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浓,膻臭熏,厅堂躁动。
毛文龙酒劲去了大半,但是酒意依然挂在脸上,血红的眼睛,泛红的脸颊,粗重的呼吸。
“奶奶的,你敢盯着我看!给我掌嘴!”
鞑子身后俩士兵用力扳住肩膀,钳住胳膊,可以看见,锁链已经嵌进肉中,血肉模糊,然后用膝盖顶着鞑子后腰,使其不得挣脱动弹。
毛永喜瞪着大眼睛,咬着后槽牙,迈步来到鞑子面前,挽起袖口,露出精壮的胳膊。
鞑子依然怒目,嘴里乌拉乌拉喊着,毫无退缩之色。
“啪……啪……”
毛永喜轮起胳膊,诺大的手掌猛的就拍在鞑子脸上,声音清脆。
脆响过后,鞑子黑厚的脸上立时就肿胀起来,嘴角溢出鲜血。两巴掌下来,两半脸都肿起来,顺着嘴角流血!
鞑子被打之后,眼睛瞪得更大,用力的挣扎着,用尽力气在呼号着!
毛文龙轻皱眉头,被吵得有些气息不稳,又因刚才喝了些酒,脑袋有些涨痛。
“拖下去!”
闭着眼睛摆摆手,吩咐人把那鞑子带下去,为此生气,也不值当。
那鞑子身后的俩士兵,领命而动,四手掰住鞑子的肩头,用力一拖,鞑子整个人就向后仰过去。
那金钱鼠尾的大脑袋晃动挣扎,其中一个士兵对着他后脑勺,抬起膝盖,用力一顶。
鞑子吃痛,惨呼一声,挣扎的力气卸去,这才被两个士兵给拖走。
整个厅堂中又恢复如初,只是喝酒的兴致已被掩盖,毛文龙见这酒也没办法喝下去,命人把席面撤下去,泡上热茶,三人落座喝起茶来。
热茶润喉,酒意渐消,毛文龙端着茶盏,目视堂外。
天色已黑,只是院中的火盆浓烈,木柴噼里啪啦的炸响。毛文龙如黑木雕一般,端坐不动,与刚才喝酒时判若两人。
李温脑筋转动,想着缓解下气氛,开口说道:“哎呀,这就是那鞑子?可真是膻臭,长得倒是壮硕!”
“夷人皆野蛮,顺风那臭气可传二三里,寻味就可抓鞑子!”
听李温说话,毛永喜也赶紧接过话头。
“那咱们毛帅手下的将士果真勇猛,如此高大壮硕的鞑子,都被给擒住,厉害厉害!”
李温顺着赶紧拍毛文龙的马屁。
“呵,勇猛个屁,千八百人才捉住这一个玩意,有甚?”
毛文龙虽然如此说,可脸上已经好看许多,不如刚才那般气急,显然很是受用,毕竟活的鞑子并不好抓!
“是啊是啊,要是从鞑子嘴里弄出点东西,多抓一些,可是大功劳!”
李温说完,只见毛文龙和毛永喜歪头看过来,表情带有其他东西,一副太嫩太年轻的意味。
“李东家,你想的差了,你没看到鞑子那样么?狗屁不通,人话不听,打骂无用,折磨死也问不出什么来,用上手段权当做做样子。”
李温当然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从刚才那鞑子的样子中就能看出来,这并不是他说话的真正用意!
“那这鞑子怎么处置?”
李温再次发问。
“砍脑袋,攒起来,凑够数去请功!”
毛永喜答。
“这几天探子多了,想着应该是鞑子有动作,永喜招呼下去,眼睛都瞪大点。”
“是!义爷!”
毛文龙轻轻喝了一口热茶,与毛永喜说着安排,更没有避讳李温,看来毛文龙对李温也颇为放心!
如此喝了几杯热茶,身体也有些汗涔涔的,李温一直在等着机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此时恰好,传令兵再次跑进来跪地通传。
“启奏大帅,毛参将飞鸽传书,金州大营外二十里发现鞑子暗探,有十数人!请大帅定夺!”
毛文龙微皱眉头,手指轻抚着茶杯,显然是在思考。
“想来鞑子却有大动作,莫不是要打宁远?月前宁远兵变刚平,鞑子意想趁机打宁远?”
毛永喜简单分析,毛文龙听后微微摇头。
“不像,鞑子攻山海,石门不得,不会打宁远。”
毛文龙背靠在椅子上,眉头越皱越紧。
“告诉有杰,不得轻举妄动,固守大营!另将这事传与宁远知晓。”
“义爷,有必要通传宁远么?”
毛永喜轻言劝告,他的意思是如今袁崇焕正在搞事情,不如趁此机会报复一下。
“咱们不说,他们也未必不知道,若是到时候弄个知情不报,犯不着!”
“义爷说的是!孙儿想差来”
毛永喜躬着身子,赶紧道歉。
毛永喜与毛文龙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他没想别的,倒是感觉这爷孙俩有点胆小,要是陈俞嗔在,肯定会说搞他一家伙。不过这也是他等的机会,自己这时候不说话就要错过机会了!
“毛帅,此等良机,怎么不搞点动作?”
二人转头看着李温,一副不是告诉你打不过,还提这事干嘛的表情。
“呵呵,李东家怕是忘了,那鞑子不好相与,如今情况不明,贸然出手,恐犯大错!”
毛永喜赶紧提醒李温,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说,万一毛文龙的脾气上来,拼了命也要打上去。
“我看未必!在下倒是多有琢磨!”
李温在心里想过,自己还靠着毛文龙做生意,发大财,若是他被袁崇焕杀了,对自己来说没半点好处,所以他想着帮毛文龙捞点功劳,继续帮自己挣银子。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把话题引在鞑子上的用意。
“哦?说来听听!”
毛永喜稍稍皱眉,想出言阻止李温,可毛文龙来了兴趣,率先开口。
“在下不懂兵事,所言皆为自己所想,若有错漏,还请毛帅担待!
是这样,如毛帅所言,那鞑子主力定然是有所行动,才会派出探子来探,那么鞑子主力来打毛帅下辖的金州,几率几何?”
“不会,我那金州由有杰驻守,兵员八千。实话说,金州那地,鞑子拿不下来,若是主力而来,我军撤离海上,若是小队袭扰,难奈我何,所以,一直以来鞑子都是派探子盯着我们,防备我们偷袭!”
毛文龙给李温粗粗讲了讲现在金州对于鞑子的形势,简单来说就是人多来了打不到人,白跑一趟不合适,人少来了还没用!
“既然如此,那就是了,鞑子主力不曾来此,那么金州周围定然是小股敌人,而毛帅可给鞑子制造可乘之机,引诱敌人来偷,再行歼灭之举!”
“仔细说说!”
“例如,毛帅您可将驻守在金州的大部分将士调离,留小部分人留守,在弄些粮食摆出来,让鞑子误以为有机可乘,从而一举歼灭!”
“行不通!”
未等毛文龙说话,毛永喜摇头表示行不通。
“李东家想差了,如你所见,鞑子虽不如刚才那壮汉般高大,可大多数鞑子都孔武有力,打斗凶狠,若是将营中大部调走,留有小部人守着,鞑子来偷,定然不敌。
且鞑子狡猾,若是大部不走远,他们定然不会来偷,所以这事行不通!”
毛永喜所说自然是实情,毛文龙听后也是点头,表示赞许。
“毛大人想的周全,若是咱们动些手脚,那鞑子却如何防范?”
李温神秘一笑,勾起毛文龙的兴致,催促李温赶紧说。
李温起身,凑到毛文龙和毛永喜的身边,低声细语,说明自己的办法。
哪知毛文龙听后,眼睛一亮,两只大手掌,相合而拍,起身在厅堂中踱起步来,边走动边手抚下巴思考。
“好主意,果真是好主意!”
毛文龙转身坐回椅子上,赞叹不已。
原本反对的毛永喜,细细想过之后,也觉得可以试一试。
“李东家所言,倒是可以试一试,若是不成也无损失!”
“好,传我命令,皮岛大事由永诗代为决断,永喜你领水师与我去金州走一趟!”
金州距离皮岛还有些距离,差不多要快船走上一天,所以容不得过多耽搁,毛文龙连夜赶往金州,出谋划策的李温自然也跟着一起前往。
天边泛白,雾气弥漫之际,船只终于靠在金州海岸。
趁着雾气,毛文龙李温等人,赶紧进入营中。已经飞鸽传书知晓过毛有杰,为避人耳目,所以毛文龙登岸并未张扬。
毛有杰在营门等着,见毛文龙欲要行礼,毛文龙一把拉住他,直接来到中军大帐。
金州营地背靠大海,西侧是不高的一座小山,山上密布林木,仅能行人,骑马却是不行。营地地北年也是满地的林木,但是可以行马,东边是一大片滩涂,此地泥厚,行人和行马皆不容易。
走进大营的中军大帐之中,将闲杂人等赶走,大帐里面只剩下毛文龙,李温,毛永喜,毛有杰,还有毛有杰手下的三个游击将军。
毛文龙来到大帐之中,转身就做到上位,其他人立在其面前。
“有杰,这次我来,是准备痛击鞑子,已经拟好了策略,永喜说说!”
毛永喜领命,刚要开口,毛有杰打断他,指着李温对毛文龙说道:“义爷,这军中大事,让外人再此不合适吧?”
“无妨,还是李东家出的招数呢,你只管听命行事就好,其他莫说!”
毛有杰看了一眼李温,微微皱眉,不过也没再说话,认真听完毛永喜的讲解。
“此计尚可,只是这粮食不白白浪费了?”
毛有杰提出自己的意见,毛文龙板起脸来,“糊涂,杀了鞑子不就可以向朝廷要粮了?那点粮食都舍不得?”
“毛帅,容在下一言,其实用不太多粮,其余可用砂石代替!”
“你看看,还是李东家会办法,莫要说了,你赶紧准备,带着人去海上打鱼,没有命令不得上岸!”
毛有杰只好领命,赶紧吩咐下去,准备出海。
霎时间整个大营都忙活起来,装起几百袋子沙土,摆在空地上,然后将几袋粮食打开,向着砂石袋上撒些粮食,做出晒粮的样子。
弄好之后,整个大营留下一个千户,带兵驻守,其他人皆登上大船离去。
毛文龙李温等人也不能在营中,悄悄的躲到一处山头暗中观察。
毛文龙也做过打算,一天不行,两天三天鞑子必然上钩!
果然第一天无事发生,傍晚时分,毛有杰的船队靠岸,在船上搬下来上千斤的鱼获,将士晚餐吃的就是海鱼大餐!
一夜又无事,第二天一早,毛有杰带着人再次出海,毛文龙李温等人,依然躲在山头暗中观察。
临近中午,有斥候来报,大营西北方向出现敌人踪迹,约是一个牛录的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