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医院再大的事,也不能和家里的琐事相比较。
吾若梅晚上八点多下班时,他还是很精神的。一天的亢奋像打了鸡血一样,一点不知道困。这是她乘上9号线后,坐在地铁座位上,津津有味翻阅手机时想到的。这时候是一天最惬意的时候。她给圆圆微信,问她到哪儿了,回家了吗?然后,又看到了牛素琴的微信。圆圆还没回话,牛素琴就不停地发来微信:“嗨上次遗憾你没回来。我总想和你聊聊,真没办法。”
吾若梅立即坐直了身子,来了精神。心说,这小子又哇了。不会又是前夫骚扰吧。
“还惦记着我没参加你的婚礼?说吧,又怎么了?”不知怎么,她越来越觉得还是老同事更交心。她不觉得自己特别关心牛素琴的事,就有好奇或者看热闹的企图。他没有那么阴暗。反倒是,年轻时候牛素琴更多心眼。当然,年龄大了,都豁然了。
“我只跟你说啊,别和别人说。”这句微信发来后,停顿了好一会儿不见牛素琴的下文。吾若梅不好意思催。催的太急,就是想看热闹。
直到地铁宜山路后,吾若梅换乘到了3号线,挤在了人挨人的车厢里,而且是手扶栏杆站立着时,牛素琴才又发来微信。但这时候,吾若梅扶着地铁门旁的金属栏杆睡着了。她的困意是突然来的。就像坍塌下来的一大块棉被,软软地压着她的头。她抬不起来头,但也不觉得难受。直到突然手一松,啪嗒一声,肩膀上挎包掉落下来,惊醒了她。
她的瞌睡虫总是在早晨天不亮和晚上下班时来的。她有气无力地把手机掏出来,微信上一条牛素琴的微信吓她一跳。首先一个骗字,跳入了她眼睛。她急忙眨巴几下眼睛,让已经花了的眼看到清晰些。牛素琴的微信是这么说的:“那家伙康谦真不是个东西,骗了我了。他前天约我谈孩子的事,在我原来的房那谈。说孩子的扶养费暂时给不了了。没钱。原来离婚的时候,孩子归我,他出抚养费。这月却说没钱。什么玩意。真不是东西。”
吾若梅长叹口气,嗨,牛素琴呀牛素琴。她靠在车门角落的扶手上,胡乱翻动着手机屏幕,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康谦真差劲,牛素琴要结婚,他来阻拦,等牛素琴结了婚了,他却说没有抚养费了。吾若梅想了想,该怎么劝牛素琴。按说,牛素琴家里的事,自己说的多了不太好。可牛素琴想对我说,说明她无处可说。新丈夫叫啥来,忘了。她肯定不想对刚结婚的丈夫说。可以想见牛素琴的为难。
自己如不吭声,显然会让牛素琴误会。一直思忖到曹杨路,换到11号线,吾若梅才抽机会坐了一座位。她深深松口气。顿感自己身体像刚卸掉一个巨大的箱子一样,肩膀和四肢,还有胯骨,都不是自己的似的,飘飘然正熔化到了椅子上。
她慢悠悠地摁动手机拼音键盘,反复修改了这么几句安慰的话:“刚看见微信,别生气了。我估计孩子她爸爸可能有暂时困难。康谦不像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况且,孩子是他亲生,他一个公务员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可能做这事。”
不想,那边牛素琴一直在等着她的回话。她的微信刚发去,牛素琴就发来几句挺吓人的话:“有个情况,你也许不知道。据说,康谦辞职了,所以没钱。”
什什么?辞职了,康谦?吾若梅不相信。康谦原来不是公务员吗?怎么好好的工作还要辞职。她转念一想,也许是真的,不然牛素琴不会这么说。别看两人离婚了,但由于中间有孩子,两人的信息还是挺通畅的。如果康谦辞职,也未免有点太草率了。现在国营企业下岗或者自动离职的多,政府或者事业单位辞职的太少了。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除非特殊情况。
地铁在11号线上飞驰,离嘉定北越近,吾若梅越感到心里定不下来。男人都想做出点事业来,现实都不容易。连捧着金饭碗的人都不满足,要辞职。那么,曲春华这样辞掉国有企业工作的男人,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吾若梅感觉心里一阵轻松,像轻轻掀开了一块石头。尽管石头只是移开了些,并没有完全搬走,但毕竟看清了原来的石头并不是不可动摇的。她摇摇头也笑了,笑自己历练的越来越皮实,越来越看的开了。
女人总在时不时拿自己的丈夫和别人比。她从来不与别人说自己的老公如何如何。她想,别那么傻。但她却不说牛素琴傻。她期待着牛素琴和她叨叨康谦的事。潜在的意思就是拿别人和自己丈夫比。
她不相信自己有半点讥笑牛素琴的意思。她只是很想知道康谦为何要急急忙忙从公务员岗位上辞职。似乎这样才可以让自己的心里更平衡一些。她边往外走,边给牛素琴回复:“为什么要辞职,不会吧。”
看来牛素琴的确是有无数的话需要倾诉,她的微信来的很快,而且语气里有一些埋怨的味道:“忙什么呢,老半天不回复。谁知道她为啥辞职呢,肯定是为了那个女的。”
牛素琴所提的那个女的,吾若梅知道。那女的,正是触使牛素琴和康谦离婚的真正冤家。吾若梅和原单位的人都知道这事。不成秘密的秘密,在成为人们争相传说的话题的同时,也一直伴随着牛素琴的生活。对于牛素琴来说,已经无所谓,因为自己又结婚了。可她的命运就像她的性格,有时候总是那么漂浮不定。用吾若梅私下对她的总结,就是暧昧。牛素琴终归要倒霉在康谦身上。这话她只在家里说,她甚至有些欣慰的一点是,曲春华没什么本事,但外面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她只能好言安慰牛素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