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呈鸾殿那边来人了。”莫澄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对着正在轻抹口脂的辛夷低声说道。
辛夷闻言顿了顿,浸了红花汁的指甲无意间在平润剔透的口脂上划了一道指印。
“你过来。”辛夷转过身看着一旁站着的莫澄,扬起手臂伸出纤细莹白的食指朝她勾了勾。
“夫人?”莫澄温顺的躬下身子,跪在辛夷面前。
“这口脂的颜色这么艳丽,浪费了倒是可惜了。”辛夷勾起莫澄的下巴,把指腹带有口脂的手覆在莫澄略显干涩的唇瓣上来回涂抹。
“夫人,呈鸾殿那位半个时辰前……逝了。”莫澄看着近在咫尺的辛夷,说起此事,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她跟了辛夷夫人多年,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对呈鸾殿那位有多记恨了。
“是吗?”辛夷涂口脂的手微微一顿,眉眼一瞬间温和下来,弯起嘴角,盈盈的笑了起来,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室内,连带着身边的侍女也被她感染了,心情蓦然好上了几分。
“啪!”陡然间,辛夷脸色一变,沾染了嫣红口脂的手忽然扬起来扇了莫澄一巴掌,在她脸色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
“夫人?”莫澄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她死了……你就这么高兴啊?”辛夷微微侧着头漫不经心的朝她睨了一眼。
“夫人……奴婢只是……只是……”
莫澄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伏在地上“嘣嘣嘣”的使劲儿磕头,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周边的侍女见状纷纷引以为戒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夫人一个不悦祸及到了自己。
“噗嗤!”
辛夷看着面前吓得一个个怵着头不敢看向自己的侍女,用绣帕掩着嘴,突然笑了。
倘若此时有外人看到这么一幕,兴许会以为她这是在捉弄自己的侍女。
可跟了她多年的莫澄知道,辛夷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她笑了,并不代表自己就能全身而退没事了。
“夫人……”莫澄感觉到这短短的一小会儿自己的额头已经虚出了层汗液在脑门上,痒痒的,让人心里难受,不过她不敢当着辛夷的面擦拭,只安分的跪在她面前忍着。
“你看你,我不就开了个玩笑吗,都吓得出汗了。”辛夷淡淡的看着静如逝蝉的莫澄,拿起梳妆台上放着的上好的绢帛,温和仔细的想为她擦汗。
“夫人……”莫澄不敢真让她动手,刚想拒绝,抬眼却看到背对着烛火,半面阴暗朦胧的辛夷,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儿,帕子已经覆在了她的的额头上。
“来人!”辛夷收回刚碰了一下莫澄额头的绢帛,看着上面那一小点液印,眼眸微合,闪过一丝厌恶。
“夫人!”莫澄瞪大眼睛,不顾尊卑伸手用力抓住她的裙摆,仿佛这样就能避免接下来的命运一般。
夫人这种小孩子般玩笑又恶毒惩治下人的手段,她已经见识了太多遍了,印象中没有一个是有好结果的。
“方才没看清这绢帛是兄长赏赐就给你用了,如今你弄脏了兄长赏赐的绢帛……我只好惩罚一下你喽。”辛夷抬眼看向另外一边的侍女,站在梳妆台边上的侍女见状,连忙有眼色的将手里的水盆向前倾了几分,方便她净手。
净手完毕,侍女又递给她同样质地的方块绢帛拭手。
“你从盒子里挑选一件首饰吧。”
“不!不!夫人!奴婢知错了!夫人饶了奴婢吧!”莫澄看着辛夷梳妆台上放着的各式各样红漆木盒子,吓得连连往后退。
辛夷似是没听见似得,不以为意的站起来,一袭红衣嫣然如火,将她那几分寡淡的颜色也映照的愈发明艳了。
她慢慢走到莫澄面前,看着她止不住的匍匐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再也无路可走,略显孩子气纯真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众人皆知我和呈鸾殿冶和夫人关系亲如姐妹,如今她逝了,我尚且还要流上几滴眼泪,倒是你,刚才那种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让她死呢?”辛夷蹲下来看着埋头瑟瑟发抖的莫澄,伸手拨弄了一下她凌乱的头发。
“夫人……你……”莫澄抬起头,半是诧异半是恐惧地看着面前温柔似水的辛夷,心里“咯噔”一声,霎时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何会到如今这种境界了。
夫人最不喜下人猜测她的心思,她刚才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洞悉夫人喜好的表现,不正是凑上去找死吗?
“你想说什么,等地府面见阎王的时候再说吧。”辛夷说完,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纤手拿起那上了红漆的木盒子。
“夫人!夫人!奴婢一定不会再随意猜测夫人心思了!夫人放过我这一回吧!”莫澄伏在地上用力的磕头,额头击打着地板,留下一滩血水。
“既然你不拿,那我就自己选了。”辛夷打开放了各种金银玉器的盒子,指腹轻抚着每一件,微蹙眉头,犹豫着不知道究竟该挑哪一个。
“金的吧……”她皱了皱眉头,看着金色簪子有些不满意。
“银的好像也不错……”放下之前那根金簪子,辛夷又拿起来一根银簪子来。
“夫人!夫人!奴婢知错了!求求您放过奴婢吧!”莫澄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瞧你,这么激动肯定也是同意了,那……就这个吧。”辛夷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拿起银簪子走到莫澄面前,轻柔的为她插进了发髻。
“果然还是银簪子最衬你。”
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混合着绝望的哭诉声,随着范围的逐渐扩大,声音越来越淡,让人再也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