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区一条林荫路上,一个精干利落,身材挺拔的的女人正匆匆赶路。从她走路的姿势和柔软麻利的动作看,一点也不像已经退休几年的人。
她走到十字路口,望望来往的汽车,拨电话。电话还没有接通时,有人骑车经过,向她打招呼:“夏华,出去呀?”
“唉,不,我买点菜,先等等我妹妹。出去啊?”
电话也正好接通了,她对着电话说:“秋华,到哪儿了?带上妈妈的两件衣服了吧?还有一双棉鞋。就是啊,就是她去年再济南穿的那双,对,那双鞋比较暖和。啊,今年和去年不一样,妈妈这个年龄,一年不比一年,冬天还是要准备的。过来了,我怎么看不见你,嗷看见了。你掉头吧,掉头正好到我这边,我就不用过马路了。”
说话间,马路对面,被来往的汽车忽隐忽现隔开的路边,茂密高大的梧桐树下,潮湿的停车线上,一辆小车停下,一个中年女人向夏华招手。曲夏华用手比划着,让对面的秋华掉头停过来。
秋华把脚一跺,意思是让夏华过马路,因为车一会儿是直行,接上她就走了。可夏华执拗地使劲招手,非让秋华把车过去。意思是这时候过不去,车太多。最后还是秋华把车开过来。
到了车上,夏华还在强调:“你过来多方便呢,一踩油门就过来了”
秋华考究的衣领上,一条颜色柔和的精美纱巾系在脖子里,她哎呀着,却没有半点不愉快:“你两步路么。我本来想咱们明天礼拜六再去,可是保姆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菜没了。我记得上周咱们买的够了呀。”
夏华沉吟片刻,冷冷地说:“哼,保姆上回就想说,由她来买菜,说这样方便些。我偏偏不搭理她。保姆这些人,都是老油子,保姆费是一部分,除了保姆费,她们还想在买菜上克扣点。一个比一个奸。问题上,她对妈妈好点也算。上个保姆是脾气太差,这个脾气倒是比上面的好,可是,那天我傍晚去了一趟,伸手一摸,一检查妈妈的尿不湿,好家伙,原来晚上的尿不湿套了两个。保姆是为了自己晚上省事,多套一个,湿了也不要紧。你看那家伙阴不阴。比前面那个更阴。”夏华说出的话就像一个个冰冷的铁块。秋华听了马上脸色一变道:“你问她了?就问保姆,为啥要套两个尿不湿呢?你问了?”秋华虽然已经听说过这事,可重新提起来时,总压不住怒火。
“真缺德呢,保姆一个也靠不住。”秋华忍不住骂到:“真她妈差劲。可是这个保姆表面上还不错,比前面的好多了。”
“再怎么也不是自己亲妈。唉,没办法。反正不能让保姆太得逞了。”夏华的话语显得有点怪。仿佛面临着一场对敌大较量。她呆呆地望着车窗外,忽然问:“你说是,吾若梅到上海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儿子说的呀。”
“你家睿睿怎么知道的?”
“他和圆圆微信里经常通话呀,咱们和人家年轻人话少,他们可是微信挺多的。”
“圆圆现在还在上海?”夏华有点明知故问。
“在呢呀,不在上海,她去哪儿啊?”
“圆圆留学回来好像也有两三年了,还是租房了?”
“不租房咋办,我哥又买不起。以后看情况吧,不过,就他们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房了。你想想,上海的房子呀,不是开玩笑呢。”
夏华依然呆呆望着窗外。她的目光里,穿行而过的车流,就好像一排排闪过去的植物,毫无生气。她又好奇地问:“若梅这次去上海是准备怎么?陪圆圆住下去,还是临时去看看呢?他们在济南的房子,有两套不住,非要跑到上海,真是有点想不开。”又自言自语到,“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愿意回老家发展呢,都往一线城市跑。”
秋华听着,马上明白了夏华话里的意思。就直接说:“如果我嫂子去上海专门陪圆圆,那济南就我哥一人在,一家人非得分成几摊子。而且在上海还租房。就是想不开。”
夏华叹口气,啧一声,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忧愁,轻声道:“时间过的真快呢,一晃圆圆留学回来,到上海工作已经两三年了。小蒙从南京大学毕业都快五年了。唉,妈妈眼看着也老了。妈妈一辈子太苦,年轻时候从杭州到北方,和爸爸结婚,爸爸最后连姥爷姥姥的面也没见过。”
秋华把汽车开的又快又稳,就像划在平静水面上的快艇。汽车进入余杭地区后,秋华感慨到:“多亏咱们两个有眼光,前两年在余杭买了两套房子。现在杭州的房子多贵呀。”
“就是呀,还不是我先知先觉?”
“就是,人家你就是有眼光。住在城里,又远在郊外买一套准备养老。”
夏华补充道:“不光是自己老了养老,而且可以马上让妈妈用上。唉对了,我考虑啊,也是最近一直考虑的一件事。就是三家轮流。”夏华说的挺干脆,一点也不犹豫:“按说,从心里说,我实在是不舍得妈妈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今年以来更是不好,小便老是失禁。大便还好点。按说,八十岁的人了,不应该乱跑,只在一个地方呆着最好。可是没办法,老在一家呆着吧,咱们毕竟也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太累,身体受不了。你说呢?”
秋华忽然显得有点激动,抢过来话说:“我本来就说过,以后谁家也不去,就跟这我。谁家也不去。”
夏华明知道秋华怎么想的,却说:“别这么说,嗯,想一想可以。但是别把话说的太绝对太满了。”
秋华一听有点急了:“唉?你不信我?”
夏华赶紧解释:“不是信不信的问题,问题是到时候变化会很大,任何事情都存在两种可能。”
秋华还想争辩,为自己的决心做个铁证。夏华却一摆手,说:“你不懂,这个问题不是咱们孝顺不孝顺的问题,纯粹是两回事。”
夏华说着,又想到一个问题,说:“我是发愁,如果若梅去了上海,妈妈明年怎么去住?若梅不在济南,一家子都在上海,谁在老家看着母亲。”
秋华马上说:“让妈妈去济南和他们一块住呗,唉不,让妈妈去上海和她们一起住呗。”
“那春华呢?我的意思是说,让春华也去上海,没有春华,光是吾若梅也弄不了,而且咱们也不放心。”
秋华彻底反应过来了,笑到:“咱们成了人家的指挥棒了,让他留济南就留,让他去上海就去上海。”两人都哈哈笑了。