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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城的月亮近在咫尺,屋檐绕着云雾,银月似钩,勾勒出一幅清冷有意境的水墨画。
此时天色将亮,院门早就关闭,并且好像打不开,燕停竹围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决定翻墙而进。她费了些劲爬了上墙头,身子正要往院子里梭时,冷不丁的听见一句:“为何现在才回来?”
燕停竹被突然的问话吓得一抖,手上没扒拉稳,身子朝地上摔去,燕停竹心想,她现在应该挺耐摔的,无事。
幸好师父他老人家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想亲眼看她摔个狗吃粑粑。
燕停竹抱着砚容的脖子,心有余悸,松了口气。
头顶,砚容声音平淡:“下来。”
燕停竹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跳到地上,拍了拍袖子上爬墙时粘上的灰尘:“谢谢师父!”
砚容静静看着燕停竹。
五秒后,燕停竹竖起四根手指,眼巴巴的说:“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真的!”
砚容问:“去哪里了?”
“昨天常华离带我去云中城的云镜街玩儿,那里有点远……所以这时候才回来。”燕停竹双手背在身后,揪在一起,偷偷抬头看砚容。
砚容伸手,轻轻拂去燕停竹头发上的叶子,神情淡淡的看着不像是生气了:“回去睡会儿,早饭不用你做。”
果然没生气,燕停竹松了口气,正准备回房睡觉,突然想起:“哦对了,师父,一会儿常华离会送东西过来,您能帮我收一下吗?就让他放在院子里就行。”
砚容看着燕停竹生动的表情,薄唇忽然微抿出一道冰冷的弧阔:“我有事。”
语闭,竟直接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燕停竹愣了一下,边回房边思忖,师父好像还是生气了,当然她这样想并不是因为砚容拒绝帮她收快递。
燕停竹醒来后,常华离还没把她买的东西送过来,她也不管了,还是修炼要紧些,先看医书,再修几个时辰的心法,最后才是剑道——燕停竹挑了一本听起来就很有逼格的剑谱——云霄剑法,燕停竹并不着急,她决定先把招式搞明白,再将灵力融入其中。
比划一番,燕停竹发现云霄剑法的招式看似简单,实则精细,而且还很多变,难以琢磨。
总之,挺花里胡哨的。
晚上常华离来送包裹,并且再次热情地邀请燕停竹出去玩,但被燕停竹义正言辞拒绝了:“不行,晚上我得给师父做饭。”
常华离惊喜:“小燕姑娘还会做饭?那能我留下来蹭一顿晚饭吗?”
燕停竹想到砚容从不在外面吃饭,应该是吃饭时不喜外人,正欲拒绝,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晚上有客,不能留他。”
是砚容的传音,对面常华离听不见,还在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燕停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日恐怕不行,师父说晚上要来客人。”
常华离不介意地摆手:“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唐突了,不过你晚上可要小心些。”他说着说着压低声音:“我今天白日里偶然听何楹请求拜访妙藏道君,我原本没放在心上,看来道君竟然真的答应了。”
燕停竹含糊地应了两声,心道毕竟是绛衣门的人,砚容断不会直接给对方难堪。
燕停竹把昨天买的宝贝都收到手镯里,接着练剑,沧嵘就坐在旁边,乖巧地啃着燕停竹给他买的糕点果子,时不时纠正一下燕停竹的动作。
“姐姐,云霄剑法我看了,要想学会并不难,但是想学精,那就非常非常非常难了!”
一个招式练了一下午都还没学会的燕停竹此时并不想说话。
晚上燕停竹做了一桌子新学的菜,还准备了一壶美酒来招待所谓的客人。
谁知客人并没有来。
砚容从容入座,拿起筷子,看见还站在一旁的燕停竹,淡淡问道:“怎么还不坐下,修炼一下午不饿吗?”
燕停竹说:“您不是说晚上会有客人来吗?”
砚容“唔”了一声:“已经走了。”
燕停竹:“?”
砚容眼中露出浅浅的笑意:“有个绛衣门的人,想让你给她道歉,你是如何惹到她了?”
燕停竹拿筷子戳了戳米饭,不满道:“说来话长了,也是件没什么意义的事,不过这件事可不是我的错,明明是她先来惹我的,还说要替您教训我……我实话实说而已,她就是恼羞成怒……一把年纪了还有脸找上门来跟您告状!”
燕停竹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差点把筷子折断。
砚容唇角微勾:“知道不是你的错,吃饭吧。”
燕停竹哼了哼:“这还差不多。”
燕停竹感觉自己今晚做的这些菜都好好吃,还有这个酒,醇香无比,她忍不住多喝了两杯,没过多久就有了醉意,整个人愣愣的坐着,脸上两坨胭脂似的红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砚容的脸。
砚容感觉一道炙热的视线,他放下筷子,转过头看见燕停竹正盯着自己看,一双眼睛被水雾覆盖,砚容微顿:“喝醉了?”
燕停竹眉毛拧在一起,似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没过多久,她展颜笑道:“我没醉,我只是有些话想对您说,您想听吗?”
砚容颇感好奇地问:“想听又如何,不想听又如何?”
燕停竹也认真地回答:“您如果真的想听,那我才告诉您。”
砚容耐心地说:“我很想听,你说吧。”
燕停竹却忽然沉默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玩着腰间的流苏,声音闷闷的:“砚容,我有一点点想家了。”
砚容微怔,她直接唤他的名字,想来是真的醉了。
燕停竹吸了吸鼻子,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但她又只是掉眼泪,不哭也不闹。
可是她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虽然就算回去了,她也活不了多久,但是这个玄幻却危险的世界真的让燕停竹很没有安全感,甚至可以说她在恐惧。唯有砚容,只有在砚容身边时,她才能感觉安心。
即便砚容是男主,即便他以后会为了女主伤害自己。
砚容微不可闻地叹气,幻化出一方丝帕来,垂眸,轻轻擦掉燕停竹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的眼泪珠子:“罢了,你想回家,云中城的事情结束后,我就送你回去,可好?”
燕停竹趴在桌子上,眼睛格外明亮,嘴角弯起,小声道:“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的,我只是……”
“只是有点害怕……”
浓黑的羽睫挂着细小的泪珠,在如瓷的肌肤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