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抚脸,兴然所至。
从余姚知县衙门匆匆而出,换上便装常服,李温徜徉在县城街头。
毕竟是一县之城,多有繁华,虽不及绍兴,但强过临山卫,更甚三山所。
临街店铺鳞次栉比,行人商贩摩肩接踵,行至一处铁匠铺,上有幌帘挑着,写有张记二字。
铁匠铺门口围着十数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李温好奇,凑过去观瞧。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新鲜事?”
李温将脑袋伸过去,看不透明堂,插进话头询问。
一麻脸汉子回头看了看李温,指着铁匠铺说道:“倒是有新鲜事,余姚的读书人脑袋坏掉了,不读书不吟诗,却跑到铁匠铺打铁,你说新鲜不新鲜?”
李温点头,“这倒是新鲜!”
离开铁匠铺,在余姚街头转上一大圈,这才回转三山所。
心情好,看一切都舒服,整个三山所的山山水水,都清秀起来。
回到店中,短舌头还在床上趴着,赵老道倒是能下地走动,老单已经忙起来,把从皮岛带回的老参进行修理。
李温也通知了陈家大哥,准备过来看皮货,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
赵老道杵着腰,缓缓走到李温身边,望着新起的房屋,红墙青瓦,一派新气象。
“大少爷如此高兴,想来事是成了!”
李温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点点头。“成了!”
伸出手,好似将整个三山所拢在手下,“老道,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地盘了,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哈哈,我想作诗一首!”
“难得大少爷有此兴致,吟来听听?”
“天地长河亘古犹,气吞万里销同愁。威名壮勇今何在?只存知新去自留!”
李温一气呵成,背手而立,以望山河,倒是有一番英气勃发的劲头。
赵老道咂么咂么味,“倒是通俗易懂,不知知新是谁?”
“我的表字,温故而知新!”
赵老道也是头一次听说李温表字,继续点点头,“更是通俗易懂!”
“曹成章已然同意把这三山所交与我管理,咱们人手不够,需招贤纳士,另得多收家将,以护安全!”
李温想起一句话,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自己没有大炮,那只能先准备刀斧手来护自己的安全。
正说话间,远处有车队而来,车轮滚滚,头车竖一大旗,上有一陈字。
陈家来拉皮货了。
陈俞嗔打马而至,来到李温面前跳下马来。
“温哥儿,听说你投了军籍,做了百户?可有此事?”
李温点头。
“为何?你要报效国家,去打仗?”
李温摇头。
陈俞嗔急得脸有些发红,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嘴里口口声声喊的温哥儿,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每一次都会给自己特别出乎意料的结果。
从自己第一次见他问问题开始,到杀伐果断杀了海盗抢来船,再到北上做买卖,如今更是把自己弄成军籍,毕竟,军籍不是开玩笑的,世世代代当兵吃粮,可不是个好主意。
“俞嗔,以后这三山所是我的地盘了,我说的算!”
李温大手再一挥,刚才他已经给赵老道挥过一遍,现在,他不介意伸出手在给陈俞嗔挥一遍。
陈俞嗔张大嘴巴,刚才他还在琢磨与质疑李温,现在轮到他一脸惊讶,转过头,顺着李温的手势,从左看到右,看在眼里的是三山所大大小小的店铺建筑与行人,想来这比大地主还阔气。
“温哥儿,你还要不要个伙计?我怎么样?”
……
一夜之间,三山所大街小巷,附近村屯寨口,都贴上一纸告示。
读书人的用途在此刻得到证明,每张告示前都围着一群人,肯定有个拖着长音,摇头晃脑诵读告示的读书人。
“告示~是日起,李府广招家将,以护周全。月例三两,食宿皆包,年节有红。另民户者代缴免役银,望乡老踊跃报名!”
李温在门前空地上,支起棚子,摆上桌子,备好纸笔。
看到或听到告示的人,都围过来凑热闹,毕竟在三山所这地方,一年也演不上一场大戏,有热闹凑总比没事瞪眼强,闲人永远比你想象得多。
而这也是李温要的效果,他深知做个活动,没有人参与是最大的败笔,管他来的是什么人。
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是从众的,只要看到别人参与,自己也会上手试一试,并且心里会想着若是不好怎么会有人报名?
所以李温并没有在告示上写明要求,但是不代表他招家将没有要求,良家子,有家有口,农户壮丁,这些就是他的要求。
围在桌子前的却是什么人都有,上到八十老汉,拄着拐棍,满嘴凑不出十颗牙。
下到六岁娃娃,流着口水,挂着鼻涕泡,一喘气就是一个泡!
更有街头混混,袒着胸膛,架着手臂,昂着高傲的头颅,鼻孔朝天,怒瞪双眼,故意露出一身腱子肉,展示自己的威武雄壮。
李温没想到,自己招家将,却开成了一场大戏,好多人围在更外一圈,品头论足,说着那个汉子健壮,哪个汉子不行。
从日头三竿,到傍晚彩霞满天,李温与陈俞嗔二人手中毛笔不停,累得整个胳膊又酸又胀,一共记录了五百多人的信息,除却老弱病残,街头混混,剩下的良家子不到五十人。
李温能理解,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这时的良家子,都向往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再有几亩薄田,更是舒坦。
无论是家将还是当兵,说起来都是贱业。
不过李温并未想着放弃,让人把告示贴到余姚县城去,县城大,人多,招到良家子的几率也就更大。
李温认为现在已经很轰动了,没必要再吸引更多无关人等来报名,所以他在告示上添加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