。”
她似怔住,片刻后却是抬起一双清凉明澈的眸子认真的看着他,轻启水色般浅淡的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你,也不记得了。”
他微微一怔,眸子飞快的涌现出一丝痛苦后却是入骨的温柔和平静,“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没关系,那我们就重新开始,重新生活。”
她转眼,青花白玉的镯子在月色下泛着冷冷的白光,“我连你都不记得了,你于我而言,已经好比一个陌生人了……”
“没关系的,我会努力,努力让你爱我,努力让你的心里满满都是我。”
“重新开始,重新生活,”她敛眉,“或许我不会爱你……”
“没有或许,”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上,目光带着坚决和不容反抗,“清儿,我会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她轻轻一怔。
“清儿,相信我,我会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而你,只能是我的。”郑重又温柔的话语,如一个向苍天起誓的誓言。
她别过眼,似乎无法正视这样的他。
他认真的垂眸,看着她温良的眼睛,“清儿,从此以后,你的记忆中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你必须得记住,蓝千宸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她将双眼看向清幽的月色,眼睛里的神情让人看不清楚,半响后转过身体将一张脸埋入他的胸膛,却是一言不发,默认了一般。
她一手环着她一手轻轻的为她理了理如瀑长发,心满意足的笑了,“清儿,我就知道,你的心里终究是有我的。”
他低首看着她身上繁复的火红嫁衣,眼神涌出了失落和苦涩,“自你十三岁后我便未曾见你穿过红色的衣裳,我知道你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好看,却不知道原来你穿上嫁衣会是这样的美。清儿,如果这身嫁衣是为了我而穿的,你是我的新娘子,那该有多好。”
惊愕的抬起脸看着他,慢慢的挣开了他的怀抱站起身红衣飞扬,她的声音带着遗忘过去的痛苦和迷茫无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们的以前,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都忘了……”
他跟着起身从身后紧紧的环住她心疼不已,“清儿,我们重新开始……”
冰凉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上,硬生生的将他的话打断了。
他猛然一怔,转过她的身体看到的却是那双美目里流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晶莹泪水,他伸手想要擦去那些透明的液体,她却飞快的甩开他的手。
她在哭,不同于他第一次见到她哭时那样的安静,她的泪水一颗颗落下,声音沙哑带着万分的痛苦。
“青蔷姐姐说,我一箭穿透你的胸膛你几乎死在我的手中,天下人口中的我们的王者之战死了三万蓝家军,可这之后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想喝那些药,可是他们非要逼着我喝下,他们要我杀了你,要我毁了你的蓝家军……”
“他们逼着我冒充玉溪公主的封号,要我穿上这火红的嫁衣,他们要我去圣安,要我当圣安的太子妃……”
“我不想这样,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捂着唇齿,泣不成语,“我……”
他的心几乎被她的眼泪哭碎了,他固执的紧紧将她揽入怀中,“别说了,别说了,清儿,别说了……”
清儿,你知不知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受的每一个委屈,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让我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我后悔自己这样无能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也保护不了,让心爱之人哭泣。
“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逼迫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他慌乱的伸出手指拭去她的眼泪,“清儿,你别哭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
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泣不成声,再无平日里的清贵聪慧,像一个受了委屈孩子。
他紧紧的拥着她,怀中泣不成声的她,几乎将他的心哭碎了。
“我们重新开始,过去已经不重要了,我要我们的未来……”
清儿,从此以后,只要蓝千宸还活着,他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此后,有蓝千宸的地方,便是蓝清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