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屋里面赵娥的一声惊喊,几个出屋子的女人才想起了屋里躺着的宋好。原来,听到院子里面男人们都在声情激愤的讨伐着夏啸天的罪行,引的屋里边这几个女人都探出身子往外看。看着看着,眼见宋好正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几个女人便放松了警惕,全都把精力放在了屋子外边。
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摧垮的宋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死可以得到安宁,死可以得到解脱。此刻的她突然间从昏迷中醒来。浑身瘫软的她已经无力撞墙,她想到了床头针线筐里的那把剪刀。对!就用它来结束自己的残生,永远不再有痛苦和悲伤。
“这是天意,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真的不敢相信。”事后,常套的老婆赵娥逢人便诉说那晚的经历。
“我抱着松根,这孩子发着高烧昏睡着,我就像抱了一团火,我们都在院子里听着李奶奶和大伙说话呢,忘记了屋里的菅嫂,忽然间这松根大声的啼哭起来,他的小手不停的抓我、用脚踢着我,我敢说这孩子一定有了什么预感。此刻我忽然间就想起屋里的菅嫂,于是我赶紧回到屋里,老天啊!我正看见菅嫂从筐子里拿出剪刀。我敢说再晚一步可就什么都完了……。”
“我可怜的侄媳妇啊,你好糊涂啊”望着瘫坐在墙角抽泣的宋好,李老太太抚摸着她的手劝说到:“你只想着自己一死了之,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人走了,这全家可就彻底完了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让幼小的松根怎么办啊,他离开了你能活吗,即使他能活下去,你知道打小没娘的孩子要遭受多少罪吗……?你在天国能安心的闭上眼睛吗我的好媳妇啊!”
听着姑姑的劝说,宋好因抽泣而剧烈抖动的身子渐渐在平静。
“姑姑这一辈子经历了数不清的苦难,我要是能死的话我早就不活了,可姑姑不能死,姑姑有挂念着的亲人呢,为了亲人姑姑也得好好活着。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傻媳妇儿。咱草根将来肯定要是回来的,他回来了进门就问俺娘呢?到了那个时候,你让我们怎样对孩子说啊。草根要是知道了娘不在了他能不难过吗?到时间你后悔还来得及吗!”
“姑!…”满腔的悲痛化作纷飞的泪雨,宋好哭喊着扑倒在姑姑的怀里面。“姑-啊!草根被抓走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啊…姑”
“好孩子!咱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把松根好好养大,等着草根回来一家人团聚,让那些恶霸们亮瞎了他们的狗眼。”
“姑!…你说…草根…他还能回来吗?”宋好艰难的说到,她充满着泪水的眼中闪着一丝光亮。
“能!一定能,放心吧孩子!咱穷人们的孩子福大命大,咱草根更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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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毒娘,自从把儿子瓜蛋跑出去躲藏后,她这心里面是越想越害怕。她不能没有儿子,没有了儿子她也无法活下去了。
“不行!一定要救儿子,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儿子被抓丁。”
毒娘的脑瓜飞转着。“对!有了,去求夏啸天,这镇里的一切坏事肯定与他有关,再说了,几十年前她曾坏着良心帮他做过亏心事,或许这次他会帮忙。”
想到此毒娘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连忙摸黑走出门去。
果然不出所料,毒娘刚到夏府便看到两个军官醉醺醺走出夏家大门,夏啸天父子和一群人正跟在后面送客。毒娘连忙躲在一颗大树后面。
眼看那群人一边走一边大声谈笑着好不热闹,夏府的刘管家正忙着往军官的口袋里塞着东西,看样子是包着红纸的银元。
“我毒娘真是来对了。”看到夏家门前人群散尽,这毒娘一边心里面想着,一边掏出了怀里的钞票,这是她给看门预备的,不然的话这夏家的门她是难以进入的……。
此刻在夏家的厅堂里面,得知了雷大栓兄弟没有被除掉的消息,夏啸天依旧是怨恨未消,不停地骂着四弟夏啸海。
“到了嘴里的肉他都能给吐出来,我最希望办成的事情他都给办黄了,你说这个窝囊废气人不!我要是见了他我非给他两个耳光不可。”
“爹!您就别骂我四叔了,这样也好,您没听那李长官说吗,这雷家兄弟肯定会死在战场上,要我说啊还是死在战场上好,不但死的惨,还成了荒坟野鬼,魂都在外地回不来,也免的骚扰咱们。”
眼看父亲又开始唠叨,这夏振东便无心再听,他起身走出屋来,因为刘管家来报,他知道那毒娘正在门外等着呢。
“大少爷啊,我求您了救救我的儿子吧,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被抓了壮丁,我可活不下去了,可怜我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看在我们对夏老爷忠心不二的份上,大少爷啊。您就行行好,救救我们这可怜人吧!我给你跪下了我的大少爷。”
毒娘不愧是梨园行角,刚说几句便泪雨纷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去—去-起来…起来…”夏振东斜着眼看着毒娘,嘴里极其不耐烦地说着。
“少爷啊,您要是不救俺娘俩,我就在这给您磕头不起来了…”毒娘一边说着,一边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得、得、得,你给我打住啊,你要是不听我说,你爱磕了就磕吧。”夏振东一边说着一边扭头便走。
“大少爷!我听您的,我听啊。”毒娘眼看夏振东要离开,她心里立即着急起来,止住了哭声。
“我告诉你吧,你们这些人可就都是些白眼狼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好人的心,你们知道吗,我们家大摆宴席的请那些当兵的,临走又给人家大把大把的送银元。这都是为了谁吗,还不是为了你们吗?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现在的形势吗,人家长官说了日本人都打到咱们家门口了,人人都得抗日,这叫保家卫国,你一个儿子咋了,人家谁不是一个儿子。谁要是敢逃避兵役,全家枪毙。”
“大少爷!夏老爷对我家的恩情我永世不忘,只要能帮我度过这一劫,要我怎样都行。”
夏振东用眼篾斜着眼前的毒娘,看到这个女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心里面暗自的得意,看来今天自己临时起意顺手牵羊的举动做的还真不错。
“毒娘啊毒娘!看我今天怎样收拾你。”
“我告诉你吧毒娘,今天若不是我把一百块大洋交给人家长官,人家今晚可是无论如何也要抓到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次人家军队是拿着上边分配的户名册抓的壮丁,要想人家长官把你儿子的名字给删掉了,这可是冒着极大风险的,我看啊,这件事情你不拿出个这个数来,恐怕不好办啊”
“三百大洋?”毒娘看到夏振东伸出三个手指,毒娘吃惊的问道。
“你开玩笑吧,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了没有?哼!”夏振东显得有些恼怒。
“你…你是说三…三根金条?”毒娘胆战心惊的说着,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嗯哼!不然呢。”夏振东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说到。
霎时间,犹如一根带刺的狼牙棒狠狠的捅入毒娘的心窝一般,又在里面狠狠的拧绞着,她的心立刻被痛碎成一片片。
“我的大少爷啊!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吧,我那里见过金条是什么样啊?啊…老天爷啊…这是要我的命啊,我这次可是要死定了,大少爷啊,我的老祖宗,你就可怜可怜我这受罪的老婆子吧…,”毒娘说罢,噗通的一声跪倒在夏振东的身前。
毒娘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飘荡在这夜里渗人心脾。
“滚!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前装蒜。我真想踢死你这要钱不要命的东西。你就等着收尸去吧”夏振东被她突如其来的凄惨哭声吓了一跳,但随即他便大怒起来骂着,抬腿就要走。
“不要啊,大少爷,求您了!我都答应你,你千万要救救我啊,看在我给夏老爷当牛做马的份上啊……。”毒娘哭叫着紧紧抱住夏振东的腿。
“拿着你的钱买棺材去吧,给我放手,以后不要再来找老子。”
夏振东一边骂着,一边抬腿狠狠的抖着毒娘,毒娘两手紧紧地抱着夏振东的一条腿,哭着说道:“我错了大少爷,这钱我出,你说多少我都出,只求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我这苦命人,来生给你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毒娘真的是害怕极了,虽然她知道是夏家在讹诈她,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了儿子就没有了她,一家人都完了,要钱还有什么用呢。
看到毒娘这幅模样,夏振东心里面明白,这刁婆子已经服了套了。
“我实话告诉你,你还真的不要认为这钱拿出来就平安无事了,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人家长官说了,现在战事吃紧,以后我们会随时配合国军征兵,看来这件事情就成了常态了,我还真的要替你家儿子费很多的心,没准过不了多久,就会又来抓丁了。”
夏振东这一番话就像是给毒娘安装上了一颗定时炸弹,毒娘那颗刚刚放到肚子里的心立刻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夏振东这一招太厉害了,他已经抓住了这个女人的软肋。
“那可如何是好啊大少爷,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我母子啊!”此时的毒娘彻底的崩溃了,她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过呢,你只要为本少爷做成一件事情,我可以保证你儿子永远不会有事的。”
“大少爷您就吩咐吧,只要是老身能做到的,我一定会效犬马之劳。”
“嗯!很好,那我也就直说了吧,本少爷看上你们曹家班的那个莲儿了,我要娶她做小老婆,这件事情由你来说和,我想应该是举手之劳吧。”
听到夏振东这一番话,毒娘的脑袋瞬间“嗡”的一声。毒娘不愧是经历过风雨的毒妇人,此刻的她彻底的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原来这夏振东所作的一切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真后悔自己应该早就应该猜到。
毒娘的心里知道这夏振东的美梦早已打定。她清楚地记得春天的时候,夏振东这个不速之客突然来到了曹家班,当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毒娘惊的大张嘴巴说不出话来,她呆呆的看着夏振东,半天才反应过来。待她慌忙迎上前去的时候,那夏振东只是朝她摆了摆手说到:“没事、没事,我…我朋友要找一个国乐班,我来看一看。”
随即,毒娘便明白了夏振东的来意,因为她发现那夏振东自进得门来,那双喷着欲火的眼睛就一直勾勾的盯着莲儿,当时的莲儿虽然还不认识他,但显然莲儿已经感到了来者不善,她瞪了一眼色眯眯的夏振东便转身回了屋子。
望着夏振东咽着口水悻悻离去,毒娘当时就暗暗叫苦,“完了,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摇钱树就要毁在这个家伙手里面,”但是,她心里已经打好了注意,这夏振东是她毒娘敢惹的吗,除非是自己不要了命,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让她莲儿听天由命了,她默不作声。等待着夏振东的行动。
那时的毒娘庆幸着自己的远见,她知道自从莲儿进了曹家班后,儿子瓜蛋的眼珠都变成了绿色的了,她当然知道儿子的心思,但是老辣的她又知道红颜是祸水,瞧吧,果不出预料,这灾祸马上就来了,如果儿子瓜蛋娶了夏振东喜欢的女人,他还能有活命吗?
但是,在经过揪心的等待以后,却是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毒娘的预料,直到现在,那夏振东也不见有任何的动静,这让毒娘始终不明白为了什么。但是,她坚信狼不会不吃肉,那夏振东决不会改邪归正。果然,现在他要行动了,只不过倒霉了自己,自己已经不能脱身了,还是从儿子瓜蛋的身上入手,真是赔钱赔人弄不好还要赔母子的性命。
“不!决不能这样。”毒娘不愧是老辣江湖,她明白了原委之后,立即恢复了神态。
“哎哟!我的大少爷呀,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样的好事您该早点告诉我呀,我对莲儿比亲闺女还要亲!而莲儿也早已经把我看作是她的亲娘,这闺女已经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过,她的终身大事要我做主,大少爷您能看上这丫头,也算是她的福气啊。”
“哈!你这话本少爷爱听,我就说了这是你举手之劳。”
“好办是好办,我对这丫头师徒两人有恩,那莲儿更把我看做亲生母亲,可不过呢,大少爷,话又说过来了,这丫头身世可怜,打小就没了爹娘,现在,她既然把我看做亲生母亲一样,我也不能轻待了她,再说呢,这丫头生的貌美如花,大少爷您也是知道的,现在虽然跟了大少爷是她的福气,但说到底要是做偏房,这…这也未免太委屈了这丫头,再说了.大少爷有所不知,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倔脾气,惹急了她还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比如自杀、上吊了什么的,所以这件事情我们还真的不能强求,不然的话,这丫头倔强脾气上来,弄不好落个人去事难成。依我看这样,倒不如大少爷把聘礼置办的重一些,把她的师傅晚年安置好,再加上她对老身的信任,有老身从中规劝,或许这好事就能办成。”
“哦,你说了半天我明白了,你是说向我要彩礼是吧。”夏振东拿白眼斜看了毒娘一眼说道:“我没有其他的彩礼,金条倒是有几根,你要的话现在就可以拿去。”
夏振东说罢,从腰间蹭地拔出手枪,“咔”的一声褪出弹夹,枪套里面摸出几颗金光闪闪的子弹。
毒娘一看吓的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上。“别呀大少爷,你这可是误会老身了,我说的话可全都是为了大少爷的好事能成啊。”
“你给我听着毒娘,”夏振东用枪对着毒娘的头恶狠狠地说到:“你当年对我娘做了什么,我娘不告诉我,我爹更不会对我讲,你的亏心事你心里最清楚,我也大概能猜的到。如果不是有我娘拦着我,你这狗命能够活到今天吗?……。”
“哎哟大少爷啊,天地良心啊,我毒娘……”
“住口!我告诉你毒娘,要是有一天老子知道了真相,你就是有十八条狗命,老子也给你灭了。”
毒娘吓的浑身像筛糠一样发着抖,她知道这夏振东说到做到,紫云县的人都知道他的心狠手辣,当年他十八岁就带兵剿灭**,把抓到的人剖腹摘心。紫云百姓都骂他血魔头。
“哼!我再告诉你毒娘,在这紫云县,只要是本少爷看上的女人,休想逃出我的手心。可你竟敢还想要老子的彩礼,你也不想想你头上有几个脑袋
夏振东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枪拨弄着打着转,然后他“啐”的一声朝枪口吐了一口唾沫说到:“我先留着你这条狗命,我给你三天的期限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的话你那个儿子就不用费事去当兵了。”
夏振东说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只留下瘫倒在地浑身发抖的毒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