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的个头很高，喜欢动嘴，不喜欢动手。
十几年前，他去了马鞍山，娶了一个开美容院的女人，立刻有个十岁的儿子。
君开车回到村里，提着笔记本电脑，他向大家宣传他的生财之道，只要办卡，买他的产品，然后销售出去，坐等收钱。
记得当年的槐树下，只有他在慷慨激昂的讲，听者都是拄拐杖的，坐轮椅的，抱孩子的，还有呼呼大睡的，年轻人都在做事情，真没时间。
君的代理产品囊括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有。有一款芦荟胶市场价格￥35，不管是头上长痘，脚底流脓，甚至是痔疮，都可以用于该病的治疗，当然这都是君说的。
还有他代理的洗衣液堪比某市场品牌，就是杨过大侠身的边那一物，金庸迷都知道。
那年年底，君又回村里，继续拉人办卡卖产品。
只是大家都在准备年货，杀鸡宰羊，剁肉拌馅，没人理他那一套，因为这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马上要出锅，咬一口满嘴流油。君说的蛋白粉，估计还没有肉包子香。
君向我介绍他的产品，说了几个小时，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心里感叹小说中的人物命运有些悲惨。
为了不使他太过尴尬，只一味点头，是是是！好好好！将来自己有钱，一定买买买！
可当时我还没有上班，我拒绝向父母伸手要钱去买价格一百多块钱一小瓶的洗衣液，太奢侈。
从内心里说，我不非议君把任何产品以任何价格用任何形式卖给任何人。
只有芳姐除外，芳姐是君的初恋，初恋总是纯情的。这种纯情不该与销售，产品，业绩混合在一起。一旦混合，便不再“纯”了。尤其是芳姐浑身不舒服，游走性疼痛，骨关节已经稍稍变形。
君向她推荐蛋白粉与多维生命素，还说外国医生给人看病都让吃这个。
君没有见过外国人，更不知道外国医生的诊疗思路是什么，一切只是听培训老师说的。
芳姐日渐虚弱，已经不能下床走动了，尽管家里吃光的空瓶空盒足足堆满了半间户房。
君还是一个劲劝芳姐买产品，他比吸血鬼还要可怕！吸血鬼吸光您的血则作罢，不再折腾，可是芳姐已经花光了积蓄十几万，现又负债好几万。
那十几万是两个孩子上大学的学费，女儿没上大学，君介绍她去自己的美容院工作，这让芳姐一家感恩涕零，嘱咐女儿一定要听君的话。
伏天来了，温度飚到37度，君安排她们每人提一个“太空棉被”出发，寻路人办会员卡，办卡一千，提成两百拓客奖。
可怜这些瘦瘦小小的女孩，整整一天，没能办出去一张卡。
君总结原因——皮不够厚，心不够黑，对金钱没有足够的欲望！
君生病了，颈椎不舒服，他径自去了十七冶医院针灸推拿科。
后来，君很少回村了，因为芳姐己经去世了。芳姐女儿也已经辞职，或许那天根本不该提起“太空棉被”，直接扔掉。
不知道，回想起当初芳姐全家老小那种清澈如水，充满希望的眼神时，心里面会掠过一丝丝的不忍吗？
我不知道，大概只有君自己心里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