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赵文熙也没心情看电影,她提出送陆嘉一回家,可她坚持去看那场电影。刚好是一部喜剧片,就当是散心吧,赵文熙想。
电影院里,大家时不时就会被演员的幽默表演逗得哈哈大笑,可陆嘉一从始至终都没笑过,也没说一句话。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大屏幕,手紧紧握着手机,像是生怕错过了任何新消息提醒。然而,直到电影结束,她的手机连一条短信也没有收到。
“我送你回家吧。”赵文熙再次说。
“一起吃晚饭吧,你不是想吃重庆老火锅吗?”陆嘉一把手机关机,放进包里。
赵文熙看着她,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上前挽住她的手臂,说:“好,你请客。”
陆嘉一是喜欢吃辣的,平时也会跟同学一起出来吃火锅。可今天,她味如嚼蜡地吃了几口便开始发呆,只有赵文熙叫她时,她才回过神再吃一口。
“算了,算了,你去找他吧。”赵文熙放下筷子。
陆嘉一无意识地用筷子戳着蘸料,苦笑,“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打电话啊!你手机呢?拿来,我来打。”见她不动,赵文熙以为她不愿意,又说:“吴湛电话多少,我打给他。”
“他想让我知道的话,早就说了。”陆嘉一叫来服务员,结了账。
两人走出火锅店,夏末的晚风十分凉爽舒适,却让陆嘉一打了个冷颤。她第三次拒绝了赵文熙要送她回家的提议,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家了,她可以借着路上的时间平静一下,不想让爸妈看出什么。
回到家时,院子里停着熟悉的车,是吴湛的车。他来了,来找她解释吗?陆嘉一阴郁了几个小时的心情忽然透出一丝阳光,她加快脚步进了家门。
一进门就问保姆阿姨,“吴湛来了?”
“是的,来了有一会儿了,在书房跟先生、夫人说话呢。”保姆阿姨说。
“我去看看。”陆嘉一脱了鞋,赤着脚就往楼上跑。
父亲的书房在二楼东侧尽头,快到门口时,陆嘉一放慢了脚步,她想:或许父亲和他有话说,还是别去打扰了,不如去客厅等他们下来。
就在她想要转身先回房间换衣服时,听到书房里传来父亲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你把我们陆家人当成什么?你这样做,我有权随时终止协议!”
协议?什么协议?她怎么不知道父亲和吴湛之间有什么协议?她又悄悄往前走了几步,吴湛在说话,但他的声音比较低沉,陆嘉一只隐约听到他说什么“生病”、“会遵守”之类的话。谁生病了?遵守什么?
她太好奇了,最后直接把耳朵贴在书房门上听。
父亲依然很生气,人一生气说话的声音难免变大。“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若有不忠于嘉一的情况发生,协议立即终止,达源集团必须在一个月内返还我投入的所有资金,以及相应资金所得盈利。而且,‘不忠’的内容和条款都写得清清楚楚,你不会不记得吧?”
还是听不到吴湛的话,他应该是说“记得”之类的话吧。
然后,陆父更生气了,喝道:“明知故犯,更不可饶恕!”不知什么东西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怎么这些帖子还没撤下去?你的人都不做事吗?”
资金、不忠、返还、帖子……这些词与之前说的协议联想在一起,陆嘉一明白了什么。难道吴湛和父亲签了婚前协议之类的东西?为什么要签这种东西?
冲动之下陆嘉一,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陆父、陆母,还有一旁正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的吴湛齐齐朝门口看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协议?什么资金?”陆嘉一看着父亲和吴湛问。
“嘉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妈给你留了烫。”陆母立刻走过来,作势要带她出去。
见吴湛避开她的视线,陆嘉一便看向父亲。父亲脸色很不好,显然气得不轻。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几个文件,其中一个打开着,像是刚被人翻看过。
她避开母亲的手,直奔书桌而去。
吴湛看出她的意图,先她一步拿过文件,背在身后。
“给我!”陆嘉一朝他伸出手。
“嘉一,那是商业机密。”陆父说。
“给我!”陆嘉一只对吴湛说话。
“你没必要看这些。”吴湛说话时眼神闪躲。
“我让你给我!”陆嘉一的声音变得尖利。
“闹什么!”陆父沉声呵斥失态的女儿。
“吴湛,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她看着吴湛,一步步走近,她越是这样紧盯着他,他就越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反应让陆嘉一坚信,他们之间的协议与自己有密切关系。“你们有什么商业机密不能让我看?你们的协议里写了什么龌龊的内容?”
“陆嘉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父亲每次叫她的全名就是很生气的时候。
“我知道。”陆嘉一从进到书房后,第一次跟父亲正面说话,“你们不让我看,就说明这里面写的东西与我有关,而且是你们自己都觉得没脸拿给我看的东西。”
“嘉一,不要这样对爸爸说话。”母亲上来劝她。
“我有什么没脸拿给你看的东西?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说着,陆父也朝吴湛伸手,“拿来,给她看。”
“陆叔叔……”吴湛犹豫着。
趁他犹豫之时,陆嘉一从他身后夺过那份文件,翻开。看着上面的文字,她感到阵阵眩晕,越看越觉得窒息,她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她没有看到最后,她看不下去,每一个字都化作尖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你、你们……都是交易,一切都是交易,是吗?”陆嘉一怒极反笑,笑容中带着决绝,“我的恋爱,我的订婚,我憧憬的未来,都是你们交易的筹码,是吗?”
吴湛低着头,却不是犯错的表情,而是……没有表情。陆嘉一看不到他的眼睛,即使看到,她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吴湛,这就是你求婚的原因吗?投资、股份、所有权……你们写得好详细,连婚后你跟别人传一次绯闻多少钱都写出来了。请问,你们有没有写婚后你回家一次多少钱,陪我看电影一次多少钱,跟我上床一次多少钱?”
“嘉一……”母亲试图安抚她。
“没写吗?”陆嘉一用力翻动着协议,纸张发出难听的声音,“没有写,要不要现在加上?你觉得你一次值多少钱?十万?两十万?哦,对,你是万人迷的吴二少,价格肯定会贵一些。那一百万一次怎么样?需不需要找专业人士评估一下再定价?说到定价,我很好奇,你们是怎样确定我的婚姻值多少钱的。请了专业的评估公司吗?有三方比价吗?”陆嘉一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尖刻的一面。
“陆嘉一,注意你的语言。”陆父警告她。
闻言,陆嘉一转头看向父亲,将那份协议举起来摇了摇,“爸,您说这是对我好?好在哪里?帮我给婚姻加码,让他不敢甩了我?您的婚姻观是这样的吗?您跟妈妈结婚签了多少金额的协……”
议字还没说出来,书房里响起啪的一声,陆父颤抖着手,打了陆嘉一一巴掌。
“老陆,你干什么?”陆母心疼地看着女儿,“嘉一啊,你……”
“妈,我没事。”陆嘉一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她没有抬手捂脸,也没有流眼泪,仍然看着父亲。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后退一步,沉肃着脸对书房里的另外三人说:“你们听好了,婚约作废,协议作废!明天早上9点前,我要看到解除婚约的声明和这份协议作废的文件。”
“你在命令谁?”陆父还在气头上,虽然也觉得打了女儿很心疼,可是依然不愿服软。
说完,陆嘉一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不管身后父亲的呵斥和母亲的抽泣。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陆嘉一心里依然期待着吴湛可以追过来和她解释几句,不,一句也行。不管是下午彭曼的事,还是关于协议,只要他说他是迫不得已,她就相信。
可是,她在房间里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吴湛。这一夜,除了母亲来敲过四次门、隔着门劝她几句之外,没人来找过她。
“我就那么不值得吗?”陆嘉一看着窗外那轮冷月,越发觉得寒心。
她并不认为她喜欢的人一定要喜欢他,他可以拒绝她的,可他从来没拒绝过,只是对她不冷不热而已。他不热没关系,她可以温暖他,只要他不拒绝她,就算他的心是冰山,她也有信心把他融化了。
可现在,面对传说中的初恋和写进交易的婚姻,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陆嘉一的心突然就凉了,这些年的追求,这么多次的主动靠近,在他看来都是笑话吧。
奇怪,有时候他太冷淡,陆嘉一还会难过得掉几滴眼泪,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