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铭鑫知道德妃的性子,素来是不喜欢使手段的,断不会撺掇了唐境去做些蝇营狗苟之事。
“北狄汗王先发现自己杯子里有那药,估计是见多了,一下就知道了,就去和太子说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那个下药的丫头,刚审了一会儿就有了结果,还抖出了同伙,才能去救不知觉间饮了药的臻儿。”
德妃一怔。她知道皇上对于唐喜,也许和对唐境差不多,但碰上唐臻,绝对能触怒这个帝王。
境儿这次竟然连唐臻都牵连进去了,这,这该怎么收场啊……
唐境现在还在鸣蝉轩呢……
唐铭鑫看出了他的德妃想来是怕了。
她就是这样。
明明以东山书院的女儿的身份,绝对能嫁得一个好儿郎。而不是在宫闱里,日日心怀爱意,却又以家中所教,事事都做的像个嫔妃。
就像在冀王府里,只有她把他当王爷看。
所以,他对她,敬意是绝对有的,但没有爱。
“元泞倒不必这样想,太子和汗王都选择了把这件事先压下来,而不是闹开。”唐铭鑫很是刻意的温柔的说,说着倒是想到了些什么,“看来那个汗王更中意的是境姐儿啊。”
德妃刚放下了心,刚才紧紧攥着的玉底细瓷杯也才刚刚放下啊,又突然一震,“哈?什么?”
印象里的北狄人或南蛮人,都是过着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在某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里苟延残喘,勉强过活。有了上顿没下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德妃自己甘于平静,不喜吵闹,没有什么自我危机意识。
但唐境就不同了。
唐境自小在冀王府里长大,四岁时,她的父王变成了父皇,她从郡主变成了公主,一直是金堆玉砌里出来的姑娘,德妃就是没有想过让唐境到北狄。
德妃显然是想得过于长远了。
此时的欣德宫依旧平静。描金芙蕖为底的台布平平整整地铺在桌子上,茶杯里平静的水面倒映着几人各自不同的脸色。
倒是难得,德妃对着唐铭鑫阴下了脸,问道,“皇上可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唐铭鑫摸着那描金芙蕖上凸起的部分,看着眼前的陆元泞竟然对着他拧眉头,怔愣了一下,说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又不是我看上了境儿……”
……
唐喜来鸣蝉轩之前,就早早的就收拾好了东西,索性就不回长春宫了,反正要走,再装就没意思了。
易浔庵用来打发她其实也是无奈之策。毕竟只有进了易浔庵,才能算作是被皇家弃了的女子。
她其实更中意流月山,虽是处于俗世,却似世外桃源。可惜,进去之后,或许不会降了她的身价,也就难以断了太后的想法。
宫门外。
唐圭带着喝的醉醺醺的几位弟弟回来的时候,难得一见的偷偷摸摸。毕竟这件事,随便拉个长辈都能来教育他们。
唐圭其实是很少奉陪的。能喝酒不假,但酒后吐真言就不好了。元琥安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分明一开始只是很虔诚的来一趟大宋,就像朝圣一般。见识一下宋朝和煦的阳光,略比他们拘谨些的民风,并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念头在其中的。
然后唐境就把元琥安心里的那么一丢丢想法勾起来了。
元琥安的理想型或许就是唐境这样的吧,温婉金贵。不过,元琥安也见识到了,宋朝的女子,不一定都像她的母亲一样,能随意摆布。
尤其是这里的贵族女子,对于和亲此事都是敬而远之。
天啊。
元琥安其实一开始只有一点点的绮念,并未生出非她不可的心思。可惜,看到唐境冒险行事,他好不容易学到的一点君子风度都没了。
唐墨吆喝着他们几个兄弟,包了饮春楼最好的侍酒娘子,痛快了一会儿,就成功把元琥安灌醉了。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说的大抵如此。
至少,几个年纪还小的皇子出现,成功的叫对家广云台的琴女们,对着饮春楼弹了一上午的曲子。
唐圭得知了唐喜的行为,想着这倒的确是一个契机,就没什么疑惑,就主动担责,送唐喜这个姐姐离开。
当已经时值正午,门帘被唐圭撩起的时候,唐喜从容的下车,看着眼前的一片屋落,匾额上金灿灿的“宋国寺”,才放下了心。
惠涞负责接待贵客,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公主请。”
再回到宫中。
唐境和唐臻走在回鸣蝉轩的路上,就看见了元琥安,身边没有一个侍从,孤零零的。她们身边,丫鬟婆子,太监仆妇,浩浩荡荡一大群,倒是不方便行事。
唐臻抖了抖眉毛,似是想笑出来,绕道便走了,还带走了剩下的下人。
“姐姐还是好好和他说一说罢。”
怎么她一到这种时候就跑的快了。
唐境想了想,虽是愧疚的很依旧,有了些后悔,于是不顾身边无人,阔步走向元琥安。
说是后悔也是应当的。毕竟自己还是公主,多盘桓几日,和亲这事就轮不到自己头上。再说元琥安也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粗鄙。
“我再过几日就要走了。”元琥安身上呛呛的,都是酒味,可惜唐境分辨不出是哪里的酒,只是酒香是轻浮了些。
唐境猛吸了一下鼻子,嗯,酒味还挺好闻的,应当是烈酒。因为人们都说,草原上的人只骑最烈性的马,也只喝最烈的酒。
“我们的使者队伍,已经因为我,在大宋多盘桓了几日,再不回去,就会落下许多大事了。”
唐境心里却并没有怎么感到放心。昨天的事明明都已经落幕,她应该安心的。
不过她真的能因为和亲这座大山的远离而放心吗?
“嗯,那,祝你平安,一路顺风,嗯,下次再来。”
酒壮怂人胆,酒还把元琥安的一点喜欢放大了无数倍,“如果我再问你,你要再认真考虑,你愿意嫁给我吗?”
唐境被吓到了。
果然是在宫闱里呆久了,思维跟不上了吗?自己可是昨天才下了药,行了小手段。
不过显然元琥安没有对那杯明显有药味的酒有什么介怀。
元琥安有些懵的眼睛睁大了些,很认真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