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体。
左腿膝盖以下及右臂整个被锋利的锐器直接切除,却没有血流出来,整个身体呈现出灰暗的死气。
有经验的江湖人看到这种情形就会明白,这是被从伤口处入侵的剑气沿着筋脉瞬间遍及全身的特征。
有人说这是最为慈悲的死法,剑气入体焚血而不漏,以这般速度,剑气足以在敌人感受到痛苦之前便破碎金丹,顺筋脉入脑,一点痛苦都感不到便登西天。
但这具尸体有些问题。
原本毫无生气的尸体在死去三个时辰之后突然有了变化,丹田处已经破碎的金丹突然泛起一阵草木清香,藏在心坎处的一枚蜡丸颤动起来,一只银色异蚕咬破药丸爬了出来,一直爬到丹田金丹碎片之处吐丝结茧,将金丹碎片和自己一同包裹其中。
片刻之后,一股至精至纯的生气从蚕茧中逸散出来,不断修复受损经脉,竟让这人逐渐活了过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在他完全活过来之前,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就已经刺入了他的大脑,实行从来不曾在这世上出现过的脑科手术。
“原来如此,看起来你们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稍微了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二小姐抽回手指,拿出一块白布漫不经心地擦了擦,一双明眸看向远方三笑堂本家的最深处。
在三笑堂本家的祠堂原址上,大部分族人都战死在了那里。
事先如果不知道的话,大概无论再怎么对这里熟悉的人大概都无法相信,这坑洞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先祖祠堂,坑洞四周满是鲜血尸体,中心却异常干净,乃是有人以内力形成一堵气墙将一切血水污秽阻拦在外。
这名跪在地上的有心人如此行径却不是为了自己。
此人头发散乱遮住脸庞,一身庄稼汉的粗布衣衫,除了双手厚重的剑茧之外,看着就像是个长得威武些的凡人汉子,身边一把重剑也是朴素非常,唯有周身缠绕的犀利剑气时刻彰显此剑之不凡。
一名白衣女子静静地躺在此人面前,全身上下在这血肉战场却是纤尘不染,虽然面无血色却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伤口。
女子四周被洒满了鲜花,花的品种多是些外表艳丽的药用花卉,该是临时从三笑堂的药园中摘来的。
男子虽然看不出脸色,但那雄壮却佝偻的身姿却显出无尽的悲伤,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条躺在水边一两米处的咸鱼,整个人都已经废掉了,成为了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恐怕就算是拿剑刺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用来悼念的话,这种花不太合适哦。”
就算是成为了行尸走肉,也依旧有着绝对不能被触及的东西。
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她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我送给婉君的花怎么能被她抢走!
扭曲的恋心蒙蔽了了理智,带着疯狂的一剑足以一击屠仙。
谁知剑招出到一半,身上在之前的战斗中积累下来的伤势陡然爆发,剑锋擦着二小姐的光洁脸颊整个飞了出去,而挥剑的凶人痛苦地趴在地上,浑身青筋宛如小蛇一般肆意游走着,正是走火入魔之状。
三笑堂虽然是不是什么以武力闻名的势力,但到底是千年世家,底蕴不容小觑。
同时身为医道世家,看家护院的手段多为剧毒,虽然被此人深厚的内力压制住而没有即时生效,但绝没有消失不见。
刚刚这凶人精神受挫而放松了体内毒患,实际上早就在爆发的边缘徘徊,此刻不管不顾的狂催内力,终于爆发。
二小姐脸上的伤口一个呼吸的功夫都不到就已经痊愈,望着被剧毒迅速吞噬生命力的这小子,弹指间一根飞针从他的眉心穿过,结束了他的性命。
二小姐又等了等,等到生命的气息完全从他的身上消失,将手中的这秼药花根部刺入了凶人的心坎之中。
这药花扎根之后如鱼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起来,而凶人的尸体隐约干瘪了下去。
“这株花名为化千风,是一种以尸气为养料的特殊药花,在生长的同时还会破坏尸身,作为献给死去爱人的礼物的话有些不合适了。”
二小姐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但凶人胸中那逐渐消散却仍显出狂暴的魂魄却似乎是听到了,隐约颤抖了两下。
二小姐微微一笑,手一挥,一匹白布从袖口中飞出,迎风而长,将凶人的尸体包了个密不透风,活像是一句木乃伊。
二小姐双手平举,各自伸出食指,左手食指顺时针旋转,右手食指逆时针旋转,白布木乃伊顺着这股力量的指引漂浮在半空中,头脚两处以相反的方向旋转起来。
如果足够没心没肺的话,大概会认为这是在挤毛巾。
但这也太鬼畜了,就算是那些个邪教的祭祀现场也找不到如此的亵渎行为,然而两头各自转到快要一圈了的时候,这白布上染上的却不是什么鲜红。
黄的、绿的、黑的、银的以及五彩斑斓的,几十条不同颜色的手指大小的鲤鱼不知从哪里铺满了白布,一条条精神地以鱼跃龙门的姿态从布中跳出,然后在从二次元来到三次元的瞬间化作了一滩滩恶臭的液体,将地面腐蚀得滋滋响。
二小姐身为神之嫡女的善体,除了没有天赋异能之外,底蕴和作为本体的刹那大小姐别无二致。
时来在自己的女儿出生的时候给了她三个方面的真人底蕴,其中之一就是医术真人。
简而言之,人这种生物莫谈精神方面,物理上对两位小姐来说是毫无秘密的,不说救死救活,就连变男变女,进化退化也都在这两位小姐的能力范围之内。
而大小姐刹那因为自身威能太强,没压力也没必要去钻研自己父母赐予的智慧底蕴,而二小姐借某人之助力夺了云笙儿的肉身,这才以一个完整的人类存在于天地之间,面对着随时会前来找自己灭口的本体,不得不借助一切已有的来强化自身,日夜钻研两个世界的奥秘。
原始位面穷尽世界一切奥秘神明的部分底蕴,与法则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道理的碰撞,已经完全超越了任何人对医术的理解以及最大想象,就算是这会儿忙得不可开交的时来亲自来看二小姐这段时日的钻研成果,也好花上不少时间然后嘟囔一句:“这是什么鬼医术?”
眼见毒素已经几乎排除干净,二小姐右手手心向上用力一握,白布与包裹着的凶人尸体变成球状并不断缩小,直到变成一个皮球大小。
二小姐将这小白球不断揉捏,就像在捏泥人一样,捏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猢狲。
二小姐望着这人生污点,却露出满意地表情,双手一抖,白布摊开,凶人完好无损地跌落在地,不仅活了过来,一身伤患也是无影无踪,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婴儿般的红润。
凶人重新活过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立即跪在地上疯狂干呕,似乎吐出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吐出来。
“你是何人?”
这凶人虽然杀人无数,却也不是不知好歹,不谈更高二小姐救了自己,就刚刚那一手飞针绝技亦足以让他忌惮万分,喘过气来之后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谁知趴在地上的这凶人刚一抬起头来,便和正玩味地打量着自己的二小姐来了个面对面。
那是何等让人难以忘怀的人儿,将女子的柔美与不容置疑的强势完美结合在了一起,明镜般的双眸之中倒映出自己此刻不堪的模样,惭愧知情顿时堆满了他的胸膛。
直到闻见了那股幽幽的女子体香,凶人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立即后退数步对二小姐拱手行礼。
“在下孟青,刚刚失礼了,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现在血债在身,还望姑娘速速离去,免得被在下牵连。”
二小姐淡淡地道:“会被你今天这番杀戮牵连的可不止我一个。”
说着,二小姐望向躺在地上的那白色身影:“看得出这名姑娘也是大家闺秀,这桩惨案是因她而起,若你今天连我一人都没法说服,那这位姑娘又怎么逃得过天下悠悠众口,怕是死后也不得安宁。
也不欠这么点时间,如果你真的想报救命之恩,那就将前因后果说予我听。”
这番话下来无从打断也不容置疑,孟青只觉得眼前这名美貌的女子比自己的先生和父亲加起来还要严厉几分。
“那……还请恩人听在下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