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地停下。
抚棋一皱眉头,刚要掀起帘子,就听见了马车外少年的嗓音,“敢问,马车里坐的是?”
洛清奚听出了声音,也毕竟是熟人,也就什么都没遮着,撩开了帘子,巧笑倩兮,“莫少将军!”
“洛家丫头啊!”莫轻颀没有看清楚,拿剑柄挑起了帘子,抬腿一跨,径直坐了进来。
大大咧咧,毫不避讳。
“累死我了,使馆里的那个汗王又是叫我买好吃的,还又叫我给她买好香,还花了我的钱买龙涎香。天啊,我都快跑断腿了,武家小子偷懒跑了,真是便宜他了!”
洛清奚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但车上还有唐臻。
当莫轻颀大喇喇的坐进来时,嘴里还叼着一块枣泥米糕,鲜红的两个唇瓣中夹了那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米糕,就那么看着唐臻发愣。
然后,他飞快地一卷舌头,把米糕咽了下去。
“好巧啊公主殿下,你也出来玩啊……哈哈哈……我们今天晚上还可以再见面……奚丫头再会!”
莫轻颀窜下车的时候,唐臻还在发愣。
“那就是上次的那个莫少将军?人不可貌相啊。一个长的不算磕碜的男子,竟然也是无礼至此,怪道是莽夫……”
唐臻对莫轻颀的第一印象终于形成了。
唐臻很快转移走了话题。看得出来,对莫轻颀的不请自来是毫无欢喜之意,毕竟她的兄长也是个个都温文儒雅的,可能看人标准也同化了。
洛清奚还算了解唐臻。
唐臻看人一直是很注重第一印象的。最好的例子就是夏阮蕴。
夏家头年从外放的扬州回来的时候,借着夏家的陆夫人与陆家的那么一丁点关系,进宫攀亲戚,只带了夏阮蕴一个进宫。
夏阮蕴那时很是自然的向唐臻行礼后,又很是自然的唤了一声“表姐”。
唐臻一下就懵了。她只是挂名在德妃上,和陆家无半点关系。
但想着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没有把脸色放的太沉。但夏阮蕴见唐臻没有不应,竟是很自然的挤开了洛清奚,给唐臻倒茶。
唐臻习惯了人伺候,却不知道夏阮蕴递茶递到一半就松了,茶水淋在了唐臻的裙子上,那件齐胸襦裙是幼时唐臻最喜欢的一件。
那茶杯也碎了底。
玉底的琉璃茶杯是神女所赠的,当下就叫唐臻摆了脸色,叫夏阮蕴退避一下,她要更衣。
夏阮蕴那时也小,蠢了些,就被唐臻在脑海里判定了死罪。
所以现如今也都没有彻底纠正了唐臻对她的印象。
哎,莫少将军好自为之吧。
唐境也去了长春宫去看唐喜,唐喜略受了些风寒。
“这次是那汗王心回意转了,想着在我朝寻一女子,结秦晋之好,却不知她瞧上了哪位姑娘。”
唐喜向来少言寡语,做什么事都是极其顺从太后的心意。唐境现在听见她的声音,蓦然觉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又没有听到过唐喜说话了。
算起来,的确是好些时日未见过唐喜了。花朝节,亦或是上次去流月山,唐喜都不参加。
哎,这个爹娘早逝的堂妹也是可怜。
唐境站在门外,听着蔚槿瓅和唐喜一来一往的对话。
没有听见陆贞妤的声音。陆贞妤应是早走了。
唐境只是站在门边思忖,没有迈步进去。
“这北狄汗王现下要求和亲了,不知是只要宗室女,还是……”
蔚槿瓅也只是瞎说,反正闺阁女儿之间的私密话,不会有人听到的。
“反正都与你我无关。今日的宴会太后娘娘要我去一趟,说是说,要我再见一面那文景候的世子,看合不合我心意。”
对呀!唐喜能避出这件事了。唐境心下一惊。
那文景候世子……只是靠着荫庇,想着在何家东南军里做一个武官,连科举都进不了,还是文景候家的未来……想想都是很糟心的。
再仔细听的时候,就是蔚槿瓅又在说话了,“……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这个是也不过是口头说说,至少,还没定下来,就还有回环的余地。”
“多谢妹妹宽慰了。妹妹也早些回去准备吧……”
蔚槿瓅起身的时候,唐境惊得,就只知道扯上身边的柳叶枫叶,一起躲,倒是没有叫蔚槿瓅看见。
唐境放平了心态,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才走了进去。
唐喜靠在榻上,一脸恹恹的神色,苍白的脸,苍白的唇,不见往日的美好,却一如往日的温顺。
“喜儿,你这病……”
“啊…多谢境姐姐的挂怀了。倒是不打紧的,只是刚说起了那文景候世……啊,不提也罢,说了反倒是伤心。”
“妹妹许是平日里补的太少了,我那里还有些书院那边送来的东西,待会整理些,叫柳叶送来。”
“谢过姐姐的好意了,只是这病也不是一发而起的,是平日玩的过了,才起了病因了,需要清清淡淡的养养,用不得补品。”
唐喜顿了顿,还要说,却见下头的一个丫头歪七扭八地跑了进来,衣衫凌乱,头发也散了,明眼人都晓得出来怎么了。
那丫鬟本来都哭号上了,只是看见了唐境这个外人,反倒又不敢说了。
后面进来一个公公,拎起了她的后衣领便要拖出去。“你个下做东西!也敢把自己这种龌龊样露到主子面前!”
唐境抚了抚唐喜的背,因为唐喜咳得两面通红,泪光闪烁,颇似咳疾发作的夏阮裳。
“咳咳咳……放肆!在我宫里反了?”唐喜越说越没气,浑像是要一翻白眼就倒下的。
“回二位公主,这丫头不懂规矩,奴婢带下去,怕污了主子的眼。”
那宦官说的声音绵长,又细又哑。
“我……我不是的,是他们给我灌了药……”
“我什么我!越发没个下人样了!”
那太监径直打断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既知道我们是主子,便应当有些分寸。胡乱插什么嘴。”
唐境很平静的训斥了那太监。
“那个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抬起脸来让我看看!”
“奴婢叫明月。那,那些下做东西,他们灌了药,绑了奴婢,不知道要干什么!殿下,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哇哇哇……”
那什么明月,倒是模样挺好的,最主要是身段是好的,唐境一眼扫去,都能看到那凌乱的衣衫下,会有怎样的曼妙身姿。
可惜的是,她现下涕泗横流,两颊酡红,已经双目迷离,开始粗喘了。
唐境也明白了,那“药”想来就是春药了。
唐境蹙眉,显然是厌恶了,摆了摆手,叫柳叶把明月带了下去,叫枫叶去把那群阉人绑了,送到慎刑司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