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玛喝声刚落,立刻屋里面就走出了一名和伊玛装束差不多的女子,看上去年龄要大一些。但是有一句说一句,尽管承受着主要的劳作,这里的女子外表要粗糙一些,但是她们的五官真的都挺标致。
达娃对叶紫澜点了点头,伸手塞了一包什么东西给她,然后就径直朝外走去,也不管后面是否跟得上。
就是再需要谨慎,也不能在这儿跟丢了,何明抢上一步扶住叶紫澜,然后半拖着叶紫澜跟在行走如风的达娃身后,这走得别说虚弱的叶紫澜了,就是平时的何明都得小跑才能跟上。
而门外带他们来见伊玛的那些女人,早已经散去了。
转过两条小道,来到了村子角落的一栋房子门口,达娃说:“你就住这里了,门几十年没开过了,踹开就行!刚给你的那包烙饼够你吃三天了,适应一下,过两天我会来找你,看看你能做些什么!”
说完一转身,拐两个弯,就在月光下再也看不到了。
叶紫澜和何明对视一眼,突然一起笑了起来,至少现在他们还是觉得这儿挺好笑的,不过笑归笑,这分给他们的房子,好歹也是要住进去的,何明手起剑落就把锁砍开了,然后把那两扇门拉开来。
长久没转动过的门轴发出吱吱哑的摩擦声就够让一般人毛骨悚然了,何况这几十年没开过门的屋子呢?一打开就一阵陈灰扑面而来,让人极不自在。
挥了半天手才把面前的扬起的灰尘打开后,叶紫澜点亮了一个闪着强光的火球术,他们看到里面大概有六十平米左右,几十年过去了,栋梁和墙壁完好无损,显示出它基石的坚固与建造的精良。
虽然面积挺大,但是里面只有一个房间,门和唯一的窗户都是朝南的,家具就只有一张木板大床和一张长桌子,没有被子、碗、椅子,连箱子柜子都没有一个。
可想而知不论是地上,桌上还是床上,都铺满了厚厚一层灰尘,踩上去简直可以没过鞋根,何明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没有铺盖和灯盏就算了,这打扫的工具都没有,今天晚上可怎么过?而且几天就给了几块烙饼,如果是普通人,这取水的工具都没有,哪路活得下去?
正待抱怨,他把眼睛瞄向了叶紫澜,想询问她的意见。
叶紫澜却没有抱怨,她对何明说:“你先去屋子后面,等我一下。”
何明就乖乖听话的绕到了屋子后面去了,叶紫澜踏着灰尘走到了里面,然后以她为中心刮起了一阵狂风起来,把大半的灰尘远远的吹出了这间屋子,然后叫何明进来。
“从你的包袱里抽张大一点的布出来,新旧无所谓。”
何明很快就从包袱里张出了一张比较大的布匹给她。用寒冰魔法聚集了水元素打湿了这张布后,叶紫澜把布递给他。
“先用这个把桌子和床擦干净,先休息吧,咱们也够累了。”叶紫澜说。
有了方向何明行动起来就可谓神速了,作为一个单身生活多年,还非常干净整洁的人,他以行家的熟练和精明,只几分钟就把桌子和床抹的干干净净。
的确没有铺盖,这张硬床上躺着,也比这些日子他睡在石墓或者连接通道里要舒服太多了,唯一的问题是,这里只有一张床。
现在何明已经懒得去尴尬了,随手闩上门,他就转向叶紫澜,厚着脸皮问:“那么,这就一张床,咱们就这么睡?”
叶紫澜淡定的回答:“铺盖都没有,睡哪儿有差别吗?你睡桌子!”
何明挠挠头,毕竟他是真的累的够呛了,虽然觉得这个地方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讨论一下,他还是觉得留到第二天再说,来日方长嘛。一爬到桌子上,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底有多疲惫他们也说不准,但是何明睡真的是奇香无比,要不是睡得过于得意,以至于他在长桌上伸了个大懒腰,然后砰的砸在地上,他能睡到第二天天黑。
躺在地上以后他再次拉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才发现睡在狭窄的长桌上伸不直腿,一晚上下来实在是腰酸背疼,哪儿都不舒服。加上地上虽然灰被吹掉了,但是依然很脏,他手摸着背,以一个很艰难的姿势爬了起来。
眼中就出现了也在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叶紫澜,显然是刚刚被何明落地的声音惊醒的,和何明就那样大大咧咧直接砸在桌子上睡觉不同。
她的头饰取了下来,那刻有一身神秘符文的华丽长袍也不在身上,身上穿着的是一身轻便宽松的白色绸布衣服,这种布在比奇只有贵族才穿得起。
她一头披散的长发,睁着惺忪的睡眼,加上柔软宽松的睡袍,虽不及平时精心打扮后的人间绝色,却也说不尽风情万种,让何明不肯斜视。
“啊,现在什么时候了?感觉睡太久了有些头疼啊。”叶紫澜擦着眼睛问。
何明拔下门闩,打开门出去看太阳的方位,好估计下现在到什么时候了,然而晴空却云彩满天,暂时不能确定太阳的位置,观察了半天后,才根据光照方向,现在肯定是下午时分了。
得到了结果以后,何明就返回去敲了敲门,问道:“好了没?现在我可以进来了么?”
“进来吧。”里面的声音还是很轻,显得有些虚弱。
何明打开门进去时,叶紫澜已经换好了一身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魔法长袍。而那身刻满符文的法袍,和嗜魂法杖都不知藏哪儿去了。何明下意识的看向了她的玉手,果然那颗深蓝色的护身戒指也没套在手指上。
“把桌子拖到床边来吧,先一起吃点东西吧,我觉得有不少事情得好好讨论一下。”叶紫澜一边对何明说,一边打开达娃给她的包裹,里面包着八张烙饼,还有一个封着口的罐子。
何明一边打开那个罐子的封口,里面装的一种散发着酸味的酱汁,闻上去挺开胃的。一边对叶紫澜说:“就这些饼怎么也不够我们吃三天吧?是不是被人克扣掉了一些?”
叶紫澜把酱抹在一张饼上,笑着说:“不用想,她们肯定没准备你的份。这地方的男人应该没有地位。”
在什么地方,我在你面前都没有地位,何明心里说。
同样在抹往自己那张烙饼上抹酱的何明说:“就是只有你的份怕是也不够吃三天吧,老实讲,我一天就能全部吃掉。”
抹好后把饼一卷,何明就直接塞进了口里,啃下了一大快。这是用一种完全不知种类的谷物磨碎的粉,制作的饼,因为丝毫没有发酵,烙得又很厚,嚼起来又硬又木,完全不知是什么味道。
好在那种恰到好处的泡菜味的酱汁,带来了酸甜的味道,刺激了一点食欲,让他不至于难于下咽,喜欢香辛料的他还是很不适应这种酸甜感。
把这一大口饼嚼碎了吞下去后,何明觉得噎得难受,腮帮子也累得发酸。看来一天肯定吃不完这八张!何明有种不知哪来的丧气感。
本来饿得挺难受的何明,直咬到嘴都张不开为止,他也只吃完了一张这种烙饼,而叶紫澜只吃了小半张。把昨天剩下来的肉类拿出来分着吃掉以后,何明感觉情绪很坏。
“这可不行!”何明捂着腮帮子说:“这吃一张饼比比我砍一只黑野猪还要难得多!我们得想点办法啊。”
叶紫澜笑笑说:“那你认为呢?就这样屋子里除了床和桌子,打水的用具都没有,能过日子吗?”
不是在毒蛇山谷里有黎月琴,能和叶紫澜一起在这儿过日子,屋子里只有这样都挺好的!她这句话让何明突然心生了这种念头。
“当然不能,咱们肯定得离开这里。”何明很干脆的说。
叶紫澜说:“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们也摸不清这是哪儿,也不了解情况,说走也没那么容易。村子里好像不大待见男性,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出去找本地人打听下这里的情况吧。”
何明说:“那不成啊,你还这么虚弱,万一那些人找你麻烦可怎么办。”
叶紫澜笑着说:“那就让她们试试嘛。”
直到这个时候,何明才突然想起来,他面前这位女子,名字叫叶紫澜。他摸着下巴说:
“也对,我担心的太多了,可是就这么干坐着,我也坐不住呀。而且这烙饼我实在消受不起。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我出去打猎,再去找找有什么能吃的果实和野菜,你就近打探下消息吧。”
叶紫澜突然笑起来:“这样倒是挺好,就是我吃不消这些神奇的烙饼。但是你可把咱俩一起毒死哦,这里的植物我们可大多不认识。而且现在已经下午了,小心别走太远了。”
何明说:“嘿,这点你就放心吧,我可是何明!”
商量好后,何明把装束穿好,背上霹雷,带上了昨天搓出来的五条绳子,就直接从他们那间房屋的后面绕到村子外面去了,他天生神速,一眨眼就到了灌木林中,现在力气完全恢复了,一两个小时可以走昨天一天的路。
目送何明快乐得像和小孩一般的离开了村子,叶紫澜把头发束好,稍微打理一下外表就出门了,昨天摸黑进的村,对这个村子的外表和内在都完全不知道,只是第一印象就感觉很不正常,所以她出门后先在村里慢慢逛了逛,先看一看再说。
一眼望去,这里的房子都是用木梁和土烧实的砖砌成的,虽然外表装饰得非常朴素,而且比不上比奇的烧砖技术。
但是岛上高大坚固的树木做的栋梁,配合丝毫没有偷工减料的砖石,让这儿的房子极为牢固,看上去就很有安全感,即便风浪打来都不怕。
昨天从山坡上远处看去,不知道这个村庄的规模,现在看来,比想象的还要大些,房屋都超过了一千多户,按照这里的人家来算,人口应该有几千。
和伊玛说的那样,村里每个人都在干活,而且个个都很努力,哪一处都弥漫着高昂的斗志,好像生怕自己出力比别人少一样,在浓烈的工作氛围中使出一身的力气。
无论是编织、木工、打水、劈柴、锻造还是建筑,都是一群人充满了激情争先恐后的忙碌,而且全部都是面孔标致,身体健壮的女人。
还有一些没有成年的女孩子,也都忙碌个不停,她们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处理猎物,分类草料,喂养牲畜和制作食物。
在村子里绕了一整个圈也不曾看到任何一个男人。
带着严重的诧异,还有违和感,叶紫澜打算找个人询问一下这个村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都在村子转一整圈了,也没见到过一个闲人。看那些人热火朝天的样子,就是去问也没人会搭理她。
正纳闷间,五名披甲持戈,英姿飒爽的卫兵朝村口走去,留意到她们以后,叶紫澜计上心头,在不远处跟着她们走了过去。
果然不出叶紫澜所料,她们是去村口换岗的,被换下来的守卫,理论上就不是那么忙了,找她们打听也许会得到答复。
那几名换岗休息的守卫,果然走路的姿势都随意了许多,甚至不时还会聊几句天,比出去接岗时放松太多了,于是叶紫澜直接朝她们走了过去。
“您好,尊敬的守卫,我是昨天遇到海难的幸运者,被村里收留。对这儿完全不了解,请问可以向你们打听一下在这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叶紫澜很有礼貌的对她们轻声说。
“嗬,果然外面的人就是不爽利!说个话这么麻烦!苏菲亚,你话比较多,带她在村子里转转吧,记得开饭前回来!”中间的那位守卫粗野的叫道。
然后苏菲亚就走向叶紫澜,而其他的守卫头也不回的朝村子里走去了。
苏菲亚的长相和身材相对那些女汉子们,线条要柔和一些,和整个村子的画风都有些不同的是,她对叶紫澜礼貌的行了个礼,说:
“欢迎你来到苍月村,我是这里的守卫苏菲亚,这里和传闻中外面的世界应该有些差别,所以请允许我带你参观一下村子,顺便为你介绍一下这儿。”
听到这些话叶紫澜真是喜出望外,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对苏菲亚行了个礼,然后跟在她后面,轻声说:“那就有劳您了,只是我的伤还没好,挺虚弱的,走不快。”
苏菲亚说:“没问题,慢慢跟着我走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为你介绍得更清楚了。”
说完她就真的在前面引路,领着叶紫澜在苍月村参观起来。她说:
“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个小村子里生活,整个岛上到处都是宝贝,取之不尽。相传我们的祖先就是遇到了海难来到岛上的,所以我们对遇到海难的人都是不遗余力的帮助。
叶紫澜说:“你们的口音虽然不同,但是文字和语言都和比奇省很像,我想你们的祖先应该也是从比奇省出来的。”
苏菲亚说:“那就不知道了,那些能遇到海难的祖先,八成都是些渔民,有能留下文字人就很厉害了,哪有那么多闲功夫记录这些!”
对这个结论,叶紫澜有些吃惊的点头应道:“说的也是。”
苏菲亚说:“你看,我们的村子是被一圈环形的石山保护着的,一般很少会有危险入侵,只有这个方向有个缺口,所以村子在这个地方设了一个岗。”
随后走进了村子,苏菲亚继续说:“因为整个岛上的物资其实有限,发生了浪费就容易有人挨饿,从前经历了几次极为艰苦的日子以后,我们村里干的活就都由保卫队长安排。”
叶紫澜说:“保卫队长就是你们的首领了?”
苏菲亚说:“可以这么说,作为保卫队长,她必须是天生神力。因为村里的女孩子,被养大到八岁开始就会接受专门的指导,然后在成长中根据表达出来的天赋,培养成不同的人才。
“像我们就是天生的战士,也就是孩子里特别能打架的了,哈哈。而保卫队长则是被精挑细选出来,不但有保护村子的武力,还性格特别无私,能合理安排村里一切的人。
“就是说,种地多少个人,建房子多少人,打柴多少人,木工需要多少人,都是守卫队长按照我们村长的总人数来合理安排的,因为从小挑选,她们每一代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而干那类活的人,根据总的表现决定她们有多少贡献,计算总贡献点。再根据每个人的情况按表现分配。当然了,最差的起码能养活自己,但是苍月村的女人没谁能容忍自己比别人弱!”
这时候她们走到了那群小女孩们正在干活的地方。
“你看,这些孩子在为制作食物做准备,村子里的食物,无论来源都先集中起来,然后统一加工和制作,再根据表现合理分配,因为这样,曾经几百年都匮乏的食物,现在每一年都会有些盈余了,这都是保卫队长的功劳。”
小孩子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怪不得饼能烙成那样!叶紫澜带着疑惑的说:“都是女孩子,难道村子里没有男孩子吗?”
苏菲亚打着哈哈说:“怎么会,有女孩子就肯定有男孩子啊。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叶紫澜说:“那我怎么没看到你们的男人干活?”
“哈哈哈,男人!那么柔弱的东西能干些什么?他们除了做些家务,和把孩子带到八岁,还能做些什么?晒晒太阳都能脱块皮,只能被养在家里面不出门的。”
叶紫澜哑然失笑,但是还是淡定的问道:“都这么柔弱,那养着他们干嘛呢?不是浪费粮食么!”
苏菲亚歪着头凑近她怪笑着说:
“哪里,还是挺有用的呢,嘻嘻嘻。村子里的人根据干活的本事分到的食物数量不同,有本事的人可以养得起好几个呢。不过那些男人实在太柔弱了,我们一直都很难怀孕!如果你在这儿怀孕了,那么到孩子一岁前都由村子养着哦。”
她这个表情直接让叶紫澜寒毛倒竖,急忙撇开了话题:“那个,分给我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有些没法生活,村子里的其他的生活用具应该怎么获得?”
苏菲亚继续歪着头说:“哎呀,村子里的人分到新的住房都会自己带各种用具的,说实话,村子里起码百年以上没外人来了,关于外界人的麻烦和啰嗦,我们也是从祖上的传说中知道的。”
叶紫澜说:“那我们就先适应一段时间吧,非常感谢你的介绍,大概的情况我都清楚了。”尽管对这个小村如此完善的管理制度感到吃惊,她也不想继续再听这些毁三观的风俗了。
苏菲亚说:“好的,那我就回营地去了哦,但是没有家具确实没法过日子。你现在刚来,一点活都没干过,也没贡献分去换家具。要不你还是去问问伊玛吧,我们村绝不会让谁活不下去的。”
看着这个画风和大多数苍月村的女人差别挺大的索菲亚朝着她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以后,叶紫澜低头开始思索自己获得的情报。
这个岛上的人应该是古代从古代的比奇飘过来的,因为未知的原因,这里的女人强壮的吓人,而男人则变得极为柔弱。
也因为这样,男人在这里根本没有地位,简直和宠物差不多。她突然想到,幸得自己也在,不然虚弱的何明到了这地方,就真和进了食人族的村子差不多。
这个村子的生育率非常低,怀孕是很难得的事情,所以如此和谐完善的制度下,生活繁衍了这么多代人,岛上的人口还是这么少,使村子的规模依然小到能被这个环形山保护在里面。
不管会发生什么,伊玛那里还是得去一趟了,连个盆子桶子都没有,哪活得下去呢?现在又不能立刻离开这个岛屿,所以她还是朝伊玛的房子走了过去,在她看来,伊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贡献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