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湛自然不会杀了李易华,他还不值得他这样做。想整垮李易华,并不难,他甚至不用自己动手。他在见李易华之前,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赶来将李易华带走。
若说吴湛是个耐心不足的人,那一定是因为不了解他。他是个可以等待猎物许久的捕猎者,也是个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复仇者。
当年李易华在企业艰难时毫无契约精神地撤资,可以说险些将吴湛推向深渊,间接推动了吴湛与陆家的“协议”。吴湛当时连原因都没问就把属于李易华的那份拿了出来,并不是不在乎那些资金,而是觉得既然没有共患难的决心,强行挽留也是给自己埋下一颗不定时炸弹。
这就是吴湛,当他没有能力一招制敌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忍耐。一旦时机成熟,他绝不会给对方留下一丝翻身的机会。
这些天,吴湛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这件事几个关键人物的藏身之处,特别是那位“失踪”的急救中心医生。最后确定坐标的人的确是李易华,但事情发展到今天,李易华能否找到,已经不再关键。
与那位急救中心医生见面时,医生问吴湛该怎么做才能不追究他的责任,无论是公开道歉,还是说出当天发生的事情,他都愿意配合。
吴湛说:“现在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然后,将起诉书扔在桌上,“你最开始就选错了合作对象,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了。”
医生颤抖着手拿过起诉书,上面对他追责的是污蔑、作伪证、毁灭证据妨碍司法公正和过失致人死亡等几项罪名。他呆坐在原地,吴湛这招真狠啊,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藏起那瓶过期且发霉的药冤枉了陆嘉一使其深陷舆论讨伐的漩涡,吴湛就用同样的方法来冤枉他,甚至连罪名都一样——过失致人死亡。这项罪名一旦成立……他不敢想象。
他已经明白,无论他现在站出来说什么,都会有人不相信,说他被收买都算客气理智的。可是,他真的没有操作失误,没有误诊,那个人的病是真的救不活了。然而,如今死者已经火化,吴湛若想修改当天的病例或者监控录像的话,想必也不难做到。这次轮到他百口莫辩了,谁能为他证明清白呢?
五年本科、三年硕士、四年博士,三年规培,再从从主治医师做到现在的副主任,二十年的努力就毁在自己的一念之差。他绝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悔恨地呜咽起来。
公安局审讯室里,面对各种视频、录音和照片,李易华知道自己再狡辩也无用,终究是棋差一招。吴湛早就把他和几个“证人”暗中联系的证据掌握得一清二楚,他本想当做杀手锏的急救中心医生甚至没有机会登场,这场较量就以他的失败为结局宣告结束了。
“李易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警察例行公事地问。
李易华摇头。
“说话!”警察呵斥。
“没有。”
“你认罪吗?”
“认。”
“看看笔录,没问题的话,签字、按手印。”警察将审讯笔录放到他面前。
李易华没有重新看,如果吴湛想要他的命,无论他现在说什么、认或不认,他都有办法让他死在监狱里。他痛快地签了字,按上自己的拇指印。
警察收起笔录,说:“接下来会走审判程序,你可以聘请律师,如果经济条件不允许,也可以申请法律援助。”
“不用律师。”现在请律师对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位中年警察把负责审讯李易华的警察叫了出去。几分钟后,那位警察重新回来,对李易华说:“有人帮你请了律师,开庭前,律师会跟你见面沟通案情。”
“我不需要律师。”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他也知道是谁给他安排的律师。
“我不是在问你意见。”警察强硬呵斥他,然后让人把李易华带了出去。
面对像李易华这种故意煽动网友污蔑医生的人,警察有同样的憎恶。他们也经常被污蔑,工作时稍有不甚就会被扣上暴力执法的帽子。有时当事人对调解纠纷的结果不满意,就会毫无证据地说他们警匪一窝、执法不公、滥用职权。而网友对于这样的事,往往选择无条件信任造谣者。可为了职责、为了加入警队时立下的誓言、为了保护一方安宁,他们还要尽全力、有时甚至用生命去保护那些肆意谩骂他们的人。对于这位被污蔑的医生的遭遇,他们感同身受。
看着李易华,若不是警队纪律严,警察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唯一一个还没有被带进公安局的人是死者的妻子,至于为什么还没有,当然不是因为她无罪。她至少有扰乱社会治安和侵犯名誉权的罪名。吴湛现在还留她在外面,是因为还有一件事要她做——见陆嘉一,他答应过安排她们单独见面的。
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基本解决的陆嘉一刚刚做完一台手术,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这是外科医生身上特有的味道。
她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来到盛世嘉华酒店,吴湛已经在门口等她。他今天没有去医院接她,陆嘉一只当他要提前做安排,所以自己搭车过来。
“累吗?”吴湛上前几步,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接过她的挎包。
“还好。”陆嘉一笑笑,“人来了吗?”
“还没。”
看看时间,刚刚下午6点40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20分钟,好像是自己来早了。
“先上去坐一会儿吧。”吴湛拉着她往二楼咖啡厅走,俨然一对约会的情侣。
陆嘉一没有看到穿西装待蓝牙耳机的保镖,好奇地问:“你的人来了吗?”
吴湛低头看她,笑问:“害怕?”
“不怕。”陆嘉一摇头,她没做错事,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有他在,她更加不怕。
吴湛没有告诉她究竟是怎样的安排,只道:“放心。”可这一句却是千金不换的承诺。
二楼咖啡厅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很安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陆嘉一点了一杯牛奶,她今天已经喝了三杯咖啡,现在不想再摄入咖啡因,吴湛仍是万年不变的黑咖啡。
此情此景,让陆嘉一忽然开始回忆上一次和吴湛一起喝咖啡是什么时候。以前,他也会应她的要求陪她在她指定的小资咖啡馆里坐一坐的,可是,总是心不在焉或者不停接电话。当时她只道他太忙,实则他是无心陪伴。现在的他比那时不知忙多少倍,但与她在一起时,很少接电话或是突然走开。这便是无心与有心的差别。
“在想什么?”见她久久没有说话,吴湛问。
从前,这样的出神也是不会被他发现的。陆嘉一笑笑,“想起以前。”
吴湛揉揉额角,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嘉一不解。
“如果你总是翻旧账,我要怎么办?”吴湛一脸愁苦地说。
陆嘉一被他逗笑,连他都会故意示弱了,这世界真是变化大。“女人都记仇的,你以后惨了,我会时不时就翻旧账的。”
“所以,只是翻旧账,不报仇吗?”吴湛笑容渐深。
陆嘉一摇头,“不报仇,我舍不得。”
吴湛眸色一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前,都是我不好,让你难过了。”若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吴湛真想现在就把她抱上楼,好好疼爱。
“谁要你道歉了?”陆嘉一推开他的手,那似娇似嗔的模样让对面的人看痴了。
两人低声聊着,陆嘉一时不时看看手表,时间临近7点时,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走到吴湛身边,俯身对他说了几句话。
吴湛点点头,说:“把人带过来吧。”
服务生显然是吴湛安排好的人,陆嘉一看看周围,那几个“客人”正不约而同地朝他们看过来。原来他让保镖化妆成了客人和服务生,让周围的气氛没有那么紧张。
“你包场了?”陆嘉一问。
“嗯。不想打扰其他人。”
这做法符合吴湛的作风,这里有也是他能说出口的,如此不合情理的理由也能说得这么正经,也只有他了。
吴湛让人带过来的人自然是死者的妻子,既然人来了,陆嘉一没时间跟他讨论这样做是否有必要。
“魏女士,请坐。”陆嘉一礼貌地说。
女人看了看吴湛,见他完全没有看自己,又转回视线看向陆嘉一,见她面容和善亲切,消除了顾虑,坐在了吴湛和陆嘉一中间。
吴湛站起来,对陆嘉一说:“我还有有事要处理,等会儿回来找你。”
知道他是借口离开,给她单独跟女人谈话的空间,陆嘉一明白他的用意。“你忙吧,我们只是聊几句。放心。”
此时吴湛并不担心什么,没了李易华的支持,她一个女人能做出什么事来?他拍拍她的肩膀,迈着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