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山离开,务必最快将他们送往大荒。”
……
“去九灵仙宫。”
“你怎么突然想去九灵仙宫了?”
“去找夭儿。”
“夭夭?夭夭不是被那个屎壳郎抓走了吗?你去什么九灵仙宫啊?你不会脑子坏了吧?你能不能回我一句?”
……
“嗯~这一觉好舒服啊……”
花颜被这秋晨的第一缕曦光晃醒了双眸,这一觉睡得确然舒服,好似浑身的穴位都被什么打通了一般,说不出的舒畅。
于是懒腰一伸,双腿一登,惬意之余,床边似乎有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被踹掉了地上,发出哀怨的惨叫。
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儿的人容颜温润、眉淡瞳清、英鼻薄唇、身量颀长,这一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花颜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一看见温玉这张脸就有一肚子“怼言怼语”想吐。
“你是谁?这是哪儿?你想干什么?”
温玉本想也没想便要脱口而出:“我是你……”七师兄啊!小花颜!
却不得不猛然刹住嗓子,难得让这个万年乐天派猝不及防的叹了一口气,才回道:“在下温玉,这是宴河仙门洛家的后山,是我救了你。”
花颜翻身下床警惕地看了温玉一眼:“你?救了我?”
温玉悠然点头,任由花颜围着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以及细致入微的闻气识人……花颜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一群黑乌鸦困住去路的那晚,后来不省人事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她闻一闻,不过是想确定眼前这个温玉身上有没有黑乌鸦的味道罢了。
温玉悠然扇着扇子,不禁咋舌,小花颜不是失忆了么?怎的性格也变了这么多?
以前是何等冰清意绝、难近风尘……为何现在行为举止这般疯癫大咧?
温玉挑眉一笑,这样的小花颜才可爱嘛……他喜欢。
花颜一圈转下来赫然睨其笑得败絮其中的一面,一颗稍稍安放的心又抽抽直悬。
“那个,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不过我实在是有要紧事要办,否则我一定请你喝酒。”花颜说着,拍拍温玉的胸脯便要走。
花颜乐呵呵地往洞外钻,身后的温玉倒也不拦她,反而一屁股坐在石床边摆弄起手里的扇子,语气轻佻:“是去找你的小弟吧?这么情深义重。”
花颜如遭雷凌,转过身来时,笑颜不见,取而代之满脸阴霾:“你把他们怎么了?”
温玉悠然抬眸,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初见小花颜的那天,她嫉恶如仇的双眸满是凛冽的光,仿佛一生都被压在阴沉无尽的苍穹之下……她活着,却活得那么累。
他愣神好一会儿,才讪讪开口:“开个玩笑,你中了毒,我便让他们去给你求解药去了。”
“什么?”花颜气势全无,一刹那间腿已经软了,得亏温玉眼疾手快身轻体巧能敏捷扶住浑身宛如失了骨头的花颜,“我中了毒?”
温玉咬牙切齿:“姑奶奶,咱起来说话成么?”
花颜半瘫在那里,不理会温玉的苦苦哀求,自己也已经急出哭腔:“你说我中了毒,那我还能活多久?我不要死,不要死啊,我还没嫁人呢,还没生孩子呢,我还没享受够我灿烂的一生呢……我不想死啊……”
温玉已翻出白眼吐出长舌,此刻若有三尺白绫悬其头上,倒是再应景不过了:“毒……已经解了。”
“真的?”花颜半信半疑,攀在温玉身上慢慢爬起来,边擦着干挤出来的眼泪儿,边思量间,突然箍住温玉的脖子。
温玉被勒得猝不及防,也不敢使仙术怕伤其分毫,只听花颜在他耳后嘎嘣挤出几个字来:“你耍我?”
“天……天地、明鉴,撒谎我就是……大黄……”
这话让花颜觉得莫名的熟悉,便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温玉艰难地喘息着,待脸色终于从煞白恢复血色,连忙道:“你昏睡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只能告诉你,九灵仙宫的弟子在满宴河寻找妖族余孽,你继续待在这儿,很危险。”
花颜点头如捣蒜,简直不能再同意,只是随温玉迈向山洞外面的时候,突然抓着温玉的手臂问他:“我那三个小弟到底去干什么了?”
温玉揽她立在仙剑之上,迎风回道:“这件事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的。”
花颜踉踉跄跄好几下,两手紧拧着温玉的长衫,嘀咕道:“鬼鬼祟祟、贼眉鼠眼、含糊其辞……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温玉挑眉一笑,扯着嗓子喊:“我身后的猫妖你说什么?”
花颜气得想把温玉拧成麻花儿,咬牙切齿道:“我说你一身正气,仙风道骨,飘飘欲仙,一看就是个极品修士!”
温玉悠然点头……天知道花颜那一句话里只有极品二字是出于真心的。
飘着飘着,温玉倒往闹市去了,花颜正眯眼瞧着地上的人,不曾想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繁华的宴河竟已破败至此。
恍惚间一回眸,花颜瞥见迎面而来一个九灵仙宫的白衣弟子,急得紧紧拧住温玉腰间的肥肉圈。
温玉被拧得直抽抽,强撑着回了那白衣弟子一个微笑颔首。
花颜瑟缩在温玉身后,好半晌,才敢抬头,却发现那九灵仙宫弟子就像没有看见她似的,径直飘走了。
“什么情况?我的妖气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这也太丢人了吧!”
温玉愤懑地拿羽墨扇敲她的脑袋:“这是师兄我的功劳。”
花颜愣愣看着温玉将自己右手举起来,手腕上竟不知何时松松垮垮系了个丑到爆土到家的红绳。
温玉悠然自得:“没想到吧?这叫锁灵绳,戴上它,你的妖气便尽数被敛了去。”
花颜盯那红绳入了神,飘忽间,雾霭与迷雾里,似乎有个沧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含含糊糊,又真真切切。
含含糊糊,根本听不见。
真真切切,心底有一抹点到为止的忧伤。
温玉本以为花颜愣神是被自己强大的人格魅力吸引了,直到瞥见她眼角闪烁的晶莹,才悻悻放开她的手,细细将那锁灵绳拢回她的衣袖里,轻声道:“我们到了。”
落脚的地方是“醉仙楼”,比起四周的颓垣,这一处却显得兴建。
进进出出取粮的百姓络绎不绝,便是如此,花颜还是一眼便瞥见正中堂内此刻坐姿何其嚣张的木无尘,以及他身侧不知何时长了头发的若无。
花颜不由得一惊,紧随温玉大步流星向他们走过去。
这两个人不知道在哪里偷了两身九灵仙宫弟子的白衣,远远看着,倒还真有一股仙姿琼风萦绕心头。
尤其是木无尘,花颜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再看看现在,何其清逸,如此仙风……如果他不拧着眉头板着脸就更完美了。
思量间,花颜已随温玉坐下,这才瞅见那二人身侧俨然还有一位大叔:白布裹剑横于桌上,而他姿态端正,细节苛刻到令花颜咋舌,这俨然是正派九灵仙宫弟子啊。
就是有点儿沧桑,眉深瞳黑,轮廓清晰一如剪影,鼻子也英挺,但一嘴的胡子渣怎么看都碍眼。但即是如此,他一身凛然正气与不容侵犯的威严仍在,竟让花颜觉得自己多看两眼都是冒犯。
“师兄。”
那人见温玉坐下,拜礼如此。
花颜这才看清他另一侧颜,哑然他竟是个半瞎子,戴着半边眼罩,一如他左眼瞳孔的黑色。
闻此一声师兄,木无尘与若无都惊呆了……温玉真也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辛辛苦苦隐瞒了那么久的年龄啊,硬邦邦,活生生,被顾含清这臭小子拆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