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并不希望是我所猜想的那样,否则这将是场丧尽天良的战争。
当连下暴雨的第三天到来时,那位曾对我吹胡子瞪眼的河南道刺史王波终于坐不住了。他那双除了天子谁都瞧不起的小眼睛里终于也塞得下我这个名义上的督师了。
“督师大人,上有明君,左右又有常胜将军和您这样的睿智军师,哪里还轮得到下官在此指手画脚,这不是画蛇添足吗……求您劝劝陛下,放下官回河南道吧。”
若是平时此刻我心中定已燃起戏弄他之意,但即使记仇如我都不得不正经起来。
“王大人的来意本督已然知晓。本督这就去求见陛下。但是本督猜想王大人在来此之前一定也去见过陛下了。”
“唉,陛下压根就不见老臣呀。”
王波一时表情多变,估计是我父皇用了多种多样的怪异理由搪塞他,碍于身份又不可戳破。
“本督明白你所担忧之事,陛下同样心中有数。现在棋局已开,你我还是听从主帅之意吧。王大人先回去整理一番心绪,大敌当前军师可不能乱了阵脚。”
他谢过我,匆匆离去,也许他的心情像他的脚步一样躁动吧。
虽然我知道去见我父皇并不能改变现状,但一方面是为了落实对王波的承诺,另一方面是我也想去了解他的真实想法。
……
“儿臣拜见父皇。”
“你来了。”
营帐中只他一人,他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我。
“坐。”
我特意端坐起来,这大概是我最人模人样的一次了。但实际上,鄙人这会儿胸腔中满满的都是疑惑。
这什么状况?
空荡的桌案,悠闲的主帅。
他不该手捧书籍,应该摆上茶盏,身后再高高挂起横幅写有“草率”二字,那还必须得是草书,不然凸显不出他的潇洒。
我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父皇,王波方才去找儿臣了。”
“说说你的想法。”
“儿臣不敢擅自揣测圣意。”
我偷偷挤兑出一丝余光去观察他的神情,别说他,就连我说完这话都有点想笑,太不要脸了。
“臭小子你也有不敢的时候?跟朕也开始玩这套了,行,恕你无罪。”
嘿嘿。
“儿臣原先不理解为什么要让王波这位在军事上并无建树的河南道刺史出任都指挥使一职,以及调来河南道都督张文山。这二位在地方掌管军政大权的高官一走,等于河南道内现在无人坐镇。其实您的目标只是王波一人,调来张文山也是为了有备无患。”
“那朕为何好端端的只调他二人来作甚?叫张文山直接带着军队前来支援岂不是更好?”
我观察到父皇毫不慌张,闪烁着奇异眼神的双眼镇静极了。刚好他的提问也让我注意到了另一个被遗漏的点。
河南道只秘密派来了张文山和王波二人。
“儿臣猜测,现在河南道的军队应该已经被父皇的亲信接管了。您需要他们去做另外的事,一件比支援更重要的事——疏散河堤居民。”
“当时您叫儿臣去昌宁公家庙其实不只是为了让儿臣懂得敬畏,您真正想让懂得敬畏的人是那些借机谋反的乱臣贼子。儿臣显少关注前朝之事,现在想来十年来竟从未听闻过河水泛滥的此等大事。这就说明有治水人才砥柱中流、力挽狂澜。这个人恐怕就是王波了。”
我说着说着不禁越来越没有底气,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也许,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并不是我父皇!
而是我和前朝那些自以为精明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