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大营,上午,云淡风轻。
赫别固温先缓行来到距离大营三里之地,再收拢部队,将游走在外的大部探子召回,只留小部分继续探查周围,以防汗汉人援兵!
战马喷着响鼻,不安的踢踏着,赫别固温轻轻勒住缰绳,犀利的眼神扫视一圈女真勇士。
所有人端坐马上,微微昂头,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情喷薄而出,无人退缩,亦无人说话。
赫别固温很满意,真正的女真勇士,从不退缩!举起手中的铁刀,在阳光下,铁刀反射着光亮,他瞪起血红的双眼怒视前方,铁刀挥落而下,直指前方!
“杀!”
“杀!”
胯下马,手中刀,风之驰,似电掣。
一个牛录三百人,除却游走的探子,剩下的二百八十余人马,随着赫别固温,高声喊喝,挥刀催马,指奔金州汉人大营。
赫别固温打马在前,身子用力前倾贴附在马背上,微微抬头,双眼紧盯前方的明军大营,单手持缰,一手持刀。两旁的树木飞快的后退,身下坐骑,青灰马四蹄跃动,细汗挂上鬃毛,却不闻急喘。
马队拖着烟尘好似一杆羽箭,向着前方靶盘红心。
明军大营门前的瞭望塔楼上,猛的敲起铜锣。清脆的锣声传遍整个大营,立时大营里好似一锅沸水,乱的不可开交,所有人丢盔弃甲,呼喊着向后方逃离。
赫别固温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大定,汉人如此不堪一击,儿子得救了!紧催胯下马,青灰马吃痛,四蹄交替,加足脚力。
马蹄疯狂的砸在地面上,像鼓锤在砸一面牛皮破鼓,“咚咚咚咚”的震着人的心肺。
赫别固温一马当先,踏入明军大营,挥起手中刀,对着营门前高竖的旗杆,用力一砍,旗杆应声而倒,上面挂着一面写着毛字的大旗,一同跌落在地!
大营之中,明军皆逃,马队之中分出四五十人,去追逃兵,余者随着赫别固温搜查营帐,寻找乌木陀陀。
“乌木,我的儿诶!”
一个黑须白发老父亲,声嘶力竭的喊着,挥起手中的刀,砍破一顶又一顶营帐。
“额真,不好了,那粮食是假的,都是砂石!”
手下催马跑过来通禀。
赫别固温从寻子的悲戚中抽回心思,大叫不好,上当了!
“撤!”
赫别固温老辣果断,知晓上当,绝不拖泥带水,下令撤退!
所有人调转马头,紧夹马肚,欲要离开着明军大营。
还未跑出去几步,赫别固温恍惚间感觉有火星飞溅,然后自己胯下的青灰马,好似长了翅膀,高高的腾起,紧接着赫别固温就感觉一股热浪撕扯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拉入深渊…
……
金州大营西边小山之上,李温躺在草地上,靠着一棵一人粗的大树,嘴里嚼着青草叶,手里捉着一只螳螂,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只蝈蝈,正摆弄着看谁能咬得过谁!
毛文龙却坐在一张熊皮垫子上,挺拔腰身,闭目养神。面前摆着一张小桌,放着茶盏和水果。
周围站着卫兵,观察着四周情况!
昨天无事,鞑子并没有上当,也没有出现。
现在已经是巳时,太阳照在头上,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明军前阵斥候来报,单膝跪地,双手一拢,“禀报大帅,鞑子已到大营北方三里!”
毛文龙猛的睁开眼睛,点点头,打发走斥候。
李温手里的螳螂,两把大刀勾住蝈蝈的肚子,轻轻一拉,大刀上锋利的锯齿就将蝈蝈的肚子撕扯开,流出一股绿水!
恶心的李温将蝈蝈的尸体甩开,面带微笑的盯着手里的螳螂,“你就是螳螂大将军!”
“李东家,咱们是不是该看好戏了?”
“那是自然!”
毛文龙起身招唤李温,李温也赶紧起身,随着毛文龙来到山头上的一块秃石。
这块石头得有上千斤,高有两丈,二三十人拉手未必能围住。
石头周围不生草木,且后面平缓,可以登上顶端。而站在石头顶端,恰好透过山间树木的梢头,一眼望到金州大营。
不过距离还是有些远,得借助千里镜,可以大致看的清楚。
毛文龙率先登上石头,李温随后也踏上顶端,在眼前架起千里镜,透过那薄薄的两
层玻璃,看向大营。
北方一道烟尘腾起,渺小的马队向着大营疾驰。
蚂蚁般的明军慌乱中向着目标逃窜,纷纷从营后逃离,奔着海滩而去。
马队首骑挥刀砍断旗杆,毛字大旗猛然倒落。
马队一分为二,四五十骑直追逃兵,另一队挥砍着营帐。
“他们在找什么?”
李温以为大营中有什么好东西,让鞑子知道了,这才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找。
却不知道李温的计策歪打正着,鞑子主要的目标不是粮食,而是那个被抓的壮硕鞑子!
“不知道。”
毛文龙也是一头雾水,没听说大营之中有什么好东西啊?
很快鞑子就意识到不对,纷纷调转马头,欲要逃离大营。
此刻李温握着千里镜的手心都是汗,心里默念着快点炸,快点炸!
如李温所愿,马队不等跑出几步,一阵火光爆起,金州大营一瞬间笼罩在浓浓的火光与黑烟中,过去好一会儿,沉闷的响声传到山头,涌进耳朵,好似一个闷雷。
……
毛永喜带着兵藏在海中,向上竖起一根苇杆,用来呼吸。
八月末的天,金州的海水有些凉。一大早毛永喜就带着人躲在水中,在此埋伏接应逃营的士兵。
好在今天风浪不大,躲在水中,不太费力,也不知过去多久,好像有一百年那么久,隐约中听到铜锣敲起。
毛永喜从海中悄悄的探出头,耳朵露出海面,就听到清脆的铜锣声中,夹杂着喊叫,从大营的方向传来,他知道,事情成了。
“准备迎敌!”
命令下达,随着阵阵的哗哗声,在海中站起来近百人。
拒马桩绑着石头沉在水里,割断绳子,拖出来,摆在头前。
捞出沉在水里的厚木盾牌,撑在前面,士兵手持长矛,躲在盾牌后面。
很快逃营的士兵跑到阵前,纷纷跳在队伍后面,捡起长矛盾牌加入队伍中。
骑马的鞑子也转瞬就到,看见海边临时准备的防御阵型,没有丝毫的犹豫抽弓拉箭,对着明军猛射!
可厚木盾牌不是盖的,只能听到“咚咚”
声,箭头稳稳的扎在盾牌上,却无法穿透。
一阵箭雨之后,明军竟未伤一人。鞑子气急,挥起手中刀,催马前冲,可被两三道拒马桩拦在外面,挥刀猛砍拒马桩,可人腿粗的硬松木,哪是用刀可砍断的?
“放箭!”
毛永喜高声大喝。
由于藏在水里,弓箭没办法入水,所以拿弓箭的任务只得交给逃营的士兵。
所以好几百人的队伍,也就几十张弓,不过来的鞑子也就四五十骑,人不多,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毛永喜命令一下,几十张弓纷纷搭箭,对着鞑子就是一阵乱射。
鞑子可不像明军,有盾牌可用。
纷飞的箭羽向着鞑子而去,鞑子赶紧挥舞手中的刀剑拨挡。
但是中箭的人也不少,一个接一个的跌落马下。
“撤!”
眼看抵挡不住,又无法进攻,只能选择撤退,可是还未等他们调转马头,只感觉大地猛的一震,巨声炸响,惊得鞑子的马,前蹄跃起,灰律律的嘶鸣。
紧接着就是大营方向黑烟腾起,火光冲天。
“额真!”
鞑子大惊,也顾不得许多,奋力调转马头,猛打马,返回明军大营。
“追!”
毛永喜高举铁刀,用力一挥,手下的士兵受命而动,举着长矛追着逃离的鞑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