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裴风扭过头不去看她,他的表情似是愤懑,但却极度自持。
他重重出了一口浊气,转身离开。
他虽然问了问题,但却不需要得到答案。
同理,他也不会给蓝汐任何的答案。
但就在他刚刚走出了两步之时,蓝汐的声音却在他身后悠悠地响起。
她说:“你会救我吗?”
任裴风的脚步微微停顿。
蓝汐紧接着又追问道:“如果,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知的人是我……”
任裴风的手在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地紧紧握成了拳,隐在白大褂的袖中的手指尖都褪去了血色,白得近乎透明。
“任裴风,你会救我吗?”
在任裴风看不见的地方,蓝汐的声音上虽然平静,但是她的眼中似乎已经晕起了水雾,让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都显得有些遥远缥缈得不够真切。
蓝汐的嘴里一边说着这样的话语,一边却在心里骂道。
真是没出息……
她想着。
明明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将自己推落的深渊,他践踏了她的爱情,也将她的尊严视若无物。
为什么自己还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她究竟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怎样的回答?
蓝汐已经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
她及看不清眼前的这个男人,又看不清自己内心真实的期待。
蓝汐……
你到底想要从他那里再得到什么呢?
……
任裴风紧紧咬着牙关,他听到这句话时,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内心想要回头的冲动。
同样也是一副不能为她所见的表情。
同样是与表情格格不入的平淡语气。
“没有如果。”他说。
话罢,他重新迈开了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蓝汐,站在远处愣愣地看着他那有些孤寂,却始终倔强挺拔的背影。
她轻轻冷笑了一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轻轻吸了口气,用手将泪水抹去。
内心却是轻轻地骂道:
蓝汐,你真是贱的可以……
也对,无论你期待着什么,从这个男人身上,你能得到的,永远只是无尽的伤害以及失望而已……
你还在奢望什么呢?
走过了这条走廊的转角,任裴风的背影便算是彻底地消失在了蓝汐的视线之中。
但在蓝汐看不到的角落,他在停下了步伐。
隐忍已久的拳,转瞬间狠狠地砸向了身旁素白的墙面。
没有话语,也不见声响。
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留墙面上点点红痕。
蓝汐说得没有错。
无论最终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他都没有回到过去的能力去再重来一回,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不想考虑,也不愿意考虑如果换成了另外一种情形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只知道,有人对他在乎的人下手这件事情,已经触动了他的逆鳞。
承认吧,任裴风。
就是因为你不够强,就是因为你所引以为豪的算无遗策,就是因为你那盲目得自负,才导致了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
承认吧,任裴风。
犯过一次的错误没有如果。
也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可能。
任裴风的眼中有一丝如狼似蛇一般的狠厉,一闪而过。
走过这条背光的通道,他站在电梯门前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情。
但当电梯门再次敞开之时,电梯里站着几个从楼上下来的金发护士。
但她们看向任裴风的时候,不知何时,任裴风已经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淡漠的而自持的表情,坚毅稳重,稳如磐石。
外国的女人总是胆大的,她们频频朝任裴风投去媚眼。
似乎在她们看来,若是能征服这样一个男人,那该是一份怎样的殊荣。
……
蓝汐靠在门外平复了一下心情,最终还是转身进了湛纯的病房。
蓝汐进门的时候谭常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以谭常的警惕性,他应该不会忽略蓝汐进门时的脚步声。
蓝汐直接走到了谭常的身后,看了一眼他满头的乱发。
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但是实际情况看上去却像是在医院盥洗室里随便用水冲了冲的结果。
蓝汐轻轻叹了口气,坐在了他的身旁的椅子上。
“你有好好吃饭吗?”
谭常抬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淡淡道:“怎么吃饭算得上是好?”
蓝汐听到这里也是苦笑了出来。
也是,谭常平日里吃饭也是不怎么挑,量大管饱就行,有饭就吃饭有才吃菜,没饭没菜几盒泡面也照样能过。
好好吃饭这件事情对他来说确实不太好定义。
蓝汐轻哂了一声,又重新问道:“有吃饭吗?”
谭常点了点头。
“医院食堂,有人送饭。”
蓝汐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湛纯。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时却被谭常提前打断了。
“如果要说道歉的话就免了。”
蓝汐有些好奇地歪着头看着谭常:“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谭常目光微微游移了一瞬,淡淡道:“刚刚你和任裴风在外面说话,我听到了。”
蓝汐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地张开了嘴。
她本来以为谭常一直在关注着湛纯的情况,应该无心窗外事才对,没想到……
“你……都听见啦?”
“差不多吧。”
蓝汐轻啧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不知道该怎么说……
谭常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终于算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声地出言安慰道:“我不会跟素少说。”
但是这个安慰似乎没有什么用。
蓝汐双手捂着脸,只想找个缝钻进去。
谭常这个说法听起来就像是她背着素连辰出来偷情一样……
太糟糕了……
谭常看着蓝汐的表现又沉默了半晌。
“你不应该怪任裴风。”他突然说道。
蓝汐微微一怔,放下了捂住脸的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谭常低头看着湛纯,顺手把他裸露在床单外的手臂抬了起来开始给他做疏通肌肉的按摩。
睡久了多多少少都会容易肌肉僵硬。
“任裴风只是做了他觉得正确的事情,”谭常淡淡说道,“他也一样。”
蓝汐怔怔地看着谭常,心中闪过一丝歉疚。
她知道谭常说的他是指躺在床上的湛纯。
归根结底,湛纯还是因为帮自家父母处理官司才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不应该遇到这样的事情……”蓝汐轻声道。
她没有道歉,但是话语间的口气和道歉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谭常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蓝汐:“他们那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如果,自然也不会有应不应该的说法,我只知道,我亲眼看见你救了他的命。”
他看着蓝汐,神情很理智也很陈恳。
“所以你不应该去纠结什么应不应该,而你的歉意,只会成为他人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