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刚的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对王远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他大口地喘息，右手抽搐，胸口的疼痛再次升级，小便签上隐隐能看到渗出的点点血红。
手撑地面，试着站起来，可是屁股刚刚离地便自由落体，被坚硬的柏油路面紧紧吸附。
死宅的拳头还是那般迅速有力，但一波又一波的鼠群还是让他应接不暇。
赵曦婕的两位伙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勇猛，那小小躯体中蕴含的力量已经消耗了大半。她们退到了鼠群不太密集的外围，拦截着刚刚赶到现场的老鼠们。
四位猫主子则彻底脱离了战场，回到了远处，赵曦婕的身边，团成球，卧在田征身旁。
睡着了。
‘居然睡了？明明是晚上？’
‘等等……’
‘不会吧……’
另一边，面色苍白的贝雷帽手捂着反曲的胳膊，长长的撕裂伤口竟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无边帽胸口凹陷，嘴角带血，已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黑毡帽站在她们的前方，双臂折断，下巴变形，满脸是血，他的右胸塌了下去，折断的肋骨从里侧穿透了血肉，在一片鲜红中展露一点森白。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站着，全身泛着金属光泽，只是再也见不到那细碎的黑点。
赵曦涓傲然而立，发梢虽微风轻轻摆动，华丽的身姿令黑毡帽提不起半点反抗的欲望。
太强了。
“快点搞定吧，我好回去帮忙……”
嘟囔着，赵曦涓抬起右手，金属质感的手套未沾半点血迹，根本看不出它刚刚还将几个人打得鲜血喷流陷入濒死。
握紧拳头，赵曦涓一拳打向黑毡帽的左胸心口。
这一拳，就是要打爆他的心脏。
黑毡帽没有躲避，也没有防御，他已经无力挣扎。
支撑着他站在这里的早已不是身后那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但他拖的越久，老大牛仔帽就越有可能完成他的任务。
但也已经到极限了。
重拳打在心口。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反而像是被邻家妹子轻轻锤了一下。
毫发无伤。
赵曦涓嘴角一抽，右拳轻微颤抖着。
‘好硬！疼死我了！’
胸口玉猫光辉收敛，华丽的战袍化为四色光点随风而逝，赵曦涓又变回了那个身着短裤便服的她。
低头看了看胸口，玉猫光芒散去，甚至有点‘萎靡’。
抬头看向黑毡帽，赵曦涓心里有点慌。
“额……抱歉，没电了。”
“可不可以让我先去充个电？”
。。。。
失去了外援的支持，王远再次陷入了危机。
即便攻击方式毫无变化，依旧是依靠巨大的数量无脑堆，但越是简单的战术就越是无懈可击，王远毫无办法。
甚至更糟，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只能依靠死宅维持防线。如果不是‘时停’，王远早就已经被鼠群堆死了。
王远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但残破的身体令他什么也做不了。
战局胶着。
李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轻轻放下中年人的尸体，就在刚刚，中年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敏很伤心，很愤怒。
中年人也好，‘叼烟大叔’也好，都是因为她把他们带上战场才死的，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虽然知道并不理智，但李敏还是想为他们报仇。
拔出长剑，手腕一抖，三朵剑花绽放，刺破了三团老鼠。脚下生风，长剑挥舞，李敏硬生生用手中的剑在鼠群中打开了一条大路，直奔‘剥皮师’。
剥皮师微微一笑，手中的挂住一扬，红色光晕扩散，将李敏包覆在内。
李敏只觉脑子一沉，一波波的倦意涌入侵袭着她的意识，令她放缓了脚步，手中的长剑也停了下来。
老鼠们看了眼李敏，没有理她，继续向着王远冲锋。
李敏又走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身体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剥皮师’微微一笑，视线又回到了王远身上，他真正担心还是这个在二十米外都能对他造成致命威胁的男人。
就在此时，一抹血色闯入他视野的边角。
李敏长剑搭在手背上，用力一拉划破了皮肤肌肉，鲜血流出，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骨骼。手腕一翻，甩去长剑上的血迹，李敏双眸已经恢复了清明。
矮身冲刺，长剑甩出的血液宛如红色的剑芒，所过之处老鼠尽皆一分为二，无法阻滞李敏半分。转眼之间，李敏已经来到了‘剥皮师’五米之内。
‘剥皮师’惊慌后退，手中挂坠狠狠砸在了‘鼠王’的脑门上。‘鼠王’眼中红芒绽放，大批老鼠改变了冲锋的方向，堆砌在了李敏身前，凶狠地扑向李敏。
李敏额头青筋暴起，左手握拳，隔着一米之遥狠狠锤向鼠墙。无形的波动扩散，老鼠们仿佛被重锤锤击了一般，变为一坨坨烂肉。
空气。
李敏的能力是空气操作，以身体的动作引导，压缩空气变为巨大的空气重锤，这一击瞬间便击碎了鼠墙。
右手长剑缓缓舞动，不再出剑，李敏也闭上了眼睛仿佛再思考着什么。
鼠群围攻而上，李敏却浑然不顾，任凭老鼠扑在她的身上，抓挠她的衣服，撕咬她的血肉。
‘风，即是空气的流动，那么，我应该也可以做到……’
空气凝固。
长剑下劈。
再次堆砌起来的鼠墙一分为二，‘剥皮师’右臂滑落地面，‘鼠王’也摔在了地上。
‘剥皮师’看向自己的右肩，那是一处平滑的伤口，甚至还没有流出鲜血。
接着，鲜血喷流而出，落地成洼。
“啊啊啊啊！”
‘剥皮师’惨叫着，左手捂住右肩，跪倒在地将自己的手臂压在身下，尽是疯狂的眼眸盯着‘鼠王’，手中挂坠再一次绽放光辉。
鼠群沸腾了。
老鼠们红着眼，直扑李敏，将她团团包围。王远的境况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数量虽然有所削减，鼠群变得稀疏，但红眼的老鼠们速度变得更快了，攻击也变得更加凶狠，它们的冲击令死宅的防线岌岌可危。
【有什么办法吗？李敏不能死。】
王远有些担忧。
李敏长剑飞舞着，空气包覆着剑刃，化为一道道风之剑刃。威力还不大，远比不上刚刚那惊艳的一剑，但却越来越锋利，越来越灵活。
可是，她没有时间清理身上那些正咬着她的老鼠，鲜血从一个个伤口中流出，涓涓不绝，李敏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李敏是寻找卡牌制作者最重要的线索，绝不能就这么被鼠群杀死。
【距离太远了，你能走过去我就能帮她。】
【要不，你抱着我飘过去？】
【……】
死宅没有回话，而是发动了‘时停’——他的防线又一次支离破碎，只能靠能力救场。灰白的世界转瞬即逝，老鼠尸体宛如风暴般飞溅四散。
一道身影撞破了这血腥的风暴，手中的蝴蝶刀捅入了王远的后背，刺穿了心脏。
牛仔帽出手了。
他利用牙齿中的道具进行了‘光学隐形’，用自身能力隐去了气息与声响，悄悄潜到了王远的身边。
他的实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在道具的辅助下，他的能力是完美无缺的。除了天克他的‘视觉类能力’，没有人能察觉他的存在。
没有人比牛仔帽更擅长暗杀。
他抓住死宅刚刚发动‘时停’清理战场后一瞬间的松懈，将蝴蝶刀捅入了王远的心脏。从后背刺入身体的蝴蝶刀贯穿心脏，和原本的伤口汇合，彻底打穿了王远的身体。
“砸瓦鲁多！”
死宅怒吼着，世界再次变为灰白。
他左手抓住牛仔帽持刀的手，右手一拳打断了牛仔帽的手臂，随后将蝴蝶刀拔出丢到远处，熟练地从王远衣服兜里掏出了最后两张小便签贴在背后的伤口上，最后全力出拳将牛仔帽胸口打的凹陷下去，将他的脑袋打得不成人形。
时间流动，死宅化为细碎的光点飘散消失。
牛仔帽微笑着飞到半空，双眼绽放出璀璨的白光，三把蝴蝶刀凌空飞舞，直射王远劲后脊柱，颈动脉，以及刚刚贴上小便签的伤口。
红了眼睛的老鼠们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仍旧前仆后继地涌向王远。
绝杀。
。。。。
黑毡帽笑了。
他万万也没想到，本以为必死无疑，却迎来了意外的转折。
褪下战袍，仅仅拥有普通人类力量的赵曦涓对他毫无危险，只要还能用得出能力，赵曦涓的攻击就伤不到黑毡帽分毫。
浑身覆盖着金属光泽的黑毡帽，已经不是现在的赵曦涓能够战胜的对手了，哪怕她的近战技巧再高也没有意义。
身体强度的绝对差距，是很难用技巧抹平的。
更何况赵曦涓的状态也并不好，连续作战的疲劳在战袍褪去的瞬间侵袭了她的身体，令她手足无力，连出拳都变得困难，更不要提‘破而不动’一类的高端技巧了。
比起那些技巧，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才是赵曦涓面临的最大问题。
黝黑的重拳砸在赵曦涓的脸上，将她一击击飞。还没等她站起来，黑毡帽又是一脚将她踢得浮空而起，一拳砸在后背上，又让她与地面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伸手抓向赵曦涓的头发，黑毡帽却感到胸口一疼，不算巨大的力量却让同样是强弩之末的他连退三步。
不远处，蓄着短须头带银丝的男子收回了拳头。
是郑烨。
他用‘隔空发劲’的能力击打在黑毡帽右胸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将他击退。
郑烨身边还跟着一个个头不高，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孩儿。她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挂着手枪，手上带着手套。
是柳雯。
“郑叔，这里交给我吧，您尽快去那边主战场看看吧！”
郑烨点了点头，绕过黑毡帽等人飞奔而去。和他一起的走的还有另外十几个人，有的是刑警，有的是普通片儿警，有的是穿着便服的协力者，毫无例外的，人人都佩戴着手枪。
黑毡帽目送众人离去，一动也不动。
柳雯走到赵曦涓身边，将她搀起来，安置到一旁坐下。和柳雯一起留下的七个人将黑毡帽三人围在中间，警惕地看着这三位危险的佣兵。
黑毡帽放下了双手。
身受重伤的他，在手枪的威胁下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
飞射向王远的蝴蝶刀被凌空击飞了。
并非死宅，死宅连续使用‘时停’已经透支了自己的力量，此时正在自己的小空间中沉睡，连‘偷窥’都做不到。
是郑烨。
收回拳头的郑烨也捏了一把汗。
完成了清剿零散佣兵的任务后，郑烨第一时间带队赶来支援。即便如此，他也是全速飞奔，才赶上在危机关头救下了王远的性命。
但凡稍有拖延，王远就死定了。
缓步走入战场，在路灯灯光照耀下，显露出凌乱的衣衫与斑斑血迹，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那些零散的雇佣兵同样不好对付，即使是以多打少突然袭击，也还是有数名同僚被送进了医院。
没有生命危险已经是幸运了。
“唉……”
看向四周，看到现场的局势，郑烨不由得叹了口气。
‘年轻人真是太拼了……’
‘剥皮师’看到了郑烨，心道不好，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右臂，拎起‘鼠王’就跑。
一个瘦高个，面色苍白的男子拦住了他。
“让开！”
‘剥皮师’色厉内荏，怒吼着晃了晃手上的‘鼠王’，却发现‘鼠王’抖如筛糠，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在场的老鼠们也陷入了不安，逡巡不动，再没有了之前的凶狠。
‘剥皮师’心中一凛，这才注意到男子脖子上缠着一条白蛇，白蛇吐着信子，大眼睛正盯着‘鼠王’。白蛇身后，一条小指粗细的稚嫩青蛇也吐着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剥皮师’。与白蛇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带着浓郁的墨绿光晕。
四周传来了诡异的纱纱细响，一条又一条大小不同，花纹各异的蛇从黑暗中爬了出来，包围了整个鼠群。
一条一米余长的球蟒爬到了剥皮师的脚边，爬上了他的身体，缠住了他的脖子。
‘剥皮师’一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在‘蛇王’的面前‘鼠王’是翻不起任何风浪的。
任务失败，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踹倒了平凡青年建立的冰墙，手枪指着他的脑袋，掏出手铐将他和默默垂泪的女孩儿拷住。
李敏终于摆脱了鼠群，看到将她包围在中间却没有上前的十来人，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王远挣扎着爬起来，摇晃着走到了牛仔帽身边。
牛仔帽的面貌已经没有了人形，死宅最后的攻击下手极狠。
他的下巴被打得粉碎，颧骨碎裂，歪斜着刺出了脸颊，眼睛被打爆了一只，颅骨也已经变形。
胸口深深凹陷，鲜血不断地从牛仔帽的口鼻中涌出，还夹杂着少许颜色各异的液体。
双臂反曲着，此时却成为了牛仔帽身上最轻的伤势。
看到王远，牛仔帽仅剩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后偏移视线，看向了晴朗的夜空。
明月，繁星，在城市的光辉下是如此暗淡，夜空却又如此深邃美丽，牛仔帽的眼中第一次溢出了泪水。
最终，他的眼中只余怀念，就这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王远看着他，目送他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郑烨走了过来，不长的时间，危机已经接触，密密麻麻的老鼠被捕杀，仅有少数部分逃离了蛇群的包围。
郑烨面对着王远，面容紧绷，双脚并拢。
啪。
一个标准的军礼。
王远面色一肃，也是将手伸到额前，回了一个军礼。动作有些变形，但郑烨却没有半分不虞。
“感谢你做的一切，是你促使了我方的全面胜利。”
郑烨很清楚，如果不是王远，只有出动特战队才能获取胜利，但那影响就太大了。
那些佣兵畏惧的从来不是什么军队，而是无处不在警方协力者，是这些让他们躲无可躲藏无可藏的民间战士们。
王远的安排，保住了几十年前前辈们建立的荣光。
“共计68名外来危险分子，已经全部抓捕，他们将接受法律的审判。”
王远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坐到了地上，仰躺着，看着夜空繁星。
“终于结束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