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大堂。
“蓝大将军出征在外,蓝夫人也不在临阳城,”华修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如今蓝少将军身体有恙,安王爷亲自帮衬坐镇将军府,将军府倒真是有福气。”
轩辕尊儒雅的笑了笑,“蓝大将军和蓝少将军都是我南域国的肱骨之臣,本王这样做也是理所应当的。”遂命侍女上茶。
“蓝大将军又打了一场胜战,鞑虏同安锦国想要入侵贵国苍鸣关,无疑是妄想。”
“蓝大将军深受百姓景仰,自是不会辜负百姓的厚望。”
华修放下茶杯笑了笑,“这将军府的茶老夫也喝了,还请安王爷带老夫去探望蓝少将军吧!”
“华使者,蓝少将军恐怕不宜见客。”
“不宜见客?”
初烟接过话道:“华使者有所不知,蓝少将军近日染上了天花,的确不宜见客。”
“天花?”华修的脸上故意露出了一丝担忧,“严重吗?”
“虽不甚严重,但天花却会传染他人,”初烟缓缓道:“除了照顾蓝少将军的人,其他人已经不能随意进入蓝少将军所住的院子了。”
华修眸光深谙,对这事半信半疑。
犹豫了片刻后他道:“老夫既然是专程来看蓝少将军的,自然是不惧天花。”
轩辕尊和初烟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忧虑,这样的忧虑被华修看在眼里,他更加的不信蓝千宸真的染上了天花。
“天花会传染给其他人,”轩辕尊凝眉道:“若是华使者探望蓝少将军不幸被传染,蓝少将军必然内心不安。”
“这也只是假设,”华修摆摆手不甚在意的道:“老夫未必就真的会被传染。”
“华使者如此心意本王必会转告蓝少将军,不过天花之病凶险,华使者还是等蓝少将军病好了之后再来探望吧!”
“安王不必忧虑,老夫只远远站在床前看看蓝少将军就是了。”轩辕尊越是阻拦,他便越是相信蓝千宸染上天花之事有猫匿。
“华使者身兼南域和西域今后和平之事,断然不能以身犯险。”语气断然是有几分强硬的。
华修笑了笑,倒是没有继续执着下去了。
不过就在轩辕尊和初烟松了口气的时候华修却又说道:“咦,怎不见蓝大小姐?”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
见两人面色一闪而过的忧愁华修只觉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眼中的精明更甚缓缓笑着道:“老夫来了许久,竟没有看到蓝大小姐,难道蓝大小姐也身体有恙?”
轩辕尊镇静了下来,“蓝少将军染了天花,清儿前往南岩寺为蓝少将军祈福去了。”
“哦?”华修拖长的尾音明显是怀疑的。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已经进入了大堂。
蓝清儿一袭白裳而来,容颜精致温凉,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三千乌黑青丝垂在脑后如一匹锦缎。
数真跟在她身后,微微垂着头。
轩辕尊和初烟都吃了一惊,前者首先回神语气有些不确定的唤,“清儿?”
蓝清儿微微点了点头,转脸看着华修道:“听下人说华使者是专程来看哥哥的,华使者有心了。”
“哪里哪里。”华修摆摆手面露谦然之态,可内心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倒是糊涂了蓝千宸是不是真的身体有恙。
轩辕尊面色温雅,他看了看少女目光别有深意的问道:“清儿今晨不是去南岩寺为蓝少将军祈福了,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终归也是担心哥哥病情加重,所以祈福之后便连忙回来了。”她神情寂静,仿佛真的去了南岩寺一般。
“华使者既然是专程来看哥哥的,那清儿便引华使者前去。”
“清儿,天花易传染,恐怕会传染给华使者。”轩辕尊的眼睛里有一丝担忧,他担忧的不是华修会不会被传染,他担忧的是蓝千宸是不是真的也像蓝清儿一样回到将军府了。
“华使者既然有心来看哥哥,远远站着想来也不会被传染,”她淡淡问道:“不知华使者意下如何?”
华修倒是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不过他的脸色到还是镇静如常,“烦劳蓝大小姐带路了。”
于是一行人便来到了蓝千宸所住的院子。
院子里的侍女皆是白纱掩面,蓝千宸的房门也是紧紧的掩着。
“少爷怎么样了?”
侍女微微垂头恭敬回道:“刚刚还喊着浑身难受,这会子倒是安静了。”
蓝清儿亲自敲了敲门,“阿释。”
好半响房间里才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蓝清儿推开了房门走进去,径直站在了床前,华修等人则离得有些远。
床帘放了下来,一行人也看不清楚蓝千宸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清儿,”床上的少年又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你快出去,要不然会被传染上天花的。”
蓝清儿倒是站在没动,静静道:“阿释,华使者专程来看你。”
躺在床上的少年猛然咳嗽,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声音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华使者有心了,只是蓝千宸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实在不宜见华使者,还望华使者见谅。”
华修听得出这是蓝千宸的声音,当下果真以为自己怀疑错了,连忙道:“无妨,蓝少将军且好生养病。”
“哎呀喂,”床上的人痛苦万分,忽地大声叫着,“清儿,清儿,我的脸好痒。”
蓝清儿掀开帘子的一角坐在床沿边,帘子落下又遮了众人的视线,众人只听得蓝清儿焦急的声音,“阿释。”似乎是伸手按住了少年想要抓自己脸的手。
初烟也连忙上前,语气故作焦急,“蓝少将军,千万不要用手抓自己的脸,否则会越来越严重的。”
“初烟姑娘,我浑身都痒,好痒。”他的声音里是难以压制的痛苦。
轩辕尊见此,连忙引着华修出了院子。
等到华修走远了,蓝千宸一把掀开帘子跳了起来,浑身上下都精神的很,俊俏的脸上含着小狐狸一般的笑容,哪里见得半分痛苦?
他嘻嘻哈哈的调侃着华修,却不料他身边的蓝清儿忽然一头栽下。
“清儿。”他眼疾手快的将她抱住,低头瞧见的却是她苍白如雪的容颜,紧闭的双眸眉间拢出了重重的疲惫。
“初烟姑娘,你快看看清儿怎么了。”他将她放在床上,焦急着道。
初烟把过脉后拢眉问:“你们失踪这些天,清儿是不是受了重伤?”
“是,清儿的肩胛骨伤得很严重。”
“刚刚演的这出戏,清儿恐怕也是强撑着,她这样昏厥过去,该是太累了。”
他呼出一口气,心里顿时轻松许多。
哪料初烟却不曾展眉,她抬首问道:“蓝少将军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清儿这样的身体,每受一次伤或每患病一次,就会虚弱一分折损一分寿命。”
蓝千宸怔了怔,“记得。”
初烟怅然,“清儿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她的病,也是无法根治的。”
他抿唇,唇瓣处有他自己的牙印,“请初烟姑娘开方子压制清儿的病情,让她发病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冬天的时候,即便是染上轻微的风寒她也痛苦万分,整日整夜的咳,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似的。
“好,我这就去写方子。”
待初烟走后,蓝千宸蹲下身体逆光看着床上昏睡的少女,轻轻的悲伤的喃喃,“清儿,我只想要你活着的时候可以像个普通的闺中小姐一样快乐无忧,让那些病痛少折磨你一些,其他的,我早已经不敢奢求。”
夜晚,翼王府。
小院,两人烛下对奕。
红衣男子执起玉石打磨的黑子,啪的一声落入精致的棋盘。
对面紫衣双蟒袍的顾正首,面色阴悒忧心,“王爷,我听百姓在传,一个老者今日午时看到蓝千宸了,这件事情王爷可知道?”
“这件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红衣邪魅眉宇阴寒,“暗卫来报,蓝千宸和蓝清儿确实已经平安回到蓝府了。”
顾正首精明而有些不甘,“我以为蓝千宸和蓝清儿掉下红叶崖必死无疑,谁料他们命大,居然就这样平安的活着回来了。”
轩辕傲冷笑,“蓝千宸要是这样容易死,就不是蓝龙泽的儿子了。”顿了一顿道:“丞相,事实上蓝千宸是只小老虎,他将会是我们最大的威胁,随时可能会咬断我们的脖子。“
顾正首落下白子,并不是很深信,他道:“蓝千宸在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官场上的事情,他比起王爷,还差了一大截。”
轩辕傲听了这话并没有高兴,反而冷笑,“难道要等到他羽翼丰满时才重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这偌大的天下,有几个人能够有信心说打败或者杀了蓝千宸?”
顾正首凝着浓目,道:“不足三人。”
“既然不足三个人,丞相就应该重视了。”
“是,老夫明白了。”
“丞相觉得蓝府的小姐蓝清儿之聪慧如何?”
“绝顶聪明,不失为一代佳人。”顾正首倒是真心的点头道:“此女若生为男儿,王爷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蓝清儿的确是心智无双,她纵然身为女儿,也会是我们强大的威胁和对手。”
“王爷可想好了如何面对蓝千宸,他是否会向众人说明他掉下红叶崖的真正原因?”
“他不会说出真相。”男子狡黠一笑,“他知道没有人证看到他和蓝清儿掉下红叶崖,如何能向众人坦白?”
“蓝清儿不就是人证么?”
指尖的黑子落入棋盘,他不羁的笑了笑,“宫中传给大家的消息只有蓝千宸受伤病重,蓝千宸受伤病重的这些日子中,大臣和百姓都不知道蓝清儿掉下了红叶崖,以为蓝府小姐好好的,所以蓝清儿根本做不了这个人证。父皇很英明,他让轩辕尊把消息传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种种后果。”
“原来如此,”顾老狐狸竟也觉得甘拜下风,“蓝千宸是吃了个哑巴亏了。”
轩辕傲邪笑,“他若不死,自然得吃个哑巴亏,这算便宜他了。”他忽然又沉下脸不解道:“不过我和轩辕尊分别派人下红叶崖时,似乎还有一支人也在想办法下到红叶崖底,这支人似乎都是训练有速的人,他们的行踪很难让人察觉。”
顾正首惊讶的挑眉,“哦!这么说来,这支人是知道蓝千宸兄妹掉下红叶崖了。以王爷之见,这支人是什么身份,是否也想除掉蓝千宸?”
皱眉,凝神,他将手中的黑子落入棋盘,吃掉了对方的白子,“这支人应该是想要救蓝千宸和蓝清儿的。”他敛下浓眉思索片刻,方摇了摇头,“可能是蓝龙泽和蓝千宸私养的护卫,国法虽规定不能私养护卫,但现在的大臣家中,怎么会没有。”
顾正首也思索着,可还不待他将所有的事情理清,对面的红衣男子已经哈哈大笑,意气风发的将黑子落入棋盘,又吃掉了几颗白子,“丞相,你输了。”
“是,老夫输了。”
他很是欣赏这个年轻人,不浮躁不软弱,冷静而有手段,具备临驾天下的噬骨冷血和心智城府,让自己在两王争斗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