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还算皎洁,照着山路上的石子发着微弱的白光。
“怎么停下来了?”隐藏在杂草丛里的蒙面人,不见马匹过来,有些着急。
“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怎么可能?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们连他们都看不清楚,他们怎么看得清我们?”
“再等等。”
他们正小声议论着,远处的马忽然有了动静。
蹄声越来越急,明显是在加速。
这些蒙面人,眼里的杀气开始变浓。
他们继续拉直绳子,做好了袭击准备,只要人马倒地,便冲出去砍杀。
熊觇吩咐他们,如果来的是男人,杀之。
若其中有一名女子,勿伤之,直接带走。
冲在前面的那匹马越来越近,却突然一跃而起,跨过了绳子,疾驰而去。
跟在其后的那匹马却没这么幸运,被绳子绊倒了。
路两旁的人立即冲出去,却发现摔倒的马是空骑,压根儿没人。
般岳回头,看见后面的马匹倒了,还冲出来不少人,连忙策马加鞭,以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的手臂弯里圈着含笑,疾驰中,风撩起她的长发,扫到他的脸上、脖子上,痒嗖嗖的。
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不停地拉开这些发丝。
其实自己并不想与她骑在一匹马上,可是没有办法,她说自己不会让马跨越障碍。
紧急情况之下,他只得放弃自己的马,飞身上了她的马,然后根据她的提示,指挥马跨越拦绳,得以逃命。
当惊险过去,他觉得越来越不自在。
一是因为她撩人的头发。
二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闻所未闻的一种略带咸味的清香,能勾起人食欲的那种,让他忽然觉得肚子特别饿。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越是提防着她,越是这么近距离地与她贴在一起。
当发丝再次扫到他的脸上,停在他的唇上,他脑海忽然闪现她摔在自己身上的场景,禁不住羞恼地说道:“能不能把你头发扎起来。”
“对不起。”含笑连忙把头发全都归拢到自己的胸前,用手臂抱住它们。
自己从来就没有梳头发的习惯,一直是随意地披着,因为在水里,它可以像披风一样保暖,睡觉时还可当被子,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人家都羡慕自己的长发呢。
这人真是管得宽,连自己扎不扎头发都会发脾气!
自己愿意跟他骑一匹马上吗?
“行了,你不用送了,我自己会走。”她没好气地说道。
般岳看看四周,现在仍旧在荒郊野岭,自己总得把她送到有人烟的地方吧?
再说,她越来越让自己好奇——
她如何能够提前知道有埋伏的?
难道她与那些人是一伙的?
如果是一伙的,她为何又要帮助自己脱离险境?
这些问题如果不弄清楚,真是难以释怀!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总算到了最近的一个镇子——金义镇。
般岳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舒服的客栈落脚。
含笑不会使用马镫,用手趴着马身下来。
她的脚在半空中试探着,半天够不着地。
般岳只好帮着扶一把,捧着她的腰放地上。
她的身子真是轻,腰也细,般岳不知觉拍拍手,因为她身体留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很强烈,半天散不掉,他想拍掉。
“谢谢。”含笑尴尬地解释道,“马实在是太高了。”
般岳本想说,你的骑马教练竟如此误人子弟,怎可教你这般上下马!
但是一想自己接下来就要与她成陌路人,何必多言?
他让店小二把马牵走,领着她迈入殿堂。
“二位官爷,住店还是打尖?”老板娘立即热情地迎上来。
“上房两间。”般岳吩咐。
“甲字上房两间——”老板娘大声唱着,视线从般岳的脸上移到含笑的脸上,又从含笑的脸上移回般岳的脸上。
以她阅人无数的眼睛来看,那位高大威猛的军官无疑是个正宗的爷们,可是这位瘦小的士兵,是男人吗?也太秀气了吧?
当然,她捂着嘴笑起来,男人比女人还秀气的并非没有,或许那位军官有特殊的癖好也说不定。
般岳原本计划把含笑送到镇上之后就返程,但是路上遭遇了埋伏,他改变了主意。
路上的埋伏不管是何方神圣安排的,如果自己深夜只身回去,十分危险。
还是等天亮之后再返程比较安全。
因此他也留宿客栈。
他想这样安排没啥不好,可以多给自己一点时间继续探听这名女子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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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进了客房,饥渴难耐,端起八仙桌上的那一大壶水喝个精光,但是还嫌不够。
一路上,身后那位般将军,虽然脸很冷,身体却像个大火炉,烤得自己直冒汗,因此缺水得厉害。
大约海底生物的体温与人类的体温不一样。
而且离海越远,空气越干燥,自己体表的水分蒸发得特别快,总是感觉舌干口燥。
自己一直盼望来到陆地上,可是陆地上的体验特别不好,要不还是返程回到大海去吧。
某些记忆丢失了,可是有些记忆却特别清晰,记得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想到岸上看看人类。
都说人类是个花花世界,十分地精彩。
没想到,不是精彩,是惊险!
自己才上岸,就险象丛生。
就连将军这种大人物都自身难保,差点被人包了饺子,更何况一个手无寸铁的自己?
想起来都后怕!
她用一只手拼命替自己扇着风。
要不,明天就返程吧,别继续冒险了。
说不定好奇心真会害死人!
渴,燥,还有点心悸。
她拎着水壶准备出去打水,刚拉开门,却见般岳站在门口,两只手指头做着敲门状。
猛然见到她,他显得有些拘谨,鞠了一躬:“姑娘,打搅。”
自己与她已经不是审讯官与人犯的关系,而是同为住客,这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场,所以在门口犹豫了半天。
“不打搅,不打搅。”般岳换了这么一种谦和的态度,含笑大感意外,有些不适应,举起空水壶说道,“稍等,我要喝水。”
“我房中有,我去替你拿。”
他很快从隔壁抱了一壶过来,摆到她房间的桌上。
她端起来对着壶嘴直接喝,咕噜咕噜就把一整壶全喝光了。
般岳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瘦小的她,肚子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水?
含笑放下水壶,抹抹嘴,看见般岳的眼神,忽然想起,浦国的女人可不会这么喝水的,赶紧解释:“太渴了,杯子不过瘾,请勿见怪。”
“没有,怎会见怪?”他别过脸去,沉吟半响,问道,“能否允许我关上门与你说几句话?”
“这有何不可?”含笑主动过去把门关上,心想,人类别看冷酷无情,却喜欢摆弄这种细枝末节的礼节,说个话都像偷鸡摸狗似的怕人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