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么?最近城外出现了魔教活动的痕迹,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平静多年的北凉城终究还是要乱了。”
“现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我自然也听说了,只是魔教已销声匿迹多年,为何会忽然出现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没有听说那个传说么?那破碎的方寸山洞天出现了空间通道,已经有有人从中获得了好处,估计也只那个地方才能引起魔教的兴趣吧。”
...
安静的庭院中,古桑树下传来私语声,两个灰色仆装少年端坐在石桌旁,正讨论着一些尘封于岁月中的往事。
月明星稀,微风轻拂桑树枝,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路边的石灯烛火摇曳,庭院静谧无比。
黑夜之下,茂密的桑树之巅,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天上的明月,少年眸子里面满是波澜,听闻树下的呓语时,稚嫩而又成熟的脸上表情复杂无比。
北凉明月家族,曾经的方寸山洞天主宰,十年前遭受魔教灭族横祸,数万族人无一幸免。
传闻当年魔教屠灭明月家族后,本打算洗劫一番,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整个洞天忽然爆炸,无数魔头殒命其中,参与屠灭之人亦鲜有生还,活下来的人大多落下残疾,修为再无寸进,魔教损失惨重,从此隐没于江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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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树下人打着哈欠离去,少年跳下桑树,驻足在石桌前,眉头紧锁,“十年过后,魔教再现北凉城,究竟所为何事?”
明月楼百思不得其解,心头压着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令人喘不过气来,最后只得微微叹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时也命也!”
月光落寞,撒在少年清秀的脸庞,他满头青丝如雪,心绪如同闪电般流动。
沉默,沉默,沉默。
黑色的天空浩瀚无垠,引路的星辰寥寥无几,星光虽美,却还太少,无法照亮前行之路。
明月楼苦笑着摇头,背负双手隐没入黑暗中,破旧的衣袂飘舞,瘦比黄花的身子似乎比稀疏星空还要落寞几分。
桑树下,石桌旁,黑夜伴随夜风,带来少年的诗。
“苍茫太吾破泥丸,王谢遗燕啸堂前。
垂髫沦落笼中雀,命定屠魔天地间。”
————
北凉城北,王家庭院深深,时值早春二月,窗外鸟雀婉转啼鸣,欢呼于春杏林中。
今日阳光明媚,春天的气息洋溢在整个王府中,温暖而又美好。
药园坐落偏僻,鲜有人迹,似乎没有浮世喧嚣的打扰,春天也早来了几天,明月楼站在抽芽的杏树下,仰着头深深地呼了口气,眯着眼睛沐浴着阳光,脸上化开舒适的笑容。
此时,药园外传来不满的声音,“既然起来了,那便开始干活吧,杵在那里作甚?”
“大好山河美景就在眼前,不可辜负,前半生已是笼中雀,后半生得认真的活着才是。”
明月楼并未回头,仿佛在自言自语,“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今日能赏春之杏子,明日便能观世间神木,屠灭天下魔头,岂不快意?”
少年今日话多,且颇为大言不惭。
药园外走来一白发老者,瞥向青涩少年,不无嘲笑的道:“就你?一个修炼废材?你连天地元气都感应不到,有何资格妄言屠灭天下魔?年轻人,听老夫一句劝,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乖乖的留下来种田吧。”
明月楼回过头,认真的看着嵇乾,这个一辈子困在王家大院的可怜老头,有些不服气道:“嵇老,我不会服输的,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一定会想办法脱离王家,获得属于自己的自由。”
嵇乾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拍着明月楼的肩膀,指着远方的药田,“这些聚元草不属于这里,可却长在了王家的灵田,永远刻上了王家的烙印,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跑不掉的。”
老子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他递给明月楼一把药锄后,默默地离开了。
明月楼看了眼手中的药锄,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步伐,嵇老,我不会做一只笼中雀的。”
嵇乾闻言,回过头打量少年,心想眼前的家伙平时三天都说不了一句话,今日这是怎么了?
明月楼一改往日的沉稳,似乎格外的狂傲,说着不着边际的妄语。
嵇乾皱着眉头告诫道:“这些话最好烂在心里,小心祸从口出,把小命丢掉可就不值当了。”
说话的时候,老者还下意识的四处打量着四周。
明月楼缩了缩脖子,也是打量四周一眼,这才低声道:“放心好了,这里没人,那些家伙可不会随意来药园。”
“谁说不会?”
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药园外走来两个手持长棍的青年,面色不善的冲进了院子中,奔走至明月楼左右两侧,互为犄角呈包围之势,手中长棍蓄势待发,观其架势,一言不合便有动手之意。
“这是干嘛?”
明月楼见二人来者不善,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暗骂自己大意,对方不正是昨夜桑树下交谈的两个家伙么?
大意,实在是太大意了,明月楼怎么也想不到,人迹罕至的药园会忽然出现两位护院,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莫非最近王家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好大的胆子,不过区区药童而已,也敢作这失格之言?!”一个护院面带讥讽,满脸不屑的瞪着明月楼,似笑非笑的喝问着。
明月楼露出尴尬之色,下意识后退两步,连忙拱手赔笑说:“两位护院,小的刚才不过吹个牛皮罢了,当不得真,王家对小的恩重如山,断无背叛之意,还望两位大人勿要当真,小的给两位大人行礼了。”
说着,少年对着两个护院连连作揖,唯唯诺诺的作态,卑微得不像人样。
一旁的嵇乾暗暗诧异,明月楼看似木讷,平日沉默寡言,没想到脑袋瓜却不似那么愚笨,一口一个大人,差点没将两位护院抬上神坛供着,这般阿谀奉承的功夫倒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只是他暗暗腹诽着:“马屁虽然拍得不错,却没有灵石来得实用。”
那护院被冠名以“大人”,眼里划过一抹得意,随后化作了鄙视,他瞥了眼明月楼腰间的木牌,看到上面「明月楼」三字,紧接着不假辞色的道:“小小药奴也敢谋划叛逃,要是被通报上去,任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明月楼脸色挤出谄媚笑意,再次拱手道:“两位大人,小的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几句妄言并不能当真。”
王家虽家规严格,却是个明理之地,凡是得讲证据,倒也不见得丢了性命,明月楼深知这个道理,心里并未感受到丝毫畏惧,他微笑道:“两位大人若是能给个薄面,行个方便,放小的一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将来必将加倍报答。”
“区区药奴,命贱如狗,你有什么面子可言?”
旁边没有说话另一个护院走上前来,一把扯过明月楼腰间的身份木牌,打量着明月楼道:“明氏?呵呵,你要是明月氏的话,兴许我与丁惟还能给你个面子,可惜你并不是。可惜啊可惜,那个曾掌控一方洞天的明月家族,再也回不来了。”
是的,明月家族早已灭绝,丁平可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年会是明月家的遗世子。
此人的言语中,似乎对那明月氏很是在意,明月楼清楚的看到,当他提及明月氏时,眼里会绽放贪婪的光芒。
被人胡乱改变姓氏,明月楼暗暗纳闷,心里升起些许警惕之色,他并没有接过对方的话茬,既然对方说他是明氏,乖乖的接受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满脸无奈的道:“两位大人,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小的?”
那护院收起手中长棍,目光停留在明月楼的脖颈上,那里有根褪色的红绳,若隐若现的隐藏在少年的衣物中,红绳的下方,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正在少年的胸膛前晃动着,他笑着道:“放过你也可以,将你脖子上的玉佩交出来,这玩意应该还能值几个钱,便将其当作封口费吧,如何?”
明月楼托起胸前玉佩,将其死死的捏在手中,激动道:“这是救命恩人所赐,不能随意转赠,明月大人说过这东西绝不能丢掉,否则小的一定会死的。”
“明月大人?什么明月大人?!”一直沉默嵇康忽然开口,走上前来,死死的盯着那块玉佩,胸口略微起伏,“可是那个将你卖入王家的酒鬼?”
明月楼点头,拇指摸索着玉佩上由紫色游丝凝聚而成的「太」、「吾」古字,略带叹息道:“那年雪夜,五岁的我差点饿死街头,幸得明月大人相救才堪堪逃过一劫,虽然后来发现他是个人贩子,并且将我卖给了王家,不过我并不恨他,反而十分感激他,毕竟若是他不出手,我早就死了。”
桀桀!
那护院怪叫一声,眼里满是贪婪,伸出手道:“如此说来,这东西还真有点来历,属实不错,本护院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说着,他右手化作鹰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明月楼胸前抓去,爪势快如闪电,甚至夹带起呼呼风声,瞬息之间便出现在明月楼胸前。
明月楼大惊,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如何逼近,只听“砰”的一声,胸口处传来剧痛,一口逆血涌上心头,随即从口中爆射而出,少年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咯着血。
在他前方五丈处,那护院瘫倒在地,浑身散发出恐怖黑气,捂着胸口,眼中满是震惊,“这东西竟然是明月家之物,只是那道紫气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将我的元神震伤?”
“什么?!丁平,你的元神受伤了?”
“丁惟,快将那小子的玉佩抢过来,咱们这下可遇上大机缘了。”
护院丁惟闻言也是面露喜色,跨着大步走向明月楼,手中长棍轻轻一撩,明月楼胸前的系着玉佩的红绳断裂,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血花。
啊——!
明月楼仰天哀嚎,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出现了三寸大小的伤口,此时正汩汩的冒着鲜血。
丁惟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玉佩,看着明月楼揶揄道:“不好意思,棍法不太熟练,给你开了个小刀,下次不会这样了。”
“还有下次?”
明月楼本就身受重伤,又被人如此戏弄,胸口再次喷出一口逆血,脑海瞬间模糊,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